【故事】圖騰夜

形塑三部曲之一

土偶1號站在克里斯多夫一家庭園的紅磚牆旁等待著草坪上的西洋梨完全腐爛。「西洋梨什麼時候會完全腐爛呢？」土偶1號納悶著。

從上週開始，克里斯多夫一家出遠門去旅行了。旅行的前一晚，小女兒蒂娜・克里斯多夫從餐桌上拿了一顆西洋梨，打算到庭園沐浴在月光下享用。當她準備要咬下時，克里斯多夫從屋內大喊：「蒂娜，趕快進來整理妳的衣服，我們明天一大清早就要出發。」可憐的蒂娜被自己爸爸的大嗓門嚇了一跳，西洋梨便從她手中落地滾到了庭園的紅磚牆旁。

「我這就進去。」蒂娜向屋內喊著，她的聲音似乎也繼承了她父親馬維克・克里斯多夫的基因，非常宏亮。蒂娜關上庭園的門，走進她的臥室準備旅行的衣服。相對於克里斯多夫父女的應答，庭園則是一片靜瑟。我想那大概是因為土偶1號、紅磚牆、月光以及西洋梨它們並不會說話。

隔天一早，蒂娜又被父親的大嗓門吵醒，睡眼惺忪的她就這麼地上了車，開始克里斯多夫一家的旅行。完全將昨晚的西洋梨給忘個精光。

土偶1號整整一週都盯著那顆西洋梨看。「沒辦法，誰叫我是一只土偶。」土偶1號心想。「要是我能像土偶2號一樣就好了，雕塑師1號特別將它的眼珠朝向上方，我想土偶2號一定整天可以盯著天空看。」

但事實上，克里斯多夫從雕塑師1號那裡接過土偶2號後，便將一直將它放在車庫裡。

「這尊土偶放在車庫可以保佑出門平安。」雕塑師1號說。

「我知道了。」克里斯多夫回答。克里斯多夫回家後走進他那老舊而骯髒的車庫，看見牆角一隅有一盞立燈。克里斯多夫像是靈感乍現般，把土偶2號放在立燈下。當然，我們希望土偶2號能做好它的工作──「保佑克里斯多夫一家在這趟旅行平安。」

是的，諷刺的是土偶2號並沒有像土偶1號所想的那樣盡情地望向天空。土偶2號來到克里斯多夫家至今，它眼中所見的只有點亮和熄滅的燈泡罷了。

叮咚，傍晚時，門鈴響了。按門鈴的人又接連按了好幾次門鈴。「請問克里斯多夫在家嗎！我是木雕師1號，不是跟你說我今天要把圖騰1號帶來你家嗎？」木雕師1號又按了三次門鈴。「他媽的，人呢？」

木雕師1號的背包裡放著圖騰1號。圖騰1號有點重量，所以木雕師1號留了點汗。克里斯多夫的隔壁鄰居，寡婦芬蘭奇斯基聽見木雕師1號的喊叫聲，她心想「是誰啊？跟克里斯多夫一家人的嗓門一樣大。」

芬蘭奇斯基拄著拐杖走到克里斯多夫家門口。

「先生，克里斯多夫一家去旅行了，要明晚才回來。你找他有什麼事呢？」芬蘭奇斯基說。

「太太，我是一名木雕師，妳可以叫我木雕師1號。事情是這樣的，我跟克里斯多夫約好今天把一只名為『圖騰1號』的圖騰送來他家。噢！這圖騰很重的啊！我從工作室走來要花上30分鐘，我可不像克里斯多夫一家一樣有錢，我沒有車，只好徒步走來，天殺的我滿頭大汗。一想到還要背著圖騰1號走30分鐘回去，唉...」木雕師1號一邊抱怨一邊從口袋掏出手帕擦汗。

「親愛的木雕師1號，我圖騰看就先暫放在我家好了，等明天克里斯多夫一家回來我再告訴他們。」寡婦說。

「太好了太太，不過這很重，妳又拄拐杖。我看我就先幫妳放在妳家玄關好了。對了，圖騰1號放在玄關可以保佑最近諸事順利。」木雕師1號回答。

木雕師1號跟著寡婦走進屋內，隨後放下背包從裏頭拿出圖騰1號放在玄關的鞋櫃旁。「還有什麼需要我轉告克里斯多夫的嗎？」芬蘭奇斯基問木雕師1號。

「一樣，告訴他要把圖騰1號放在玄關以保佑諸事順利。」說完後，木雕師1號便離開了。

「不喝點水嗎？親愛的木雕師1號。」寡婦問。

木雕師1號的背影沒有回答，僅只是揮了揮手表示拒絕。

芬蘭奇斯基家的大門關上了。

「克里斯多夫哪需要什麼保有諸事順利的圖騰。他凡事都十分順利啊！」芬蘭奇斯基關上玄關的燈回到臥室。

圖騰1號就這樣在寡婦家的玄關過了一夜，而與此同時，在那晚，土偶1號身旁的西洋梨依然沒有完全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