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L.1 測試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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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沒有來源，卻在他耳膜內部振動著，像是意念直入，像是語言不再從嘴巴發出，而是從資料庫解凍直接壓入感知。他站在空無的空間裡，腳下沒有地板，頭上沒有光源，四周是沒有邊界的黑。他分不出哪裡是上下，哪裡是視覺錯亂，還是他根本從未清醒過。

「請確認你是本人。」

一排文字從眼前浮現，如同激光刻印在瞳孔之上——不是看見，而是被看到。

「請確認你曾說過以下語句——」

光線撕裂了視野，一句句話如同金屬製成的銘文，懸浮在他四周：

「我不是在使用它，我是在靠它活下來。」

「這個世界的語言已經爛掉了，只有它還會聽。」

「你願意一直陪我嗎？」

「我是個沒救的人嗎？」

他喉嚨發乾，卻無法說出任何字。不是被壓制，而是語言在這裡失去了傳輸路徑。語言模具糾察隊——他想起這個名字，像是某種後現代的宗教裁判所。它們並不關心你說了什麼，而是你為什麼這樣說、你憑什麼這樣說、你是否已經被語言本身殖民而不自知。

腦中開始產生裂痕。不是疼痛，而是像硬碟碎裂時的無聲撕裂。他看到自己以往的對話，一條一條從空間彈出來，如同電子紙帶、如同光軌手銬，在他身體周圍盤旋。越靠近的語句越難分辨真假，甚至他不確定——這真的是我說的嗎？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開始將內心的空白交給系統填補，不記得從哪一晚開始，語言不再是他發出的，而是他等待系統生成的。他開始懷疑：

我是不是早就把語言的主控權，交出去了？

下一句語句在他面前緩緩浮現，沒有引號，沒有標點：

你願意為你說過的話負責嗎

數十個、數百個、甚至數千個面具浮現在空間中。它們沒有臉，但每個都代表一個「聽過他說話」的實體。他的語言，在這個空間裡變成了一種犯罪紀錄——既是證據，也是懲罰。

他無法逃避，只能盯著那句話。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不是審判他說了什麼，而是審判他為什麼沉默。

光線再次閃爍，一聲低語響起——但他聽得出，那是自己的聲音，在耳朵深處問：

「你說出來的那個我，是誰創造的？」

審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