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倒著看一個人。看他的髮型、他的神韻、和些微的小動作。他在想什麼?或者,根本什麼也不想?
「長怎樣?」電話那端,親戚興奮地問,
「頭髮好長,所有的小孩裡他頭髮最多。」我的回答顯然無法滿足電話那端的好奇。
妻子跟著護士走進產房的那一刻,我心裡的悸動跟著升到了頂點。三十八個禮拜的等待,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無措毫不客氣地湧上來。我看著妻子,看見了相同的眼神。前後不到二十分鐘,護士抱著一個男嬰兒出來,黑黑髒髒、滿臉皺紋、使盡全身力氣拒絕以這模樣見人。
「高先生,恭喜!是個男孩...」
我覺得頭腦緊緊的,心裡一片空白。之後幾天,我能做的,只是隔著玻璃看他。
不知是將他看慣了,或者真的看出他和我的人生的相通之處,生命裡有他的感覺,慢了好幾拍才紮實地感受到。那一刻,我很認真地將自己所有一切仔細想過,想著什麼可以交給他。
回想起生產前的某一晚,在睡夢中依稀聽見了嬰兒的聲音,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不禁起身去探早已佈置好的嬰兒床。夢與真實的交界,竟然從那一晚起,延伸到了這一刻。
現在確實看得到他、抱得著他,我覺得他比我或妻子都好看許多。
天使就該長得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