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澤琳(五)

闕澤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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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她來說,交往是非常多餘的事,應該說,是非常浪費的事。再怎麼順眼的臉孔,看久就膩了,熱情總會消磨殆盡的,要是真喜歡一個人,哪需要用「在一起」三字困住彼此呢?

  當然,這都是遇上他以後,為他們的關係找的藉口。

  他就是能夠接續她沒說完句子的後半段,替她說出她難以形容感受為語言,深夜看低俗喜劇電影共吃一碗巷口乾麵大辣加辣配啤酒,花整個下午重溫福樓拜和芥川龍之介,一同蹲在騎樓逗貓到忘了時間卻都對動物毛過敏的那個男人。

  都是成年人了,她從不介意讓他品嚐自己的身體,即使他不曾留下來過夜。

  「我再打給妳。」披上外套,他臨走前總是這樣說。

  「好啊。」她會這麼答,心知肚明自己得主動聯繫他。

  她重新定義男女關係,為他編列了一整部愛情法典,條列出全新的自我,這樣她就滿足了,誰說他們一定要在一起。

  「你心目中,這輩子要找到一個怎麼樣的女人?」

  偶爾她也會問這樣傻氣的問題。

  他沒說話,只是微笑著,從她盤裡挑出她不敢吃的綠豌豆。

  她也就不繼續追問。

  事後他們總會一起洗澡,她很喜歡他有時沐浴順便刮鬍子以後,用手指摩挲下巴感受到的刺癢觸覺。

  有天,她沖掉髮尾的泡沫並用毛巾擦乾,踏出浴缸前,心裏同時想著是時候補染髮根,該打電話預約,他卻拉住她的手指,遞給她他的刮鬍刀。

  那是她此生經歷過最奇特的畫面之一,他仰頭的時候,脖子的肌膚拉緊變得單薄,她可以從刮鬍泡的空隙看見他淡青色,跳動的脈搏。她用最不煽情的姿態坐在他對面,裸露的雙腿大開,已經乾透的髮梢搔著她上下來回移動的手臂。

  「我要找的女人,」他忽然開口,彷彿他們的對話從未落拍過。

  「能夠讓我放心的把自己最脆弱的狀態交給她,這個女人罷,即使她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無妨。」

  他們的眼神交會,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刮鬍刀就擱在他的喉結旁。

  問問我,快告訴我。她在心裡用力祈求著,問我那個濫情又容易讓愛情腐敗的問題,我會答應你。

  但他又閉上眼。「今天我能留到十點半,」那一刻稍縱即逝,一旦過去,突然間什麼也就都結束了。

  「等一下可以用筆電幫妳找那張CD,上次去酒吧妳聽到很喜歡的歌手出新專輯。」

  「可以啊,」溫柔的重新動作,她一邊把他的一撮頭髮塞到耳後,一邊輕笑著回答。

  「但你要先等我買麵回來,肚子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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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家好,我叫肉同學,我的企劃將包含短篇圖文與長篇小說。對我而言,寫作就如同吃飯,睡覺,早已經密不可分。我好奇在這個凡事追求新奇、高速和刺激的新媒體世代下,一群想用文字緩緩熬煮情感的人們,究竟該何去何從。「我想要怎麼說我的故事?」也許已經是許多作家們的內心久久不曾冒出的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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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親吻你的悲傷,當疼痛蔓延,代替你,舔舐它在我嘴角麻木地綻放。
  後來啊,我交往的對象們也長大了,開著車來接我的寶藍TOYOTA鄰家哥哥、消光灰賓利大叔、白色喜美小鮮肉⋯⋯,我慢慢開始習慣帶上車門,隨之而來是狹窄安穩的空間,每台車各自不同芳香劑,和皮革的氣味,
偏偏時間在她身上吻下的每一處傷痕,層層疊疊,都來自無畏無懼的曾經。有時候她從鏡子裡打量自己,會分不清楚,到底渾身上下充滿的,是敵意,還是醜陋不堪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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