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決定移民那年，我以為最困難的是離開所熟悉的一切。

結果不是，是打包。不是打包行李，是打包生活。

他說要像搬公司一樣操作，每樣東西先貼標籤，記錄清楚，是要帶的、要賣的，還是要丟的。我提議一邊整理一邊記錄，這樣比較省時。他不同意，說不夠有系統。然後就放下手，不再幫忙。

於是那個夏天，我一箱箱地打包。

孩子的書、睡房𥚃的衣服棉被、櫃裡那雙十年沒穿的靴子——每一樣都好像在問我：「我值得帶走嗎？」

最後的清單上寫著：44箱。

其中32箱，是我親手一個人裝好的。10箱是船公司打包的大型物品。他打包的，是2箱。

移民後的某個下午，他想找某件東西，叫我調出清單看是哪一箱。我找給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打算說什麼。

只是後來某一夜，我獨自躺在新家的床上，忽然想到——那44箱裡，有一整個夏天的我，有我沒喊出來的委屈，有我說服自己「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的懂事，有我一個人把這個家從舊生活中一寸一寸搬出來的影子。

也許吧，有些人就是這樣，一邊累得要命，一邊還得告訴自己——你堅強點，不然誰來撐這個家。

這些年我慢慢明白，懂事從來不是錯，錯的是，曾經沒有人說：「妳不需要一直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