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 | 食堂眾生相

熱鬧食堂裡，人們端著毛豆、關東煮，到處走動。彥弘晃到了酒吧檯前，今晚亮相的是臺虎 IPA，以及鳳梨優格沙瓦。他以兌換券換了杯 200ml 的沙瓦，氣泡還劈哩啪拉冒著。一妹子擦肩而過，挟著濃醇的茶葉蛋香，不，這食堂早被滷蛋的醍醐藥膳味給浸透了。

既然妹子衣著粉橘罩衫，就喚她粉橘妹吧。粉橘妹對面坐了位捲頭哥，細金屬框眼鏡架在高聳的鼻樑。另一對情侶，與他們同桌，彥弘開始假想四人晚餐背後的故事。

捲頭哥兔子般啃食春捲，吃到一半，便將它遞給粉橘妹。她順手接過，毫無疑慮的繼續啄食。些許花生粉從嘴角抖落，坐她左側的閨蜜，嚷嚷說掉了。粉橘妹不以為意，倒是閨蜜慌亂用紙巾擦抹桌面。以妝容而言，粉橘妹只畫了眉毛，薄唇上敷著果凍唇膏，不知是唇膏效果或唇珠天生飽滿，嘟嘟的，青春在唇峰綻放。閨蜜則全副武裝，上勾的棕眼線，時下流行的仿曬腮紅，鼻影、打亮在在將五官拱得立體。一個是暗地豔香不自知，一個是故作淡雅卻成真。

捲頭哥與閨蜜男友一同起身，兩人交換了幾句話，低沉的嗓子都拖著助詞尾音，約莫是同鄉。細瞧，才發現捲頭哥手長腳長，但也僅止於此，頂多算斯文小生吧。而他友人，黑鞋黑襪，跨步大方，在大學裡，應是個名字響叮噹的型男。彥弘想，四人中有誰會先出軌？大概，情境一，閨蜜男友勾搭粉橘妹，而那妹子甚或不察，直至捲頭哥起醋意，或閨蜜偷翻男友手機，被一則則曖昧訊息扎了心。情境二，粉橘妹勾搭上閨蜜，閨蜜如煎烤的活蝦，滿臉通紅掙扎著，最終粉橘妹一吻讓她不再垂死頑抗。捲頭哥與閨蜜男友遭同學嘲弄，笑他倆是兩頂綠帽，二人相覷更顯蒼茫，決定避不見面。

離座的男子們重返原位，彥弘也從想像中重返現實。現下粉橘妹以 45 度角別過臉，挽著捲頭哥自拍。而閨蜜男友則在滑手機的閨蜜耳旁，低語討好。

又有人坐定了，一層肉推擠一層的阿姨，佔據了彥弘眼角。他剛直視了這位肉姨的同伴，便不大好意思再側頭張望。肉姨的同伴約四十好幾，穿件寬版牛仔襯衫，小心翼翼地捧著盤子，上頭堆滿玉米餅、莎莎醬以及不搭嘎的瑪德蓮蛋糕。彥弘的想像再次展開，兩人是親姊妹，好不容易向窩了十五年的公司請假，安排這趟輕旅行。進食前，一人還在抱怨另一人總不回鄉看老母，連伴手禮都不帶，小氣巴拉。不過呀，點心下肚後，老母公司同事乃至對方，都被醣與糖給淹沒了，嗜睡感來襲，昏沉沉，沒喝酒也微醺。

還有一個家庭，兩大兩小，還有一桌國籍混雜的同事們，還有……彥弘像開了廣角的鏡頭，把整間食堂都收攝了進來，捕捉，捕捉，再以幻念曝光，短短三十分鐘內，沖洗出眾生面目。彥弘的世界，在肉眼所見與幻念間持續輪轉，咔嚓，變焦，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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