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先生的微妙日常3-2：是不是騷擾，由誰判定？
2020/12/17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騷擾，不分時間、地點，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
困擾，無關性別、年齡，誰都可能產生的感受。
騷擾者與困擾者的分辨基準在哪，熊先生至今仍無法理解……
一星期很快過去。
不知不覺來到假日的熊先生帶著既害羞又喜悅的心情醒來。
無心看氣象預報，不管會不會下雨也不管外面氣溫有多低，以別人聽不見的音量哼著聖誕節的歌，熊先生只穿一件POLO衫，揹起小背包連外套也沒拿就走出門。
拿鑰匙鎖門時，熊先生眼神含有一絲羞澀，但臉上滿溢幸福的微笑卻藏不住，嘴角似乎還殘留一點巧克力的碎屑。他踩著輕快的腳步前往住家附近的捷運站出口。
時間還很早，沿途沒什麼人，只有一間提早備好料的小吃店已拉開鐵捲門正在等待客人光顧。
經過小吃店時，店家的電視螢幕正在播報一則防範變態出沒的新聞。
『七旬老翁伸鹹豬手硬坳兩情相悅』
「七旬老翁？」瞄一眼斗大的標題，熊先生沒做多想，後續的報導內容也只聽個大概就繼續往前走。
『……犯下10多起性騷擾案件……多次被捕……得易科罰金……日前嫌犯趁隙逃脫，請民眾多加留意捷運車廂……』
搭乘手扶梯時，剛剛新聞報導的片段仍在熊先生腦中徘徊著，他搖搖頭想把這些資訊排出腦外。
今天是愉快的周末假期，要去動物園看那些可愛的動物。不能被這些訊息干擾啊……
拿出悠遊卡嗶卡進站，熊先生透過玻璃牆面看著自己的樣子。
有一條嚇人舊疤的額頭，還有笑起來溫和，但不笑的話就嚴肅得要命的臉，以及寬厚的肩膀與還算結實的手臂……
這樣的男子，怎麼樣也不會成為嫌犯的目標吧？熊先生如此安慰自己。
頂著一張想笑卻又強忍笑意的臉走進車廂，即使憋紅了臉，熊先生也努力讓自己在抵達動物園之前保持生人勿近的形象。他心想，這樣就算變態剛好在同一節車廂，看到了也會避開在他附近下手吧。
雖然中途看到有小朋友盯著他看的時候，他還是會不小心流露出具有療癒效果的熊熊微笑逗小朋友笑。但他基本上還算是將自己的表情控管良好，非常克制。
一路上湧入車廂內的人數越來越多，空間也變得越來越擁擠，熊先生自動退到靠近另一側非出入口的門邊位置站立。
人多了就不需要再用這招了吧？
轉個方向看窗外風景，熊先生偷偷喘口氣，揉捏自己的雙頰好讓維持同一個表情的臉不要僵掉。
等下就要去跟動物們見面，怎麼能讓牠們看到顏面神經失調的樣子呢！調整成普通的微笑，熊先生帶著期待的心情倒數剩餘的站數。
「呵呵……」
就在熊先生數到一半時，他的耳邊傳來陌生男子細微的笑聲。
他一度以為是錯覺，但那個笑聲越來越頻繁，而且還離他越來越近，近到簡直是整個人貼到背後在他耳邊吹氣的那種距離。
這是什麼情況？
屁股傳來的怪異觸感讓熊先生的腦袋瞬間淨空，連熟到倒背如流的站名也頓時遺忘。即使隔著兩層褲子的布料，他還是能夠清楚感受到有隻手在摸他。
是不小心碰到的嗎？
但是不小心的話也應該是說抱歉、不好意思之類的道歉用語，而不是這種詭異到像是變態的笑聲吧……變態的笑聲？變態？
不會吧！
被自己的臆測嚇到差點咬手指，但願自己猜想錯誤的熊先生緩緩將視線移到車窗的倒影上。他發現，他的背後有一名頭髮花白的老翁，距離非常近，而且對方的下巴幾乎快靠在他的肩膀上。
什麼嘛，是一個老爺爺呀。
看到老者便卸下心防，熊先生猜想對方大概是年紀大、站不穩，所以才會不小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就連奇怪的笑聲，熊先生也想成是老人無奈的自我嘲笑聲。
車窗玻璃映照出一張掛著詭異笑容的臉，老翁藉著行進間的顛頗撞了熊先生一下。
這次，是整隻手黏在屁股上不放了。
「老……」話卡在喉嚨，熊先生突然驚覺自己遇到的情況似曾相似。
捷運車廂、老翁、騷擾……
難道是男女老少皆不拘的變態騷擾犯？
熊先生腦內不斷回顧稍早看到的新聞報導，但身體卻一步也不敢亂動。
似乎是察覺熊先生的溫和本質，穿著整齊乾淨的襯衫，看似文質彬彬的瘦弱長者繼續朝他伸出魔掌。
一圈、兩圈、三圈……碰觸的範圍隨著圈數越來越大。
好噁心。
可是出手抓他的話，老人家的手大概會骨折吧？
而且，怎麼看都會像是我在欺負老人啊。
苦於不想弄傷人的良心，以及投訴也可能會被認定是加害者、不可能是被害者、絕對是誤會之類的情況，所以熊先生就算覺得噁心卻也不敢吭聲。
只是被摸屁股，應該也沒什麼吧。閉上雙眼，熊先生試著如此催眠自己。
「呵呵……你也很享受吧？」
在熊先生耳邊吹氣，老翁不只貼手，連身體也貼到熊先生身上。越摸越過分，來回游移的手也越來越大膽，似乎還打算往禁區前進？
「不要太過分了……」淚水在眼眶打轉，熊先生嘗試制止對方。
但是對方完全不理會他，反而還變本加厲捏了他一把屁股。這讓熊先生忍不住出手推對方，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比他瘦弱的人居然──
不、動、如、山！
「請你……住手。」快哭出來的熊先生語帶哽咽，他艱難地往旁邊挪動腳步，仍被對方死纏不放。
此時，捷運車廂突然間晃動了一下，熊先生不小心撞到一個戴耳機的年輕人。
「不好意思。唔……」在道歉的同時，魔掌繼續伸出來攻擊熊先生的臀部。
熊先生轉頭打算再次向對方求饒，但對方突然哀號大叫。
「你在做什麼！」長者扯著嘶啞的喉嚨在車廂內怒吼。
「你在做什麼？」另一道顯得極為對比的清晰女聲以同一句話提問。
平靜的語氣像是反過來質問其罪行一樣，那名伸出鹹豬手的變態老者不禁愕然。不僅僅是因為引來車廂內的其他乘客圍觀，同時也因為他沒想過會被人這樣詢問。
戴著毛茸茸的帽子，裝著貓熊裝外套的年輕人將抓住老翁手腕的熊掌鬆開。
寬鬆的帽沿遮住年輕人的眼睛，但帽子上那雙烏黑圓潤的可愛貓熊大眼卻彷彿正在瞪視老翁般，嚇得老翁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空氣彷彿凍結，凝結著尷尬與疑惑的氛圍。
其他乘客也宛如時間暫停一樣沒有任何動作，誰也沒發出聲。
列車剛好停下。
變態在車門打開時就一改表情，立刻裝作受害者模樣摀著手腕，一進站就囔囔要年輕人賠償醫藥費，不然就要提告。而年輕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跟著站務員走。
這是做賊喊抓賊嗎？
眼看其他乘客雖有好奇但不想介入糾紛，紛紛離開現場。作為起始點的熊先生決定跟過去當證人。
遺憾關於自己被性騷擾的事，果然如熊先生原先預料的不被採信。但在看到對方紅腫瘀青的手腕後，他覺得自己受到的委屈已消去了不少。這個情況比一下子就被無事交保出來繼續犯案來得消氣。
至少，最近應該不會有人受到這個變態的騷擾吧。熊先生如此想著。
而且這個變態似乎也受到不小的精神打擊？
熊先生想起在警局時，變態指控年輕人出手傷害他的事情也沒有被警方採信。無論他怎麼咆哮也沒人相信。
聽說是因為這名年輕人看上去比變態更瘦小，還是一名品學兼優乖寶寶學生的模樣。
變態反被警方認為意圖詐欺，利用本來就有的傷勢自導自演陷害路過女子，藉機勒索賠償醫藥費。加上變態有前科紀錄，還是騷擾慣犯，所以在熊先生與年輕人離開前，警方還沒有打算放他走的意思。
「總之，今天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吧？雖然屁股還有點痛……」
重回捷運站等車時，想起變態錯愕的模樣，熊先生不禁嘴角上揚。
「看樣子，已經沒事了吧？」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嗯？」熊先生聞聲回頭，看到一隻貓熊站在他後面排隊。
「被摸屁屁的憂愁。」年輕人邊說邊將耳機拿下來，一圈圈捆起耳機線。
「……嗯。謝謝你的關心。」
原來被看到了啊？熊先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那就好。」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圓盒，年輕人將捆好的耳機線放到盒裡。「對了，上次的小熊餅乾吃完了沒？」
「已經吃完了……欸？」直覺的回答後，熊先生突然發覺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好像越看越眼熟，但他一時想不出來是誰。
「好喔，那我星期一再帶一盒給你。」把小圓盒放回口袋，年輕人從另一邊的外套口袋掏出悠遊卡。
對話極其自然，自然到讓熊先生深怕對方是認錯人。
「謝謝你……先等一下！」避免話題又被帶跑，熊先生急忙喊停制止。
「怎麼了？」
「那個，請問你是？」雖然這時候熊先生腦內隱約已有答案，但他還是不太敢去相信世界上有那麼巧的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該不會是那個人？
先等等……公司外的連續巧遇，就算會發生這種像是偶像劇的情節，也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跟我無緣吧。
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熊先生乾笑了幾聲。
「哈哈哈哈──是我啊。」熟悉的笑聲再次出現。拉起帽沿，拉下口罩，兔歐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還真的是妳！熊先生的笑容僵在臉上，還像顏面神經失調般微微抽動。
「你該不會完全沒有認出來吧？哈哈哈哈──」兔歐抱著肚子狂笑。
「對……」熊先生愧疚地向兔歐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啦。」揮揮熊掌，調整帽沿，兔歐重新把口罩拉上戴好。「我遮成這樣要認出來也難。」
「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妳替我解圍……」
兔歐對我的印象應該很糟吧？每次遇到我都被牽扯進麻煩裡。保持彎腰鞠躬的姿勢，熊先生遲遲不敢抬頭。
「彼此彼此啦。你也幫我很多啊。」一雙柔軟的熊掌將熊先生的額頭扶起來。
「欸？有嗎？」熊先生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隻眼睛笑成月牙狀的小貓熊。
「有啊。我家的小熊餅乾再不趕快吃一吃就快過期了啊。」兔歐頂著貓熊頭轉了一圈又一圈毛茸茸的腦袋。「我正在煩惱沒有人可以幫忙消滅它們咧。」
「這個也算嗎……」
「這樣吧。覺得很不好意思的話，那明天──」兔歐伸出兩根手指頭。「兩盒？」
「好的。」熊先生不禁被逗笑。「我會努力幫忙『消滅』的。」
「很好很好。」點點頭，兔歐握起熊拳滿意的說：「這樣我就可以放心進貨了。」
「欸？」
這是還要再買的節奏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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