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的六晚住在淺草橋駅附近,周遭有許多居酒屋及餐廳。落地後的我們興奮地在附近打轉,晚餐選擇了一間餃子店,吃了拉麵及煎餃後,卻仍感到胃裡的空虛。在走回飯店的路上,嗅到這間「ぶたいちろう」裡散發出的誘人燒烤氣味,略懂日文的朋友二話不說,立刻上前詢問是否還有座位。
店面分隔成兩間,二樓都設有座席,而當時我們選擇吧檯站席的位置。很慶幸當初選擇了吧檯,多了與店員交流的機會,讓這次的東京行增添了許多樂趣。店員見我們因為看不太懂菜單而遲遲未能決定,得知我們是台灣人後,便用流利的中文一一講解菜單上的品項。又驚又喜的我們於是與他聊了起來。
他來自緬甸,而父母是移民到緬甸的中國人,因此他也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幾年前與朋友來到日本創業,開設了這間燒烤店。他推薦我們烤大蔥雞肉串,但後來發現已經完售,於是改點了一般的豬肉串與雞皮串,醬料則由他搭配。
由於還想到超商尋寶,因此那次光顧我們只點了兩串,沒想到入口卻十分驚艷。雞皮軟嫩多汁,含有豐富的油脂卻不膩口,不需搭配醬料就已經十分夠味。豬肉串肉質不軟爛,保有口感卻不難咀嚼,搭配一旁的醬料更富層次。店員看我們吃得津津有味,問說是否還要再來一點,但礙於時間已晚,我們承諾過幾天一定再訪。
行程來到第六天,我們許下的承諾卻遲遲還沒達成,於是回國前一晚,我們又回到那間燒烤店,只是那位綁著短馬尾的店員卻不在。朋友用日文禮貌地詢問櫃檯的店員今天那位是否有上班,他說他今天休假。或許是感受到朋友的日文仍有些生疏,他用英文詢問我們是哪裡人,於是我開始用英文與他交談。雖然雙方都不甚流利,加上口音不同,對話一度陷入沉默。然而,能在異國與他人交流一直是我所嚮往的,因此我還是努力開啟對話。聊了家鄉,聊了創業過程。他說他來到日本就讀大學,目前已在日本落地生根六年,最後他問我們是否想來日本工作。
我告訴他,我覺得他很勇敢,而我沒有信心自己能夠到異鄉生活,更何況我沒有日文能力。他說:「只要努力,什麼都不難達成。」那一瞬間,我好慶幸自己能走進這間店,聆聽說著不同語言的人聊著他的人生觀與信念。回國的不捨情緒忽然湧上心頭,我暗自決定要開始接觸日文,精進自我。
一樓吧檯還有一位微醺的日本大叔,他不懂英文,於是全程以日文交談。當他得知我們是台灣人時,語速忽然飛快起來,朋友露出困惑的表情,而我則是一句也無法理解。後來,他激動地亮出手機螢幕給我們看,我們才恍然大悟——他說的是已故歌手鄧麗君。他說自己很喜歡她,當初她風靡全日本,非常有名。
我聽著如外星語般的日文,看著大叔與朋友暢談著,心中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感動。終於上桌的大蔥雞肉串閃著金黃的光澤,一口咬下,鮮蔥的微嗆搭配雞肉的炭香,讓人不自覺地點頭。我們吃完一串,又加點了一串。電視機裡播放著日本綜藝節目,大叔偶爾喝著酒,獨自開懷大笑,店員邊擦著玻璃酒杯,邊聽我們說話。那個晚上,空氣中仍然瀰漫著炭烤的氣味。
離開之前,我們依依不捨地道別。走了幾步,朋友鼓起勇氣折返回店內,詢問是否能拍照留念。於是一張照片框住了台灣人、日本人以及緬甸人,在東京的一間居酒屋外,邂逅了一個帶著燒烤香氣的夜晚。
那晚很冷,入夜不及零度,但我們心中卻格外溫暖與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