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著掙扎著,在母親反對下,最後決定回台灣投下總統大選的票,因為把女兒丟在日本,只待了兩天就離開。沒想到年初,卻也是今年最後一次回台灣。
沉浸在民主勝利的歡愉不過幾天,武漢肺炎的總總謠傳甚囂而上,電梯裡一分鐘的人傳人、比雪片還白的簍空的肺、走一走突然倒下去的人們…。因為看了網路節目的報導,我比這裡的任何人都緊張,急著奔走買口罩,但因為良心所以沒有囤積,還因為周遭日本媽媽的漫不經心,得到了一盒說她小孩戴不下的兒童口罩。
二月不得已到大阪買畫材時看到大陸觀光客就開始飛奔,只能自我保護了,一年四季換季都為過敏苦惱、呼吸器極其糟糕的我經不起任何風險。到了三月,日本人懂得緊張了,藥局和量販店也再也買不到口罩了,接下來就是挑戰用縫紉機車布口罩了。我一個原本手巧但不會用縫紉機的人,就這樣幫女兒車了兩件衣服。
孩子四月開始沒辦法上課,等於從三月春假開始24小時的貼生生活,自己的事什麼都做不了,除了平常的廚娘、司機、保母等雜工外又加上家庭老師的新工作。到小孩五月底開始上課為止,上半年持續著不安與混亂。安慰自己,至少在台灣的家人是平安的,也比世界各地任何的老人都來得安全。那些生活在世界金字塔頂端的人們,要承受比我這平凡人多更多更多的損失,不會放任這樣的病毒陰謀於不顧吧,有一點小樂觀地相信夏天疫情可以趨緩,限制不那麼嚴格就可以回家了。
但勢不可為,人不是萬能的,做得出劇毒卻做不出解藥,被自然嘲笑了。有一刻,我體悟到,原來歷史在輪迴著那年的西班牙大流感,正身處於歷史的重要時期當中。和SARS暫時性的恐慌截然不同。
回不了家是無奈,另一方面,也不用再參與壓迫我另一種呼吸的社交。我畫畫,研究我新老師基底的作法,大概是他學生裡第一個才剛學就不用靠他幫忙做好基底材的,老師是當紅的畫家,他的眼神與語氣,是真的被我嚇到了。接下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巧合,承受病痛的身體仍有不可承受之痛,但卻是能被訓練的,我獲得了和音樂老師同等級的聲量與超長氣。看了一個展覽誘發了一個小說的構想,年底前完成了生平第一部小說。
我知道,那些能力不是一時福至心靈憑空而降,那是兒時的累積,在被遺忘二十年後;因帶小孩而沉睡了幾年的熱情,因著想家的寂寞而甦醒了。
我的覺醒與歷史的巨輪貼合,告訴我不要再只想著現實的利弊得失。往前走,把想做的事情完成吧。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殘酷與美麗,不要再逃避下去了。我要看,被看。我要愛,被愛。我要想望,被想望。那些我愛的人事時地物,不說出來,明天不見得還有機會呢。
寫下這篇文做為今年的回顧與年末的儀式。明年,還要往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