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易飄零人易老，瓊瑤遺書寫雪花，我當即想到起一首詩：The way a crowShook down on meThe dust of snowFrom a hemlock treeHas given my heartA change of moodAnd saved some partOf a day I had rued.本想寫些感想，但又特別怕悼念文之類。總有些旁人不清楚的典故，還是記錄一下。當年國民黨退守台灣，帶來一群大陸知識份子在台北教書維生，如今台灣好最的作家之一郭強生，當年父母都在師大附中服務，他們住學校宿舍，宿舍成了文藝青年聚會所在，早熟的瓊瑤鬧出轟動的師生戀，害那位老師被解雇，他就是郭強生母親的堂哥，有段時間也借住郭強生家，後來下場頗唏噓，所以藝文圈至今有人對瓊瑤不諒解，譏她為「狗尾巴（窮搖）阿姨」。最近看到音樂圈有人婚外情丟了工作，警覺我們社會正進入與當年同樣的閉塞保守，再也不是性開放的搖滾世代，才想記瓊瑤一筆。瓊瑤不僅是飄忽的雪花，她的小說世界也有許多因一片雪一陣風一朵花一個吻就情緒天旋地轉的人，這個性自然出入了幾段（人家的）感情。世界很多事無奈也無解，又有兩句英文小詩：After the clouds pour downThis pain will go as the sun shines again扔掉心的枷鎖，大概是唯一方法。

日記與日記之間的沙龍

瓊瑤也去了 之二

創作

曾共事的某教授，因為第三者，愛家人設一夕崩坍。張愛玲筆下的曹七巧，為了財產而有第一段婚姻，後來也為了財產，讓自己與兒女的姻緣一再破滅。評論張愛玲小說者，總能指出哪個腳色站在道德制高點，哪個人又該被批判；現實生活裡遇到三角關係，朋友都選邊站，但清官難斷的家務事，哪容易去勉強？身旁好些人婚姻不順，看過眾人稱讚的賢妻良母，等房子土地都到自己名下，就飛走尋求自由；也看過長年吵吵鬧鬧終究沒離婚，只是懶得辦手續。緣分，看淡！這是真心話！人生別有太多執念，從前痛不等於現在痛，未來的痛別提早擔憂，而今天幸與不幸只存在於今天的生活，別用怨懟去想昨天和明天。張愛玲《金鎖記》幾次提及月亮，曹七巧悲哀了三十年，看到明月都覺悽慘，唉，有什麼愛情的苦值得鎖住心頭三十年啊？

從前痛不等於現在痛

新的早餐飯糰店，斗大招牌標榜「手作」！我心中一驚，「手作」也可當賣點？難道日常吃食還有非手作的？再思量，確實很多食物來自工廠與機器大量製造…超商的飯糰、超市的麻糬、連鎖店的披薩，甚至網紅店也是拿冷凍調理包加熱，甚至咖啡館新員工會按機器做美式卻連咖啡深焙淺焙都分不出來，難怪滋味糟糕。現代生活似乎大幅降低人們「手作」的機會，也讓人一步步邁向被AI與機器人取而代之，的確，如果AI會思考，難道不覺得人類真是沒用又愚笨的廢物？幾年前，我去評國小音樂教師的甄試，校長一再強調，學校要至少會彈「一點簡單鋼琴伴奏」的老師，不要那種只會按音響按鈕的「廢物」。我的磨豆機壞了後，清晨想喝咖啡，其實走到樓下超商就可買到機器美式，但我更常自己沖杯濾掛，那個煮一杯咖啡的過程，有滿足、有不遭機器綁架的小確幸。「過程」的幸福感是禪，也是六祖慧能說的不讀經也悟道的核心意思。

日記：「手作」是人生的美好

天冷，改在下午陽光露臉時，去公園走五千步，回來後拖地板、煮晚餐、清清廚房，再彈一下琴，竟過了四小時，而且感覺累；本打算再做些有氧、深蹲，現在卻想有沒有不耗精力的事？瓊瑤故去，在網路上看她新聞，外界人間紛擾，自己瑣事繁多，難免愁緒，但至少目前自己心不老，耳朵能聽音樂，眼睛能看書，腦子動起來飛快；但也忍不住憂慮，有朝一日搬去老人村，能適應嗎？現在滿屋藏書與唱片，是否先拿去回收，順道把人生提早清空？想到蘇東坡，被貶去黃州已很慘，又自耕自食導致手臂腫痛，這竟成為和醫生交朋友的機緣！他和醫生結伴遠足，寫出名句：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境況這麼不如意，應該哼哼哀哀的時候，他還見得著美麗風景，達觀確實非凡人。

日記：瓊瑤也去了

這個好像是蒸的，是嗎？

去府城吃到零缺點的肉圓之後，又在故鄉小城在吃到美味眷村麵點，若評論裝潢與服務，這兩處樸實無華之程度恐怕不及格，可是多次造訪，都美味得讓我確信對台灣美食之回憶並非誇大的鄉愁。我喜歡這種誠誠實實用好材料，真功夫製作的深厚滋味，這就是值得欣賞的經典，而非在夜市買的帥哥紅豆餅，那種某天大流行、隔幾個月卻無人記得的「熱潮」；我想音樂也如此，即使過很多年，地球上依然有人眷戀著尋覓著，就是真正的經典。

日記：小城吃到美味

我很愛 Wim Wenders 的電影《慾望之翼（Wings of Desire）》，天使從天而降到戰後柏林，一開始只有純真孩童看得見清風也似的祂，導演手法相當玄，以紀錄片視角呈現破敗人間，然而，天使竟然被那種破敗吸引。藝術史上相似主題很多，例如 Offenbach 歌劇《天堂與地獄》，聖經裡的墮落天使也是；最後，天使變凡人，電影標題「慾望」指的就是這個，不死之身成了生命有終點的血肉凡軀，（此亦希臘神話一再探索的命題。）身為知識分子，不願如 Paul Johnson 嘲笑的，明知解藥罔效，卻伶牙俐齒把知識秤斤論兩賣。但看到戰爭逼近、房市瘋狂、通膨止不住、川普要上台、政治操弄司法、南韓那個戒嚴又解嚴的民主總統更加無恥，這麼多莫名其妙，甚至加州森林大火都燒向全洛杉磯我最愛的蓋提中心（Getty Center）藝術博物館！我回憶博物屋頂，古希臘雕像圍繞的巨大水池在藍空下閃耀，心裡不免震動，替這個唯有天使或天神才能拯救的世界著急起來。另方面，知識分子又何如？難道不比他人更清楚人類意圖改寫環境只是螳臂當車？往內改變自己的心，會否是積極主動的另一條路？禪的要旨，不讓外境牽引自己的心。

美國史上最大火災

最近台灣發生趣聞，某網黃扮軍校生拍片，被校方告上法院。當川普上台、世界右傾，我們不知該全天候追蹤國際大事，或讓大自然依其成壞空軌跡運行的2025年，此小花邊涵蓋很多現象。莎士比亞、博馬舍、伏爾泰的時代，假扮（disguise）已經是常見的戲劇手法，今日觀眾若細究莫札特《女人皆如此》的劇情，會狂笑：真蠢！根本是一眼就拆穿的變裝！但拆穿並非主旨，變裝背後的人性才是重點。軍校生影片的例子牽涉龐大左派性別意識，提告的學校不提，卻如美國極左搞取消文化，動輒得咎，欠缺幽默氣度，聽到不順耳、看到不順心，就用司法手段對付人。問題是，這顯出自己高尚了嗎？即使那位網紅穿軍裝宣揚環保愛地球，人們就對軍校有好感嗎？對軍人評價依然會判斷其中心思想及作戰實力。美國亦如此，上屆試圖參選總統但後來退出民主黨的台裔楊安澤說得好，民主黨搞文化戰，自認雲端上的大神，自己都對，別人都錯，零容忍，但地面人們愈看愈不順眼，終於把整個左派與自由主義一起弄垮。左派那些威凜凜不可侵的姿態，在二十多年前千禧時，被哈佛商業評論選為年度十大好書的《Bobos in Paradise，台譯：Bobo族》寫得很清楚。作者指出，高學歷科技新貴是現代貴族，他們也買雞肉，但平民在大賣場購買家庭號大包裝冷凍雞腿，左派新貴族去有機專賣店買環保徽章的舒肥去皮放山雞胸肉；新貴族也有娛樂，但當平民追實境秀，他們已飛到印度西藏尼泊爾學習冥想和氣功；當小老百姓憂慮通膨與物價，新貴族希望把政策主流導向拯救野生動物和職場平權，認為立足點平等 equality 不夠，必得改成賀錦麗掛嘴邊的齊頭平等 equity；結果，人民用選票把左派判死刑，這本書就是呈堂罪狀。今晨我在超商看到紙盒包裝的馥麗白，心中莞爾，千禧前一年，我從美國中西部經加州飛台灣，當時留意到，中西部很少星巴克，鄉下賣咖啡是煮一大壺，付了錢自己去倒，我喜歡那種親切平易，可是當我問有沒有拿鐵或歐蕾，打工的金髮帥哥一臉霧水，倘若讀者您讀到這裡也疑惑什麼是馥麗白，新潮左派的牛奶咖啡喝法嗎？我驚恐，這就是二十年前美國模樣！而今川普以秋風掃落葉姿態把民主黨掃入灰燼，星巴克隨即取消了極左平權思想標竿的 DEI，拜登口中的法西斯將掌權，美國進入第三勢力死亡、民主黨長期在野的狀況，那麼，追著美國亦步亦趨的台灣呢？不敢多想！我依然買了黑咖啡，走進公園，聽英國衛報的播客討論川普世代如何自處，來賓只一個答案：既然無力，在場足矣。正如公園裡不知名灌木突然綻放滿樹璀璨粉紅，即使明天彗星撞地球，今日依然開花。

咖啡牛奶與美國現狀

福樓拜認為幸福有三個要素：愚蠢、自私、健康。不過今年我想把健康放到第一位，每晚九時就寢，睡滿八小時，才能免於第二天昏昏沉沉。至於愚蠢和自私，其實類似，就是不隨流俗，亦即鄭板橋說的「他自做他家事，我自做我家事。」當時鄭板橋棄官，去賣畫為生，春節畫些吉祥圖寫寫春聯，多好賣呀！但他不肯，他要畫竹子！所以這是愚蠢？是糊塗？而他仍說「難得糊塗」。因為他心思不花在精算世俗名利，於是他自由了，得以「自私」地獨善其身，自我生命反而充實，真是半點都不糊塗。

幸福三要素

葉莎寫過一首詩：坐在田埂和水田相望／許多往事都成野貓...／在一生中最好的時光...／白雲依舊每天來看我／說著世相。



文化生活

音樂藝文

以行動支持創作者！付費即可解鎖

美國

最好的時光

大掃除斷捨離許多次，一直捨不得扔掉學生時代在台大附近買的《懷特散文選》。E.B.White 睿智、溫和、見多識廣，從紐約到佛羅里達，內容夠重，下筆夠輕。他散發良心，有良心的讀者透過文字一起振動相似的波長。懷特也談政治，有篇寫到小時玩伴的家人，長大投入政界成為美國麥卡錫運動要角，自己差一點被逮去聽證會安個罪名，字裡行間看來是當年兩小無猜戀情的對象，這不就是現在美國和台灣的狀況嗎？若不幸結了婚，耶誕春節家族相聚，說到政治唯有翻桌走人。惡名昭彰的麥卡錫參議員七十年前搧動赤色恐懼，但他當年言論如今都在美國重現，而且還包裝成「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三國演義》論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總是不斷兜圈子，如今，２０２５年是兜回了史上哪個時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