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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筆記】波赫士 : 另一個人

我認為是世界上最棒的自我介紹文

全文請詳閱 波赫士:另一個人

一、開頭的設計

事情發生在一九六九年二月,地點是波士頓北面的劍橋。當時我沒有立即寫出來,因為我第一個想法是要把它忘卻,免得說蠢話。如今到了一九七二年,我想如果寫出來,別人會把它看作故事,時間一久,我自己或許也會當成是故事。  
事情進行時,我覺得不合情理,在此後的失眠的夜晚,越想越不對頭。但這並不是說別人聽了也會震驚。
  看到這個開頭,表明我們這位偉大的作家此時仍謙恭地不合情理。他同時兼具內斂、自省的敏感,同時又在心裡暗自預設這故事一定會「震驚」到某些讀者。對我來說這開頭已經切合此篇小說核心—自省。以一種精緻的方式。
當我們省視自己,是將自己陌生化,當成另一個人對待。

二、故事前奏

我驚駭地辨出了相似之處。
我湊過去對他說:「先生,您是烏拉圭人還是阿根廷人?」

「阿根廷人,不過從一九一四年起我一直住在日內瓦,」他回答道。
靜默了好久。我又問他:「住在馬拉紐街十七號,俄國教堂對面?」
他回說沒錯。

「那麼,」我蠻有把握地說,「您就是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我也是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我們目前是一九六九年,在劍橋市。」
  他遇到了陌生的自己,來歷不同、時間不同,認知都不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情況呢?難道我們又得用「平行宇宙」這種概念去理解這兩個都有資格聲稱「自己是我」的人嗎?
波赫士不只是一個阿根廷作家。他不輕易懷疑自己的。若他開始懷疑,這個高敏感作家一定不輕易放過自己。更有甚者,他的懷疑進一步逼迫讀者跟上他的思維。
  他是怎麼說服觀眾的呢?
他的方法就是把觀眾的懷疑寫出來,然後進一步的質疑讀者心中所想的,就好像安撫了讀者的猖狂與無知一般。
「我當然知道你想的那些,但那並非重點,重點是—」
重點就是我們得回到小說文本裡,看看下面的這段敘述。

三、找到好理由推薦書了

「我可以告訴你陌生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那幢房子裡有一個銀製的馬黛茶罐,底部是盤蛇裝飾,是我們的曾祖父從祕魯帶回來的。鞍架上還掛著一個銀臉盆。你房間裡的櫃子擺了兩排書。萊恩版三卷本的《一千零一夜》,鋼版插圖,章與章之間有小號字的註釋,基切拉特的拉丁文字典,塔西佗《日耳曼地方誌》的拉丁文原版和戈登的英文版,加尼埃爾出版社出的《堂吉訶德》,裡韋拉·英達爾特的《血欄板》,扉頁上有作者題詞,卡萊爾的《成衣匠的改制》,一本《艾米爾傳》,還有一冊藏在別的書後面的平裝本的有關巴爾幹民族性風俗的書。我還記得杜博格廣場房屋一層樓的傍晚的情景。」

四、夢的集合論

「這些證明不說明任何問題。如果我在做夢的話,您當然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您長長的清單根本沒有用。」
  我們謝謝1969和1914的兩個波赫士的精彩演譯。這段演示所要說明的道理就是元素與集合—即單位意識知道自己在集合中,單位意識也以自己在集合中的一切當作存在的安慰,這和「集合意識」無關,因為改變不了,但是單位與單位之間的主體間性,就可以平等地一較高下了!
  如果我在做夢的話,你當然知我所知—因為你是我造出來的。你的證明無法讓你離開「我」的範疇,成為「你」。所以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麼,是因為我是一個比你這個「元素單位」還要大的「集合」。
「如果今天早晨和我們的邂逅都是夢境,我們兩人中間的每一個都得認為做夢的是他自己。也許我們已經清醒,也許我們還在做夢。與此同時,我們的責任顯然是接受夢境,正如我們已經接受這宇宙,承認我們生在這個世界上,能用眼睛看東西,能呼吸一樣。」

五、時間戳記 TimeStamp

為了讓他和讓我自己安心,我裝出絕不存在的鎮靜。我對他說: 「我的夢已經持續了七十年。說到頭,甦醒時每人都會發現自我。我們現在的情況正是這樣,只不過我們是兩個人罷了。
你想不想稍稍瞭解一下我的過去,也就是等待著你的未來?」
  馬奎斯會使用特殊事件來作為故事裡的時間戳記,例如《預知死亡記事》中他使用了謠言散佈的範圍,《枯枝敗葉》裡是與死者待在一起的每個人的獨白時間。《愛在瘟疫蔓延時》中他以交往的「女人」作為戳記。
  而波赫士更是設計「時戳」的佼佼者,他作品裡獨特的時戳是—曾經讀過的書、強大的細節記憶力與雙眼即將失明的日子。他也因此擁有很好的理由介紹角色,或者精確地說—自我介紹。
老波赫士先介紹了自己現在的家庭成員狀況,他的父親三時多年前過世。然後他順口提到:「......順便問一句,家裡人怎麼樣?」
而小波赫士的父親倒是活得挺好,他說他仍然取笑宗教信仰。
這是「戳記」的魅力,做到一次陳述,了解兩面「波赫士」
「至於歷史……又有一次大戰,交戰各方几乎還是那幾個國家。法國很快就投降了,英國和美國對一個名叫希特勒的德國獨裁者發起一場戰役,是滑鐵盧戰役的重演。
  他帶入預知的歷史,還能藉此評論一番。所以他說:「現在情況不妙。俄國正在霸佔全球;美國迷信民主,下不了當帝國的決心。」
我們的國家變得越來越土氣。
既土裡土氣,又自以為了不起,彷彿沒有睜開眼睛看外面。

六、真實的波赫士

「我不知道你寫了多少本書,只知道數目太多。你寫的詩只討你自己喜歡,寫的短篇小說又太離奇。你還像父親和我們家族許多別的成員那樣講課。」
  我也不知道我寫了多少筆記和歌曲,那些作品就像是要幫我把那陣子的荒謬和包袱全部包涵進去,與其說是想表現自己,倒不如說是原諒自己。
  我寫的東西也只討自己喜歡,寫的東西不夠離奇,甚至可以說是平庸且道德怯懦,說教的才華如此出眾的我,只能喜歡魔幻且真實的、溫柔卻驕傲的波赫士。
我們的處境絕無僅有,老實說,我們都沒有思想準備。我們不可避免地談起了文學,不過我談的無非是常向新聞記者們談的話題。
我們一點沒有變,我想著。總是引用書上的典故。
  我呢?我也沒有變,繼續跟著你們「兩個」的腳步。
好想遇到另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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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靠程序和美術吃飯的世俗人,吃飽了想減減肥,於是閱讀。合作連絡信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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