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2023/8/5首發於晨暮IG

這次與其說是愉快的小故事，不如說是個古早年代的鄉野奇談，甚至於不算是個有飄飄的故事，不過還是有調整一下細節的部份，反正我也是當小說練練筆，建議諸君比照辦理。

那麼，故事開始囉。

故事主角是我的一位女性長輩，以下簡稱C。

當時是民國50年代左右，時值C芳齡十五、住在某個非常偏僻的鄉村，當地都是土角厝平房，屋頂只求遮風避雨用簡單的瓦片草草蓋住，有時候莫名破個洞都是常規操作。洗澡通常都是撿了柴火到廚房燒水後，再提到浴室裡沖洗。鄉忖的路邊一到了晚上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唯一的光源只有天上的月亮與點點繁星，一盞路燈都沒有的地方，更不要指望一般民房裡會有電燈了…反正C洗澡是點燭火的，能看到哪裡抹過肥皂即可。

C年輕時非常瘦小漂亮，話音輕柔，性格非常膽小，最害怕是野貓在黑夜中閃亮的貓眼。當時C告訴阿爸，洗澡時常常聽到屋頂上輕聲的噠噠響，身材同樣矮小的阿爸就在C入浴時拿著鋤頭守在外牆旁，幫她趕走跳來跳去的野貓。久而久之，野貓們也識相的不再出現，不過阿爸依舊會守在外面哼著鄉俚小曲，偶爾在颳風打雷時出聲安慰。

那天是個烏雲很濃、沒有月光的冬日夜晚，C做完代工後抱著衣服就去洗澡，阿爸則難得靜靜捧著一小杯自製藥酒、珍惜的依在外牆啜飲，靠著強烈的酒精驅除寒風的凜冽。

拿著水瓢沖水的C沖著沖著，突然覺得有道視線正注視著她。

以為是野貓，C不想再驚動阿爸，想著快快洗完快快離開就好。

但另一個奇怪的聲響吸引了她。滴答、滴答、滴答，混在嘩啦的沖水聲中格外明顯。

嘩啦、嘩啦、嘩啦。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什麼聲音？順著聲音來源，她看見了浴室稍遠一點的地上有水滴不斷滴下，再往上抬頭望去，她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屋頂的一角不知何時破了約碗公大小的洞，一張蒼白扁平的臉正使勁往洞裡塞進來。那是她從未看過的臉，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散發出一種陰森的光澤，宛如一具已逝生命的殘骸。眼睛極大、但瞳孔小如指尖，黑的在微弱燭光下煢煢發光，眼白的部分全是血絲，朝天塌鼻下是張紅艷的大嘴，咧開的嘴裡看不到牙齒，口水則滴滴答答的從裡頭掉下來

四目相交的瞬間，夾雜在風裡，那張臉喉嚨深處發出了輕輕的喉音，彷彿在冷笑，笑容裡透露出深不可測的恐怖。在那一瞬間，C感到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噩夢，她的聲音仿佛被死亡的寒風凍結，無法再出一點聲音。看著僵住沒有動彈的少女，對方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為滑稽的事物，毫不掩飾地釋放出滿滿的惡意，不斷的變更角度，把臉更用力地往房內擠進來。

叫阿爸、叫阿爸、叫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

C在內心裡瘋狂地大喊著，但身體卻不受控制的無法動彈，一口氣哽在喉間不上不下，嘴邊只能用氣聲發出「呵…呵…」的聲音。

「阿C欸，哩那欸毋緊洗？毋感冒欸！（阿C，你怎麼不快點洗澡？不要感冒欸！）」阿爸突然發現，水聲突然的停了，但久久沒聽到女兒細聲喊他回屋的聲音，奇怪的問道。然後就聽到牆內的C爆出淒厲的尖叫，「阿爸！厝頂有鬼！阿爸救阮！（阿爸！屋頂有鬼！阿爸救我！）」。

阿爸猛地抬頭，驚恐地看到一個「人」在屋頂上蠕動而起，呈現出一種扭曲的跪姿轉過來與他似笑非笑的互視。在微弱的星光中，勉強只看得到一個比常人大一倍、畸形的頭正不自然的抖動，而脖子就像無力支撐的麵條般細長，微微向前折成奇怪的夾角。表情充滿荒誕的狂喜，俯視著無聲大笑。相較於不自然蒼白的膚色，對方似乎穿著寬大的黑色罩衫，用四肢匍匐的姿勢，輕飄飄地跳到鄰家的屋頂後，青蛙般的趴姿急速向前蠕動爬行、最終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一時間，C的驚叫喊醒了整個村頭。

村民都聚集到她家的埕上，聽著兩人驚魂未定地描述。男人們分頭開始挨家挨戶搜索，女人們則領著孩子圍在土地公廟瑟瑟發抖。最終只發現在C家的屋頂上遍佈了沾著泥土、異常腥臭的手掌印，比尋常人小了一倍不止，手指極長，手掌短而窄。

村里的神婆說，就是山裡的魔神仔好奇出來玩玩而已，無傷大雅。但C無法想像，如果當時被祂進到浴室的話，會發生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