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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沒放棄我的鍾彬導演

2020/11/20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河正宇(하정우)‧文/尹嘉玄‧譯
河正宇參加英國電影節,接受Eastern Kicks專訪拍攝
想成為優秀演員,其實就等於想成為優秀的人。——河正宇
(本文選摘自《有感覺——河正宇的繪畫與生活隨筆》,新經典文化出版)
回首過往,有一個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貴人,他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出現,不僅沒放棄我,還給予我充分信任。於是我們之間有了非常特殊的情誼,那個人便是尹鍾彬導演。
我和鍾彬導演是在大學畢業那年初次相識。其實我的學號是九七年開頭,導演的學號則是九八年開頭,我們都是戲劇電影系,但在校期間並不認識,因為我們主修的領域不同。
那年,我每一場試鏡都榜上無名,每天過著忐忑不安的日子,對未來感到迷茫。還記得之前所屬的經紀公司代表羅丙俊,當時這樣形容我:「長得不俊美,但應該可以成為實力派演員。」想來是我的長相無法走花美男路線,加上嗓音又十分低沉的緣故。他當時就憑這點直接對經紀公司宣布我是有潛力的新人,但畢竟他還只是個組長,所以也不太方便再積極大力地推薦我。
那段期間,羅代表交給我一部劇本,劇名寫著《兄弟以上,斷背未滿》(韓文片名용서받지 못한 자,原文直譯為:不能原諒的人,英文片名Unforgiven)。那是尹鍾彬導演的大學畢業製作。由於故事背景講述軍中生活,劇本十分流暢,也很容易引人共嗚。我有信心演好我的角色,最重要的是,我希望這部電影最後出來的成品是好的,這樣我才能和經紀公司簽約。
自從決定接演電影的隔天起,我便每天和尹鍾彬導演形影不離。我們一起讀劇本,一起發想台詞,把細節準備得盡善盡美,然後排練了三個月左右才開拍。總共花了快十個月拍攝,而且還必須在寒冬中拍出炎炎夏日的感覺,所以非常辛苦。猶記當時為了防止說話時嘴巴裡冒出白煙,還喝了好多冷水和冰塊。
《兄弟以上,斷背未滿》一場戲,因為預算有限,尹鍾彬自己演出新兵志勳(右)這個傻愣受欺侮的角色,河正宇(左)則飾演本性善良卻必須因為軍中規矩,得不時地教訓新兵的泰正。
當然,拍攝期間倒也不是只有苦沒有樂。電影中有一幕是泰正教導傻呼呼的二等兵志勳接電話,那一幕原本不在劇本裡,是當下的即興發揮演出。泰正假借教育下屬的名目欺負學弟,展開了一段令人噴笑的對話—
志勳:「通訊保安二等兵李志勳。長官,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泰正:「你這樣沒辦法幫我啦?像你說話這麼慢是要怎麼幫,你瞭解我意思嗎?要迅速、明確、精準!明白了沒有?」
志勳:「是,明白!」
泰正:「不,我看你應該還是不明白,來,手伸出來,你想要被我打幾下?」
志勳:「一下好了。」
泰正:「這樣夠嗎?你覺得一下就夠了?」
志勳:「是!(被打手心)哎呀……」
泰正:「(樂在其中)呵呵。」
這段對話充分展現了兩個角色的性格特質,一個是樂在其中的泰正,另一個則是盡心盡力卻仍口拙的志勳。拍這場戲時,飾演泰正的我和飾演志勳的尹鍾彬導演展現了絕佳默契,我們倆演得非常過癮。類似這樣拍攝順利的日子,往往使我喜出望外。
《兄弟以上,斷背未滿》(Unforgiven)尹鍾彬的電影系畢業作,用普通觀眾都有感的好看故事,為自己在韓國電影鋪出一條路。
這段時期宛如上了一堂電影課,對我來說是很寶貴的時光。因為當時我演舞台劇已經演得很順手,突然要轉去演電影,便發現自己的演技其實還有待加強的地方。當然,那時候我已經拍過出道作品《瑪德琳蛋糕》,也演過電視劇《武人時代》(2003~2004),拍攝期長達六個月之久,所以嚴格來說,在攝影機面前演戲已經不是頭一次。但隨著我不斷思考電影的拍攝、在攝影機面前長時間演戲後,我才終於比較適應:原來我擅長的是這種演法啊!
有一次,我演了一部電影,拿著尚未剪接完成的版本給樸光村導演看。主要是因為樸光村導演是看了《瑪德琳蛋糕》和《凸槌俏女警》(2005)兩部電影後,把我引介進電影圈的恩人,我一直很想把正在演的電影拿給他看。然而,導演看完那份初剪版後對我說:
「你們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不行,電影要有趣才對啊,這到底是在拍什麼?」
當然,兩年後樸光村導演為這句話道了歉。呵,倒是當時的確因為如此嚴苛的評語,才激起了我的鬥志,使我越挫越勇。這部電影從前置作業到殺青,著實花了我們很多心血。
最終,這部《兄弟以上,斷背未滿》榮獲各界好評,也入選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當時的我還只是個沒沒無聞的演員,不能像其他電影明星一樣搭商務艙,只能坐經濟艙。然後也沒有服裝師、化妝師,自己帶了一套燕尾服便前往。
而且當時我住在尼斯,得坐五十分鐘的火車才會抵達坎城影展的活動場地。所以前一晚如果有行程,隔天一早我就得自行梳化,換上燕尾服搭火車。要是覺得穿燕尾服搭火車實在太彆扭,我就會把燕尾服先收進皮箱裡,等抵達會場後躲到電影振興委員會攤位後方換上燕尾服。
當時我和尹鍾彬導演以及一同演出的許江元演員,三人投宿於不同地點,距離相差甚遠,所以每次分開前都要先說好下次碰面時間及地點。比方說,幾點在盧米埃廳前見,約定好後再準時集合。通常等三個人一起看完電影、接受完記者訪問後,時間大多早已超過午夜十二點,光是搭計程車回去就要二十萬韓元,所以我們最後索性留在坎城徹夜不眠。那天,我們也是在盧米埃廳前熬著夜、喝著酒,尹鍾彬導演突然大聲喊道:「我要比現在更出名!」
然後又對著我再次大喊:「我是馬丁.史柯西斯,哥!你是勞勃.狄尼洛!」
他的意思是,一九七四年馬丁.史柯西斯和勞勃.狄尼洛也憑著電影《殘酷大街》(Mean Streets.1973)入選坎城影展的「導演雙週」單元,而我們也終於來到這座神聖殿堂。《殘酷大街》是史柯西斯和狄尼洛第一次攜手合作的電影,內容主要講述紐約小義大利區裡幾名小混混的生活樣貌。狄尼洛因為飾演浪蕩魯莽的青年強尼小子而獲得矚目,《殘酷大街》在日後也影響了多部電影。後來,這對導演和演員的組合拍了多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包括《計程車司機》(Taxi Driver.1976)、《紐約,紐約》(New York, New York.1977)、《蠻牛》(Raging Bull.1980)、《四海好傢伙》(Good Fellas.1990)等,所以尹鍾彬導演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也能成為像這樣的最佳拍檔。
其實尹鍾彬導演喝醉後在大街上嘻笑喧鬧,也是在模仿史柯西斯著名的一某個橋段。比起當時的史柯西斯導演,我想他算鬧得更瘋,畢竟是以大學畢業作品來到坎城,這是多麼令他驕傲又熱血沸騰的事啊!
河正宇加入尹鍾彬第二部電影《野獸男孩》,飾演剛到都市從事牛郎工作的年輕人。
後來我和尹鍾彬導演又因電影《野獸男孩》(2008)重逢。據說那部片是以他第一次從釜山北上首爾、看見江南區的感受與衝擊做為創作背景。而我飾演的宰賢,是個在青潭洞牛郎店裡,專門負責幫客人牽線的牛郎領班。
然而,因為當時投資方直接放話說要其他演員飾演我的角色,他們才願意投資,我落得被排除在外的困境。雖然這種狀況在電影圈早有耳聞,導致有些導演沒辦法用自己真正喜歡的演員,但真沒想到現實比傳聞還要殘酷。尤其《野獸男孩》裡的宰賢角色,是當初尹鍾彬導演在構思劇本時就已經設定好由我來演。所以雖然我們沒有特別針對此事多談,但有段時間的確很辛苦。
我們拿不到任何資金,拍攝時程不停延後,直到二○○七年十二月好不容易得以開拍。因為當時我參與演出的電影《追擊者》爆紅,電視劇《H.I.T》也讓我打開了知名度,所以才開始有金主願意投資《野獸男孩》的拍攝。然而,那些資金並沒有特別多。那個年代一部電影基本上要三十五億韓元左右才有辦法拍攝,但當時,我們只拿到約莫十六億九千萬韓元的資金,等於連一部正常規格的電影資金一半都不到,就開始拍攝。
要是當時沒有指定我演《野獸男孩》,而是直接改用投資方喜歡的演員的話,我想這部電影應該就不會如此命運多舛,老早就拍完。但尹鍾彬導演堅持非我不可,還輾轉換了三家電影公司。最後我們像初次合作《兄弟以上,斷背未滿》時一樣,一起拍了一部又一部的電影作品。我們已經很瞭解共同完成電影的那份喜悅。
河正宇與尹鍾彬2012年合作的《與犯罪的戰爭:壞傢伙的全盛時代》觀影人數突破四百萬,兩人在影壇的地位,與數年前兩人剛合作之際,已不可同日而語。
有時候,我會想起坎城的那一晚,每每只要想到我們當時所談的夢想,至今還是會興奮不已。如今,我們是否又距離當時設定的夢更近一步了呢?衷心希望有朝一日我們有機會舊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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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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