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之華】（下）
- 跟藍月傳說本篇的魔王徹相關的短篇。
- 完成日期是2009年，請斟酌觀看。
「徹，你知道嗎？」我問道，極盡所能用溫柔的口氣說。
徹沒有回答，但是我知道他在聽。他半睜著眼，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淡笑，右手則輕輕撫摸龍的頭髮。我的目光聚集在龍的黑色長髮上。那頭黑髮隨意的披在床上，跟徹放下的頭髮一起。糾纏著。徹耐心的把兩人的頭髮分開，動作小心翼翼。這卻不是一時半刻理得清。
龍的那頭長髮是為了他才留的，長髮的他更像母親。看著龍的時候，吻他的時候，徹看的究竟是誰呢？
「你們兩個一定會下地獄。」我篤定的說。
徹冷淡的抬起頭，「那麼，我會成為冥界的主宰。」
「你會。但是，你會讓該去天人之境的人下地獄。」我說。
其實，我會那麼說，不是警告、更不是詛咒，真的不是。我只是希望，如果他想要下地獄的話，希望他能夠帶我一起去。只是這樣而已。
小皇子慢慢長大，也漸漸變得如星澄怒極所說的那樣……是妖，魅惑人心的妖。直到第一次看見他們親吻到現在，已經有三年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龍．曼德沙，名義上勉強算是她兒子的小孩，已經九歲了。
一樣是性別不辨的美人，徹還老是跟他膩在一起。
到了現在，傳聞已經沸沸揚揚。
不只是闇皇，就連他真正的──至少大家都這麼認為──父親，也就是闇，也跟這個小孩子非常親密。
有人說，他將成為未來的魔王。
但是，那種事情有什麼好令人驚訝呢？星澄嘲諷的笑了一下。知道他們幾個之間的關係，應該比較讓人驚訝吧？
有人說他是天才，武術與魔法皆是信手拈來。
因為繼承了徹嘛，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星澄冷淡的瞄了說話的侍女一眼。
龍．曼德沙，天之驕子……到了現在，他知道親吻代表著什麼含意了嗎？如果還是不懂，就連星澄也替她感到悲哀。若是懂了，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他將感受的，是更深刻的悲哀。
不阻止的話，真的可以嗎？
心裡有個微弱的聲音不斷的說。
那只是無法忍受寂寞，才被惡魔蠱惑。住在心裡的魔，名喚思念。
星澄遮住自己的耳朵，什麼也不聽，什麼也不想。拒絕思考與接受。
但是，那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時光荏苒。
身為祭司之女，星澄幼時的生活非常簡單純樸，苦行者一般的生活。恬淡溫柔。可是龍不一樣，他是被魔族最高位的兩人，用盡全力也要討好的人。
真是令人討厭的小子。星澄想著。
侍女壓低聲音告訴她，「聽說，皇子跟他的父親晚上總是一起睡呢。」
「那又怎麼樣？」星澄頭也沒抬。
「皇子的傳聞越來越不好了。」她說。
「比如呢？」
「當然是夜晚的邀約囉！有不少人對他有興趣，因為他生得很漂亮。其中有男性，也有女性。清一色是位高權重的人。」侍女說得極為曖昧，「這樣的話，如果他真的成了王，也許能夠將魔界變得更加強盛也說不定。」
星澄隨意的回了，「哦？」
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有什麼好玩的？真是不懂那些對小孩子有興趣的變態在想什麼。想了想，這樣也罵到徹，星澄嘆了氣，半抱怨的說，「要玩也不是不行，自己善後會嗎？」
她已經習以為常，並決定徹底無視。
喘息、喘息，夜晚的迴廊，月光照下來。
又是親密溫柔的吻啊……老套的劇碼，總是不膩的索取。交換著銀沫。輕聲的笑語依舊。只是，今夜的對象又是誰呢？
看見路過的星澄，龍停下了親吻的動作。他輕輕掙開徹的擁抱，對星澄露出微笑，「妳好，星澄大人。」
徹的眼神分明是責備她不應該打擾。
星澄一肚子火，「晚安，龍。」她轉向徹，挑釁的笑了，「晚上不睡覺的話，會長不高哦。」
龍不慌不忙的回應，「妳也是。」
星澄挑眉，看了下衣衫不整的兩人。她決定快點離開。踏著讓人腳痛的高跟鞋「喀喀」的吵雜腳步。真可惡，這該死的鞋子。
鐘聲敲響了十二下。
她輕輕的說，「回去房間，不要在這裡。」
聲音細微，但是，在這樣的靜謐之下，要聽見這樣的聲音不是難事。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突然的想起龍翔的話。她說，「如果妳還自認為是他的妻子，就應該保護他。」
但是，他從來沒有保護過我啊。也從來沒有像吻龍一樣吻過我。
她竟然開始嫉妒起來。
回過神來，她笑自己的荒唐。笑自己的愚蠢。
那天她沒有回房間，去了神殿祈禱。乞求什麼，她已經忘了。只知道，胡亂祈禱著，希望他們不要受傷。
隔天清晨，她回到房間。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轉開門把，往裡頭窺伺。房裡，龍正沉睡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角掛著淚痕，看來不像是做了好夢。徹睡在他的身邊，擁抱著他。共同點是，他們身上什麼也沒穿。
她嘆氣，悄悄關上門，將門鎖住。
「我什麼也沒看見。」
想要說服誰呢？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
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痛いです。
我們的心都在哭泣著。你在哭，我也在哭。我看見了你的眼淚，你卻不知道我的。這是……何等的悲哀……
黑暗之下，萌生的愛情在雲霧繚繞中漸漸茁壯。
如果繼續前進的話，終點在哪裡呢？就一般情況來說，當然是被發現，眾人唾棄或者被接受。通常，魔族的人反應介於兩者之中。
從來沒有王愛上自己的兒子。
後來，徹跟龍吵架了。理由是什麼星澄並不清楚，但是，過了不久後，龍開始亂來。夜晚，他在不同人的房內過夜。闇、徹、貴族之女，或者貴族之子。他本來就很受人歡迎，主動拈花惹草，人們當然不會拒絕。
會知道這件事，也是徹最近笑得太多的關係。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喜歡笑，而且笑得更燦爛。跟徹有了三百年的夫妻關係，兩人不算瞭解彼此，卻絕對不是陌生。
某一天，星澄終於忍不住問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徹雙手抱膝，難得的看書。星澄問了他也沒回答，目光停在手上的書裡。
「你到底在想什麼？」星澄怒吼。
徹終於把目光從書中抬起來，「我要他選個人當未來結婚的對象。」
「然後？」
徹幽幽地嘆氣，「他說他不想跟不愛的人結婚。」
「很像是他會說的話。」星澄接話。徹奇怪的看著她，「是嗎？」
「他愛你，不是嗎？」
那一瞬間，徹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突然的一笑，「謝謝妳。」
「不會。」星澄回應。
不過他到底是謝什麼呢？
後來他們吵的更兇了，據說還打了一場。雖然徹老是跟龍鬼混，訓練也沒有因此含糊，三兩下打敗了龍。
被寵上天的皇子，一瞬間由天堂被打回地獄。
徹丟下命令，出門旅遊了。據說是為了巡邏邊疆。但是，星澄知道，徹離開皇宮，只是要避開龍而已。
一直逃避一直逃避。
就像她一直逃避面對徹跟龍之間的情感一樣。
她知道的，逃避現實有多麼誘人，所以沒有去阻止。視線一直放在徹身上，所以，星澄並不明白，面對父親從小到大越界的愛情，想的究竟是什麼。
然後龍被丟到遙遠的西方貴族學校。
雖然如此，徹偶爾還是去看他。
做了什麼，星澄略有耳聞，卻不阻止。他人詢問時，星澄只是冷淡的一望，「他們會生孩子嗎？」一句話阻止接下來的話。就算知道，這樣的關係縱然在魔族裡，依舊是不倫。宗教中更是罪惡。
掌握實權的皇后這麼說了，其他人自然只能沉默。她沒有阻止，只是一旁觀望。著急或哭泣。只是這樣。
連星澄自己都不明白現在的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她庇護的是什麼……
是皇族的威嚴嗎？不是，她本來就不在乎那些。是因為徹才變得在乎。徹的愛情嗎？不是，如果想保護他，她就該不計代價的阻止。沒有結果的戀愛，只會讓深陷其中的人受傷。何況是龍這樣纖細敏感的孩子。
不僅是徹，就連闇也一樣。
星澄亦見過他們狀似親密的幽會，邪姬忍耐不住的時候也會跑來向她抱怨。要她罰龍，邪姬卻不肯。她說，要罰應該打死那兩個行為不檢點的父親，是他們的錯。話是說得振振有詞，卻什麼也沒去做。
幾年後，龍回來了，銳利的眼神稍微變得柔軟一些。其中的溫柔卻不變。徹看在眼裡，微笑在心裡。
星澄在徹的凝視裡，讀到這樣的訊息：「如果改變他的人是我就好了。」他還是愛著自己的兒子。噢，或者說，愛著龍王。他愛的並不是他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這樣脆弱、隨時都將崩潰的愛啊……
就算傾心給予，也只能給心愛的人不安而已。
「真是悲哀啊……」
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笑了起來。
愛，不愛。痛，或者不痛？
沒有對錯，只有選擇。
後來，龍．曼德沙愛上了神族的聖女公主，自皇宮出走，卻被強行帶回。血染的，那個夜晚。徹的臉上卻意外的平靜。
龍躺在床上，臉上還帶著微笑。
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第一次看到徹哭，而且不是平常偶爾會看見的那種壓抑的哭，是完全沒有克制的大哭。
是為了龍，還是為了這個他跟龍王之間的牽繫呢？
她突然覺得這麼想的自己真的很壞心。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他一直重複著同樣的話，一直一直。像是無限的迴圈。然而，他的懺悔也不會有終結的那一天。就算他找到龍翔，也絕對沒辦法得到幸福。他是這樣深深地愛過自己的兒子，又親手把他推到深淵裡。
這樣的罪惡，就算是一輩子，也沒有辦法贖罪。
這樣的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擁抱他了嗎？
在他哭泣的時候。
因為現在的他的身邊，只剩下我一個人而已。
「不要哭了，你還有我在啊。」她說。
所有的阻礙都消失了。原本，她應該覺得得意才是，可是，她卻連勝利的笑容也笑不出來。
徹帶著驚訝的目光抬起頭，「星澄，妳哭了。」
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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