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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詞(22) - 石潭謝雨

弟弟於熙寧十年八月十六日離開徐州，八月二十一日徐州就發生水災，東坡親率官民分段堵水，城下洪水最深時達兩丈八尺，大水圍困徐州五十餘天終於退去，使徐州城內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得以保全。蘇轍《黃樓賦》的序說明了事情始末

熙寧十年秋七月乙丑，河決於澶淵，東流入鉅野，北溢於濟南，溢於泗。八月戊戌，水及彭城下，余兄子瞻適為彭城守。水未至，使民具畚鍤（ㄔㄚˊ），畜土石，積芻茭，完窒隙穴，以為水備。故水至而民不恐。自戊戌至九月戊申，水及城下者二丈八尺，塞東西北門，水皆自城際山。雨晝夜不止，子瞻衣制履屨，廬於城上，調急夫發禁卒以從事，令民無得竊出避水，以身帥之，與城存亡。故水大至而民不潰。方水之淫也，汗漫千餘里，漂廬舍，敗塚墓，老弱蔽川而下，壯者狂走無所得食，槁死於丘陵林木之上。子瞻使習水者浮舟楫載糗餌以濟之，得脫者無數。

水既涸，朝廷方塞澶淵，未暇及徐。子瞻曰：「澶淵誠塞，徐則無害，塞不塞天也，不可使徐人重被其患。」乃請增築徐城，相水之衝，以木堤捍之，水雖復至，不能以病徐也。故水既去，而民益親。於是即城之東門為大樓焉，堊（ㄜˋ）以黃土，曰：「土實勝水」。徐人相勸成之。轍方從事於宋，將登黃樓，覽觀山川，吊水之遺跡，乃作黃樓之賦。

隔年春天，徐州發生旱災（可發現東坡自擔任知州以來，經常遇到天然災害），東坡率官民到城東二十里的石潭祈雨，除此之外，東坡也實際踏看水源，修築水庫，解決灌溉的問題。不久，徐州於初夏得雨，他與百姓同往石潭謝雨，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寫下這五闕詞。時元豐元年（西元1078年） 東坡四十三歲。閱讀這幾闕詞，請想像東坡帶著攝影機，每一句都是一景，拍攝農村生活的紀錄片。

東坡的農村詞，始於密州，具體發展於徐州，呈現特殊風味於黃州。徐州時期，描寫田園農家的景色，在內容上是一次突破，應是密州期在超然臺所做兩首《望江南》的延續。後來，黃州詞寫同一題材，又改客觀的敘述為主觀的抒懷，呈現了另一種風貌。

浣溪沙
徐州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東二十里，常與泗水增減，清濁相應。

照日深紅暖見魚，連村綠暗晚藏烏。黃童白叟聚睢（ㄙㄨㄟ）盱（ㄒㄩ）。
麋鹿逢人雖未慣，猿猱聞鼓不須呼。歸來說與采桑姑。

「照日深紅暖見魚，連村綠暗晚藏烏」
既為「謝雨」所作，故開篇主要寫「雨後風光」，描繪出一幅有聲（烏鴉的啼叫）有色（深紅、綠暗、烏）的農村黃昏風景圖。

「照日深紅暖見魚」，從視覺描寫觀魚之樂；「連村綠暗晚藏烏」，以聽覺描寫聽鳥之悅，表達出平和寧靜以及雨後生機無限的氛圍。

「深紅」與「綠暗」對比，「見魚」與「藏烏」對比。透過「照日深紅」及「晚藏烏」表示傍晚時分，一則借助自然景象，一則借助生物活動，這種手法較之單言「黃昏」要生動許多。

「黃童白叟聚睢盱」
唐．孔穎達．正義：「盱謂睢盱。睢盱者，喜悅之貌。」
聚觀謝雨的人群都很開心。以黃童、白叟代稱所有聚集的人群。

「黃童白叟聚唯肝」可謂本詞主題句，說明無論老人小孩，都一片和樂，當然快樂的不只老叟孩童，只是用童叟之樂襯托出眾人之樂。

「麋鹿逢人雖未慣，猿猱聞鼓不須呼」
麋鹿突然之間看到如此多的人群頓覺不習慣，有一種驚慌之感，而猿猱一聽到喧天的喜慶鼓聲卻不招自來，極度興奮，這一對比的描寫情趣盎然，兩種動物與人共歡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用人潮與鼓聲，間接渲染謝雨之盛會，歡愉之氛圍。

「歸來說與采桑姑」
結尾是推測大家回家後的情形。謝雨是村裡的大事，但採桑姑未能親臨盛會，而今天的所見所聞又是那麼令人振奮， 老老少少回去勢必要說給採桑姑們聽了。

「采桑姑」，為後文埋下伏筆。

旋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籬門。相排踏破蒨羅裙。
老幼扶攜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

太守下鄉，對見聞不多的農村百姓來說是多麼新鮮的事，本詞是以太守縱馬巡村的活動為主軸。

上片著重在渲染村姑們天真純樸的形象。

「旋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籬門。相排踏破蒨羅裙」
村姑們爭看太守的好奇及興奮，愛美的少女們穿的是紅色的羅裙，三五成群的擠在籬笆門邊爭看太守大人，場面擁擠到連裙子都踏破了。村姑們一連串的行徑，刻劃出其得雨後的喜悅心情。

「旋」：將村姑急切興奮的心情，表達的淋漓盡致。
「踏」：形容村姑們的爭先恐後。
「蒨」：點出村姑們愛美的心理。
「破」：點出圍觀村姑們的專注，為一睹太守風采，連心愛的蒨羅裙被擁擠的人群踏破也不在乎了。

下片寫酬神，也來自於「謝雨」。

「老幼扶攜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
「收麥社」：夏天麥收後的祭祀謝恩儀式。
「賽神」：用儀仗、簫鼓、雜戲迎神的活動，又稱賽會。

「老幼扶攜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描寫村中祭神的儀式，人群聚集，烏鴉跟老鷹在天空盤旋，是多麼熱鬧的場面。

末句以「道逢醉叟臥黃昏」的特寫，勾勒另一幅清閒靜幽的畫面，形成對比。 一位老頭因為歡慶豐收，酒喝多了，醉倒在黃昏的道路上，老叟醉倒是因歡飲，歡飲是因豐收，豐收是因降雨。

下篇預告：農村詞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