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有個問題，但你不能笑我。」
「我盡量。」
「……你覺得這世界上有鬼嗎？」

在教數學的第十三年，我已經習慣這種畫風突變的提問。

我曾以為，自己會在證明與方程式中找到終身志業；沒想到生命的解法，遠比函數還多變。
那些來上家教課的學生，一開始只是想躲過補考、逃離數學的霸凌，
卻也在一堂堂課之間，慢慢補起了他們的小宇宙。
而我，則成了一個同時在解題與解惑、算數學又算命（？）的奇怪老師。

水瓶座的腦洞，總是打不死地開。我常對學生說：

「數學經常一題多解，人生也是。
你可以越過數學這座聳立的高山，未來不管遇到多難的問題，都會覺得根本沒什麼。
所以說，學數學是不是很划算？
就跟當兵四個月可以炫耀一輩子一樣划算。」

學生一臉矇懂，彷彿我在說幹話，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有這麼怪的老師，學生也就不怕自己不正常了。老師都敢做自己，他們也就不必花力氣偽裝。

有次，一位學生考砸了，卻神情堅定地說：「老師，這次考得特別差，因為有幾題太簡單，就像嗟來之食，我偏不想寫那幾題。」
我沉默三秒，問他：「你什麼星座？」
他回答：「水瓶座。」

我點頭：合理。

學生們的「怪」，我不僅不怕，還視爲珍寶。
因為在那些奇特的邏輯、突如其來的發言裡，總能隱隱看見那個高中時期的自己——那個愛唱反調、總是反著來的我。

那時的我，在一場場不合時宜的對話裡，其實也在偷偷地期待：有沒有人能越過我的不合理、不揭穿我的逞強、不指責我的情緒，只是靜靜陪我走一段。

那種不動聲色的理解，是我最想送給學生的東西。

也許我真正收集的，不是學生的怪，而是每一個曾經想被理解卻沒說出口的自己。

💡 怪不是問題，有人願意聽才是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