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程依香從義大利扛回來的牛鈴,終於有機會響了。但這一響,卻吵醒了裡頭築巢已久的蜜蜂,害鍾少蔓四處跳竄、尖聲四起!
程依香在一堆混亂聲中迷濛醒來,「啊,死了!」她從床上跳起來,一陣暈眩差點昏倒,她扶著牆走出房間,開門讓鍾少蔓進來。
「噢!我的天啊!」鍾少蔓被蜜蜂嚇得已經夠狠狽了,沒想到程依香的客廳更狠狽!
「喂!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鍾少蔓的認知裡,垃圾、食物、帳單這些東西是不可能堆在程依香的小橘沙發裡的。她更不敢相信的是,她上厠所時,燈泡是壞的。
「小姐,妳睡到中午十二點?」鍾少蔓摸一下程依香的額頭,「妳發燒嗎?」
程依香撥開她的手,「沒事,我只是天亮了才睡。」她打了個哈欠坐進大紅蛋椅裡。
「天亮才睡?」鍾少蔓在小橘沙發裡清出一個位子,生氣地說:「妳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妳嗎?通常只有妳等我們的份,妳竟然讓我們等妳,妳是想嚇死我們嗎?」
「唉,抱歉!我最近的生活有一點……改變。」
「只有一點嗎?」鍾少蔓用力把她從大紅蛋椅裡拉出來,「去洗把臉,小嵐在等我們。我們都快餓死了!」
程依香乖乖地讓她拉起來,順勢抱住,親她一下,笑著說:「是的。」
鍾少蔓楞了一下,捉住她問:「妳是不是談戀愛了?」
程依香曖昧地笑著說:「差不多。」
「差不多?」鍾少蔓上次被程依香又親又抱時,就是她陷入戀情。而這時,鍾少蔓注意到了,程依香的頭髮……
九月學校開學,人潮漸退。小嵐終於可以喘口氣。天天天涼只剩一個客人。小嵐見她們來了,問:「她怎麼了?」
「睡過頭了。」少蔓說。
「喂!我難得睡過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小香不以為然地說。
三個女人放了一桌小菜配著啤酒,腳丫子晾在涼椅外晃啊晃地,享受著秋天的海風。
「睡過頭對每個人來說是正常的事,但對妳來說就是不正常的事。」少蔓說。
「為什麼最近老有人說我不正常?」小香說。
「有人說妳不正常?」小嵐問。
「這也不太正常。」少蔓搖搖頭,「妳肯定談戀愛了。」
「呵呵,妳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小香問。
「因為妳親我、抱我,又燙了頭髮。」少蔓說。
「妳談戀愛了?」小嵐突然頓悟!「妳上咖啡館找人聊天囉?」
「答對了!」小香想起這一切都是從小嵐的建議開始的。「沒錯,我上咖啡館聊天了。」她開心地和小嵐擊掌、乾杯!
「天啊!誰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少蔓有點氣地說。
「哦,這是我的功勞,我建議她去的。」小嵐搶著把小香心跳的困擾說了一遍。
少蔓聽完,雙手叉在胸前,「妳們倆真是的,改變心跳要看醫生吧?跟喝咖啡有什麼關係?」
「她又不是真的有病,她只是少了心動的機緣啊。」小嵐說。
「沒錯!我現在心跳好得很,喝完咖啡還會聽見自己的心碰碰跳哦!」小香開心地說。
「哇!真過份!」小嵐急著問,「快說來聽聽,長得帥不帥?」
「帥!」小香挑著眉說,「每個都帥。」
「每個?還不只一個?」小嵐和少蔓同時驚呼。
「其實也沒有,我並不是真的談戀愛,不過跟談戀愛也差不多。」
「妳是在講什麼啊?談戀愛還有真的?假的?」小嵐問。
「我只是在玩個遊戲。」
「什麼遊戲?」少蔓。
「吧台遊戲。」
「酒吧嗎?」小嵐。
「不是,是咖啡吧。」
「咖啡吧?那是什麼地方?」少蔓問。
「妳們知不知道有一種咖啡館,只賣黑咖啡,只有吧台?」
「有這種咖啡館?」少蔓質疑。
「好問題。原來我只適合這種咖啡館。以前我總是遇不到對的人,原來是我一直去不對的地方。在不對的地方怎麼會遇上對的人呢?」
「所以你現在遇上對的人了?那人呢?」小嵐問。
「就在咖啡吧裡啊!告訴妳們,一杯咖啡最美妙的地方,就是在吧台上產生的情感互動。那才是人間美味,值得再三……」
「等等,」少蔓打斷她,「難怪!我才想,妳怎麼能突然寫出那麼多情歌?」
少蔓推論著:「所以,妳是咖啡喝太多加上愛情加持,結果半夜寫歌,才睡到中午十二點,把自己的客廳搞成垃圾場囉?」
小香沒有反駁,還得意地點點頭說:「怎樣?我寫的還不賴吧。」
「是不錯。老實說還真有點嚇到我。」少蔓從包包裡拿出一份契約,交給小香,「先拿給妳,免得我忘了。」
小香接手翻開來看,尖聲叫道:「二年!我拿到二年合約耶!」
「二年都要寫情歌哦,」少蔓提醒她,「把妳的吧台情人綁緊一點!」
「哦,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咖啡館的老闆,跑不掉的。」
小嵐驚呼道:「厚!妳和咖啡館的老闆談戀愛?」
「我沒說我和他們談戀愛。但我必需說,咖啡館老闆真的都很優秀,沒想到好貨原來都在咖啡館。」
「那妳在搞曖昧囉?」少蔓說。
「接近,但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小嵐問。
「心態不一樣。」
「那妳是什麼心態?」少蔓問。
「我只要情感交流,其他不要。」
「那就是談情說愛,一樣啦。」小嵐說。
「不一樣,不一樣。」小香搖搖頭說。
「哪裡不一樣?」少蔓問。
「我只是去享受吧台上的情感互動,當我離開吧台一切就結束了,句點。我不要和這些男人有任何關係。如果有也只是吧台上的關係,或者只是咖啡關係。我不想變成名義上的男女朋友或有任何結婚的想法。那太麻煩了,而且會破壞這單純誕生在吧台上的情感,短暫但美好,就夠了。」程依香一副滿足的神情,「更何況他們都有老婆了。」
「什麼?人家都結婚了妳還這樣搞!」小嵐問。
「什麼這樣搞?真難聽。唉,真慘,一個人結婚了,情感就必需封閉,要避免和人有情感互動,免得有曖昧情愫。這才叫不健康吧?真奇怪,這種聊得來的情感互動,在有名份的情況下叫:愛情。沒名份的情況下就叫:曖昧。但還不是一樣的東西?愛情……好吧,也許不算愛情,但這種情感互動是人間最可貴、唯一值得珍惜的東西。真誠的情感互動,妳以為每天都遇得到嗎?」
少蔓搖搖食指說,「老問題,妳還是有恐婚症。」
「是又怎樣?我只要愛情,不要關係。關係太複雜了,而且會毀了珍貴的愛情。我就是要當個愛情的守護者!」
少蔓笑著說:「看來現在沒有愛情妳寫不了歌,妳還是留在吧台好了。」
小嵐卻一臉不解,「但有人談了戀愛不想結婚的嗎?」
「所以她談的不是真的戀愛。」少蔓說。
小香辯解道:「也許愛情分很多種。就像咖啡一樣,每個人喜歡的口味不同,每個人需要的愛情養份也不同」
「也許吧。不過妳還是要小心點。」少蔓說。
「你沒跟這些男人離開過吧台嗎?」小嵐問。
「離開了吧台,就不單純了。」
「是喔?那妳確定他們有喜歡妳嗎?」少蔓問。
「他總是記得我上次喝過什麼……」
「這點,每個咖啡館的老闆都會。」少蔓說。
「我們聊天時吧台像個獨立的天地,感覺與世界有點距離。我們會在拿杯子時不經意地碰觸彼此的手,有其他客人在時,我們會用眼神私下對話。他會突然走到我耳後說:「咖啡的香氣全在妳身上了。﹄他叫我農曆十七那
晚過去,那是我第一次喝著咖啡看月亮由海上升起。在黑暗中我會想起他未說完的話,或想到他話裡的另一個意思而偷笑……」
「然後進琴房寫歌。」少蔓說。
「當然我也清楚這些話一旦離開吧台都經不起生活一粒米、一場病痛的考驗。但若要說清楚在吧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想那不是白紙黑字可以寫清楚的。」
「但妳卻可以用音符寫出來。」少蔓說。
「等一下,妳剛剛說的這些他,都是同一個人嗎?」小嵐問。
「不同個。」
「天啊,妳怎麼可以同時愛那麼多個男人?」小嵐驚呼。
「也許是我不貪心吧。我不想要正式關係啊。」
「但他們的想法難道跟你一樣?」少蔓說。
「這我不知道,但我們好像都有默契不要打破這層關係。」
「妳這樣玩,就沒人會離開吧台去幫妳換廁所的燈泡了。」少蔓說。
「沒關係,換燈泡我可以自己來。但談感情,無法一個人來。」
「我真好奇妳是去什麼樣的咖啡館?」小嵐問。
「那不叫咖啡館,應該叫咖啡吧。」
「咖啡吧?在邊城?」小嵐問。
「對。」
「有店名嗎?」少蔓說。
「妳這麼一提我才發現,這些咖啡吧好像都沒什麼明確的招牌。」
「那妳是怎麼找到的?」小嵐問。
「我也奇怪我是怎麼找到的?我可以帶妳們去,有些店沒有人帶是找不到的。妳們有興趣嗎?」
「沒有。」二人同時回答。
「為什麼?我以為妳們會有興趣。」
「我們對妳的故事有興趣,但那樣的咖啡館,只有黑咖啡我不行。」小嵐說。
「叫我坐在吧台上不能安靜做自己的事,那不是我的風格。」少蔓答。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想去那樣的咖啡吧喔?我以為每個人都會想去。」
「那種咖啡吧的客人多嗎?」小嵐問
「不多。」
「想也知道。」少蔓說。
「為什麼?」
「沒有牛奶、沒有蛋糕,是我都受不了。」小嵐說。
「那妳們有沒有聽過第三波精品咖啡?」
少蔓說:「沒有。」小嵐搖頭。
「真的?我還以為只有我不知道。」
程依香的吧台遊戲,是由心跳問題啟動的。但真正讓她改變的契機,是鍾少蔓引發的合約危機。程依香可以失去心跳,卻不可以失去音樂。為了音樂,她破例去了咖啡館。而那杯打翻的咖啡,卻帶她進入另一個世界:咖啡吧台。對於這樣的吧台遊戲,姐妹們有不同的看法。
胡天嵐是個會為愛不顧一切的女人,她無法理解在愛和不愛之間,還有不同的等級存在。她愛一個人就會瘋狂的去愛。不愛的時候,就是不愛。她無法理解程依香怎麼能在離開吧台後就畫上句點?
鍾少蔓認為這遊戲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程依香原本連談戀愛都嫌累,連看男人都沒興趣。現在她眼裡突然不只存在一個男人,而且還看得見男人的優點,這當然是好事。鍾少蔓離過兩次婚,但她還是愛男人,只是目前暫時空白。她認為程依香現在只是在熱戀期,大家還陌生,正在熟悉,因咖啡話題而投緣。而咖啡吧台上的男人剛好是和她個性相近的孤獨者,也許真有適合的說不定。但鍾少蔓認為只留愛情不求關係,是不可能的。
姐妹會結束後,小香說:「我要去喝杯咖啡,妳們誰有興趣?」
「不行,海洋去衝浪了,我得顧店。」小嵐無奈地說。
少蔓說:「我要回北都可以載妳過去,可是回家妳得自己想辨法囉。」
當程依香和鍾少蔓離開時,天天天涼的最後一個客人,也跟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