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暗夜星光:告別躁鬱的十年|作者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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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星光:告別躁鬱的十年
昨天有一位前輩傳訊息給我,說要送給幾位朋友共五本《暗夜星光:告別躁鬱的十年》,想請我幫忙簽名。當下稍微愣了一下,出版書籍贈送朋友都有簽名寫字,但簽的都是「本名」;突然之間真的要送不認識的讀者,呈現小小的驚嚇。簽名後跟編輯聊了一會兒,其實從出版到現在都沒有自己聊過自己的書,有種自己也來談一下好了的感覺。
我30歲了。這本書的出版,就是想紀念我30歲以前、20幾歲卡住的日子;書籍出版其實歷經幾個過程,與第一本書《親愛的我,你好嗎:十九歲少女的躁鬱日記》最大的不同,是我畢業進入職場,開始人生另一個階段。不管你情緒多不舒服,你得上班,你得笑臉迎人,你得工作。而我的工作屬性需要接觸大量人群,甚至需要協調糾紛,乃至成為雙方溝通的橋樑,顯然不是一般社會刻板印象覺得一位「情緒障礙」或是「精神疾患」者能夠處理的工作。此外,我有大量需要思考的作業必須進行,邏輯脈絡必須維持清晰,在專注力無法集中的狀態下幾乎是無法工作的。而情緒的失控以及擔心被他人發現「躁鬱症」這個被我藏起來的標籤,我總在發作時選擇離職。於是我的工作呈現一種極端的不穩定,總是斷斷續續,幾乎如實的按照季節轉變離職,因季節轉變也如實的反應在躁鬱的交替之上。我對自己極盡失望,信心消失殆盡,並且接連住院。求學時期醫生要求住院休學被我拒絕,卻在畢業以後就業近年接連住院三次,成為某種強烈打擊的證明,證明我終究將被自己擊倒無法自立,而我極盡沮喪。
2016年是我成長的一個極為關鍵的階段,我開始大量寫作,幾乎要求自己每天必須寫篇日記短文,即目前在方格子專題「躁鬱小飛車」連載的《聽.說》。大量書寫的過程中,我開始漸漸觸摸到自己的內心,也決定要「長大」;我戒掉自殘與不斷服用抗焦慮藥物的習慣,嚴格的控制自己的生活作息,像是幾點要做生理回饋,幾點必須入睡,幾點必須用餐等等。我對自己的控制感到滿意,覺得自己戰勝躁鬱,可以與之和平共處,洋洋自得的寫書完稿。姑且稱此為第一階段,但我卻在2017年開始發作,而且發作的狀況極不理想,之後又斷斷續續因為高燒住了兩次內科病房,躁鬱也都在高燒之際稍微緩和,每次住院都覺得自己「又長大」了,姑且稱此為第二階段,我覺得我必須學習接受躁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於是再次寫書完稿。附帶一提,這段時間因為我總能想辦法讓工作與之平衡,竟第一次工作超過一年(最後離職時工作滿一年七個月整);某個層面來說,工作上的穩定,讓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如此失序。
故事當然沒有結束,2017年的發作當然並沒有從高燒中退去,2018年在精神科病房出院以後,幾經整頓自己思考;除了與躁鬱和平相處,除了接受躁鬱是我生命的部分,或是更多的是治癒與停藥種種不同概念的想法,都顯得比過往更佳成熟。這個轉變敘事起來有點長了,這是我書裡的最後一段結語。因為每一年幾乎思考脈絡都在改變,每次改變都滿意的自己完稿,因此才會造成這本《暗夜星光》有那麼多的「結尾」。我保留這些結尾,因為他是我成長的一個過程,是我從當年的少女轉為大人的歷程,是我從一個懵懂的學生對社會的歧視感到痛苦,帶著憤怒壓抑的控訴長大,而逐漸轉趨學習接受社會本來對於未知就會產生恐懼,放下他人的標籤學習合理地看待自己的價值。
或許因為太早生病,而當年的我還在靠著同儕或是社會學習自己的角色,卻在這個過程中遭受傷害。正因如此,對於自我價值與認同,我一向顯得薄弱。跌跌撞撞中長大,30歲才開始學習自我認同確實晚的可怕,但總比從未開始要來得更好一點。但什麼叫做「長大」呢?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學習長大,每一分一秒都是全新的開始,都是從未體驗經歷過的生命,而我們正在經歷,生命正在前進。暗夜星光,在編輯筆下,用的是闇夜星光。我們都比較喜歡這個「闇」字,對我而言,這個字顯得詩意一點,顯得陰沉一點,顯得更貼近我的生命一點,但不變的是「星光」始終存在。
參考多張網路圖仿作綜合
這張仿作最終並未收錄書中,因為整體結構是綜合了許多人的畫作結合而成,多數參考IG國外的繪者或是Google網路蒐集的圖片,但這張圖其實很真實的反應我某種程度上的掙扎、痛苦與控訴。我的大腦是分裂的,但我舉著一張微笑的面具,眼神卻看似正在流淚。手上拿著折疊刀,那是我無法停止的自殘意念。我帶著十字架,但手上有著撒旦教的標誌與魔鬼(蛇)。我試圖維持和平,但花卻從手中墜落。還有太多的聲音我無法一次說完,這張畫是我的夢魘,他是祭司也是魔鬼,分不清是傷害還是救贖,但我知道他永永遠遠的攻擊我,刺殺我,在夜晚將我不斷的驚醒,讓我在闇夜中尖叫。我無法畫的更深更多,因為我不會創作只會仿作,所以我找著這些圖片,而我把這些畫作合在一起,合在一起幫我訴說著內心的微弱,微弱卻又強大的呼喊著傷痛。
很多人都想要一個美好的結局,好像書的結尾就必須光明璀璨,但我或許可以這麼分享:我最近加了藥物,我狀況其實並不是那麼理想。但不管你願不願意,生命仍然正在前進。而除了躁鬱以外,身體上這幾年的不舒服也讓我多了其他慢性疾病的用藥,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早上上班常常令我掙扎,卻又有種我請假好似標記嘲笑自己的失敗,只能拖著如此繼續工作。我很想告訴自己真的是生病而不是逃避生命,但不知道究竟是倔強不肯服輸,還是懦弱害怕失敗,我永遠會告訴自己必須前進。
《我們與惡的距離》引用了卓別林的一句話:「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就是喜劇了。」而我現在回頭,我的20幾歲或許混亂,但走到現在,我覺得他真的是一齣有高潮迭起的喜劇。而我現在卡在30歲,我現在狀況不太好,但時間再拉長一點,我想他應該有另一層滋味值得好好品茗。
暗夜星光:告別躁鬱的十年》沒有喜劇的結尾,但人生真的需要如此介意悲劇喜劇嗎?對我而言,平平淡淡,或許,真的就是我生命最好的劇本。事實上,我們又怎麼能夠真的告別生命呢?躁鬱本身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告別前十年的摸索,我將與他共譜生命另一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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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瑀
思瑀
單純喜歡書寫;文章不定時更新,隨興而寫,隨興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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