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的國度】
歷史學家跟畫家邂逅在那條人文薈萃的河沿岸,畫家偷了歷史,放進糖果罐中,並對那個有著奇妙笑容的女孩說道:「等到世界安定了以後,我再去那個都是馬的國度幫妳畫一張像。」其實那個國度都是楓葉跟馬,奇妙笑容要嫁去那邊,嫁給一個音樂家,畫家想像她跟音樂家站在城堡頂端高歌的樣子,「真是幸福。」他自言自語地喝起酒。
【澡堂】
他一想到等下要去澡堂,有熱呼呼的清水跟團團的熱氣就很興奮,他喜歡跟朋友一同走在黑暗得不得了的路上,好像......生活跟著他們走,在黑暗裡他可以昂首闊步,大聲地訴說著理想,而朋友也是歷經了生活的苦與樂般的沉靜回應,兩人時而沉默時而輕淡地互相應答著,就這樣到達了唯一燈火通明的澡堂;稀疏的燈火更在黑夜裡呈現一種迷人的吸引力。
天空下著雪。
周圍的山景似乎一萬年都不會變,微微的遠方山頭線條在黑夜中幽幽地擴散出去,那交界的地方有著巨大的恐懼蹲踞著,讓人不敢在夜裡去親近它們。
但他很喜歡這種恐懼。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很喜歡黑暗,他喜歡一切會讓心裡產生莫名奇妙的感覺的景致。
他突然想起,那個大學的最後一年,他載著他女友,到陌生蜿蜒的山裡,一到了最黑暗的地方,他就停車開始撫摸她的胸部。
一天繁忙的工作下來後,他喜歡夜裡的輕鬆感,他一度懷疑,他喜歡黑夜是不是因為夜裡可以做壞事?
總之在入夜的那一剎那,他會點上一根菸,並將自己積極地投入夜的組成。
路上書店的光啊、濃重的夜氣啊、輕鬆的空氣啊……他永不滿足的心底深深地喜愛這些元素。
當然生活在這小鎮裡並不需要太多力氣,不像他念書時居住的都市,都市裡散發著做什麼事都要很用力的氣息。
他只想在夜裡在咖啡廳點上一根菸,望著人來人往的行人發呆。
對巨大的未來無知的飄渺感雖然偶爾會帶給他希望,但他卻很喜歡想像自己老了的生活。
在這個不需要臨時反應的世界。
「臨時反應」?那存在於武俠小說裡高手對戰的一瞬間,或存在於你正要虧的妹點的酒不好喝時。
他無聊的生活導致了他不停地在做計畫,每當計畫在腦中進行,他就會瘋狂抽菸。
人的希望在於,出現在腦中可以逃脫日常生活的煩悶之期待,那些東西支持著每日一成不變的存在掙扎、味道一樣的咖啡跟沒什麼調味料的午餐。
他開始泡入熱度極高的水中,全身感到一陣暢快。
熱氣冉冉的上升,他的額頭滲出汗來。
「好舒服啊。」朋友說道。
「是啊。」
「那個咖啡廳的女孩長得眞不錯。」
「的確。」
「決定了,明天去要她的電話號碼。」
「你才不敢跟她講話。」
「我明天就去問!」
「問到了晚餐我請。」
熱氣凝成一團濃重的霧,將他們包圍起來,周圍的靜謐巨大得令人心驚,偶爾透出一些蛙鳴,飄盪在這舒適的夜晚。
他們一同想到「生活」這件事,想到生命在濃烈的太陽下活動著,感到很踏實。
想到了成長,他們感到很不可思議。
擦乾了身體,疲憊全都消失,換來的是清楚地感受到汩汩的血流的暢快感,身體還散發著熱氣,跟外頭極冷的溫度接觸,他感到一陣奇異的感覺。
「走吧,我請你喝啤酒。」
「甚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生活就如影隨形的跟著,黑暗也溫柔了起來。
【遲千臨外傳】
遲千臨一個偌大肥碩的身子壓在荊洛禾身上,伸掌就往她屁股打去,一面打一面咕噥著:「壞小娘,看老子打得妳叫不敢!」
荊洛禾氣急敗壞,大哭大嚷道:「臭無賴、死胖子,待我行動方便時,便要將你身上的肥肉一條一條地割下來!」
遲千臨想像到她行動方便時,倒真的無法奈何她,「這小娘詭計多端,我這次若不打個夠本,下次遇見了可虧大啦!」心念一動,拳掌更如無情的雨,不停落在她身上。
荊洛禾哀嚎不止,遲千臨深怕被人聽見,撕下她衣襟一角,塞入她口中,繼續盡情地打。
打了一陣,自己也累了,額頭汗珠涔涔而下,起身離開她身上,想著剛剛點荊洛禾穴道的那個高人,不自覺敬佩了起來。
「此人來去如風,卻不知是哪門哪派的高人。」心中想道,望著地上哭泣不止的荊洛禾,不禁竊笑起來。
「小娘皮,妳今朝遇見我,是老鼠死巷碰到貓,倒楣到家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妳計較,穴道嘛,我也不會解,妳就在此好好躺上一陣吧。」
荊洛禾口中「呵呵」地發出聲音,遲千臨問道:「什麼?妳想說什麼?」卻不伸手去抽出她口中之物。望見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樣子,遲千臨心中說不出的舒暢。
遲千臨這輩子吃過的虧可不算少,就屬遇見荊洛禾的最是慘烈,他開始想像著是怎麼樣的家庭怎麼樣的人生際遇,會造就這麼頑劣的女孩子家出來。
不過,不說她的狡獪,她倒是長得挺標誌的他想。
逡巡了一陣,遲千臨拿起他的混天甁,口中哼著:「哥哥我呀去打獵,妹妹呀妳可就忍耐呀,不要偷人呀。」一邊哼著一邊大搖大擺地離開這片樹林。
【四大奇俠】
愁劍張明書、奇蕭胡以夢、殘刀朱近赤、寒扇呂英,四大奇俠縱橫江湖。愁劍詩劍雙絕,作作好詩外劍法也已臻化境;奇蕭以蕭做武器,精於音律,曾以一曲<廣陵散>吹得敵手橫劍自刎;殘刀因左手少了根指頭得名,性格剛烈,最恨別人說他的名字是句廢話;寒扇博聞強記,性好老莊,終日放浪形骸,走陰寒內力。
四人本是年輕有為,但在一夜惡鬥後得知師父竟是朝廷的走狗後心灰意冷,一同退出江湖,居身山林,務農一生終老。
【喬安娜】
「嗨,多情的喬安娜。」
「原來是你。」
「是我,告訴我,為何拒絕那次我跟妳的邀約?」
「因為我想單人地去巴西。」
「但卻雙人地回來。」
【存在主義的盲目嘗試】
該怎麼形容這份感覺?
不久前,他才在那間飄揚著鄰居曬的衣物的二樓窗戶看見那個女孩,他將頭伸出去抽菸,那時的陽光是清脆的。
那女孩就站在對面的騎樓下,拎著一把雨傘似乎在等人。
人群像跟著黑潮移動的海龜或鯨魚一樣,來來去去地穿梭在人世間---繁忙的街。那女孩佇立的姿勢像跟周遭的人事物完全無關的一個形體般,好像,她是白色的,而周圍的景致全部是暗灰色的。
他注意到她的睫毛,時不時地微微顫動著,他腦中瞬間閃過三個畫面:
1. 火山爆發後熱軟軟蠕動的岩漿
2. 將陽光誤以為是刀面的反光的男人
3. 一整座山的霧
這三個畫面幾乎是同時出現,就在那女孩濃密的睫毛眨呀眨的同時;他注意到自己的聯想,開始侷促不安地用大拇指摳著食指的指甲。他有一種急躁的興奮在心底升起,手指上的煙也慌亂地瀰漫著。
風凝滯得好像陷入僵局的棋局,由陽光的溫氣上看來,這是一段黏膩的白日。
對於那女孩的精緻臉龐,他感到一陣奇異,好像世界在她眼裡不算一份重要的禮物、或創作,她只專注在她眼前的那塊地板,但他猛然察覺,他似乎可以體會到她心裡的澎湃。
他感覺自己腦中有一大團顏色,交雜混合在一起,並漸漸地有一種溫暖浮現,他突然感到內心滿滿的溫馨,將菸熄了,下樓去了。
【角色】
「找個角色來扮吧。」
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裡,他不想顯露真正的自己,朋友看穿了他的計畫後說道。
「那我到底是誰?」他說
「這種蘇格拉底的纜趴之類的問題你還是留給自己吧。」朋友說
「好吧,今天我要扮『純真無知的傻蛋青少年』外加『充滿冒險慾望的橫衝直撞男』。」
「那你鬍子得刮一下。」
他一面梳著頭一面刮著鬍子,心想等下在別人面前的表演就感到興奮。
為此他還特別去聽了blur的charmless man。
因為他總覺得聽了以後會青春洋溢一點。
「所以我……以為他剛從美麗島事件的監獄回來。」
同桌的所有人都不例外地哄堂大笑,他感到一陣得意。
好像例行公事的把所有人逗笑跟確立自己受歡迎的程度後他漫步到外頭抽菸。
「年輕人,你有多久沒有無病呻吟了?」一個流浪漢接近他,滿嘴酒味地說道。
他有被雷擊中的感覺,顫顫地說:「好久了….。」
「那你要不要買我的悲傷?我餓了。」
「你是說你渴了?」
他掏出硬幣,跟流浪漢買了十天份的悲傷,拽在懷裡,遙遙地望著剛剛還歡笑滿堂的那間居酒屋後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