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吳小雯家離這兒不遠,又已接近晚上十點,雖說大安區的治安算是不錯,小強依然鼓起勇氣提出送她回家的請求。
吳小雯沒有反對。
「抱歉,我沒有買車,所以只能陪你走回去。」小強又加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沒關係,我平常也都走路。」吳小雯看出了他的羞赧,體貼地給了這樣的答案。
建國南路上原本就沒什麼商店,除了往來車輛的頭燈外,並沒有太明亮的光源,因此顯得有些冷清。
初秋的夜裡,已有點點寒意浸入肌膚。偷覷著身旁略顯消瘦的她,一襲薄洋裝內的身軀微微顫抖,他有一絲絲的不捨、與憐惜。
「我不冷!」吳小雯瞧見他的眼光,拋了個淡淡的微笑要他放心。
似是有什麼輕輕觸動了他的內心深處:如此一個善體人意的女子,此刻就走在他身旁,靜靜定定的。彷彿,這段路就會這麼一直延續下去。
然而,人生的長路又是如何呢?
十分鐘的路程終究還是結束得很快。
「我家到了。你怎麼回去?」
「我用走的就可以了,反正不遠。」
沈默。
「嗯,我再打電話給你!」目送她上樓、揮手道別之餘,小強只想得出這句話,雖然他其實還想多說些什麼。
回家的路上,小強腦海裡不斷溫習著過去這幾個小時裡,兩人相處的點滴、片段。
說「溫習」其實也不太對,因為他並沒有刻意去這麼做,而是腦中自然而然就出現了吳小雯的身影。
說來好笑,平時與病患侃侃而談、報告時口若懸河的小強,在打電話之前,竟然要先擬草稿!
第一點,向吳小雯「報告」他已經平安到家了。不過話說回來,這種內容的電話應該是由女方打給男方才對,怎麼會是他打呢?
第二點,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會吧?才第二點就黔驢技窮了?隨便找個話題也好嘛!
問問她回家後在做什麼?(嘿嘿嘿,想必是在洗澡了‧‧‧喂!你再想下去!)
探探她今晚的感覺如何?(就算真的不滿意,她也不好意思明講吧?)
約她下一次何時見面?(要約她去哪兒呢?萬一她不想、拒絕了呢?)
不想則已,越想卻是越亂、越煩。
突然電話「鈴!」一聲響起,把他從思緒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定了定神趕忙拿起話筒,心中還兀自納悶兒,這麼晚了還有誰會打電話來?
「喂!」電話那頭傳來怯怯的、輕輕的、柔柔的聲音,他的心陡然猛震了一下。是吳小雯,她打電話來了!
「喂,我是吳小雯,請問藍自強在嗎?」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回應,吳小雯又加了一句。
「我是!」小強趕緊回了一句。
「你‧‧‧到家了?」
當然到家了,不然現在是誰在和你說話?
「我到家了。你還沒睡啊?」
當然還沒睡,不然現在她是在夢遊、說夢話啊?
這不就是典型戀愛中的男女?
講話變得毫無邏輯、廢話連篇,卻又深深陶醉、樂在其中。
不過此時的小強「當局者迷」,自然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相反的,他只覺得好溫暖、好感動,吳小雯竟然主動打電話來關心他!
「嘟!嘟!嘟!」電話中傳來插撥的聲音,吳小雯也趁勢收線,說好明天再聯絡。
原來是小強的媽媽來電。
她當然非常關心今天晚上,第一次兩人單獨見面的發展結果。因此,平常總是早早上床就寢,今天卻撐到過了十點,只為了得到「第一手」資訊。
小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任憑母親怎麼追問,就是一句「還不錯啦!」,外加一陣又一陣的傻笑聲。
不知道當天晚上他是否做了個好夢(或是「綺夢」),睡夢中的他臉上倒是一直帶著微笑。
不過,沒有流口水就是了。
一切看起來那麼美好,要是他沒有再度遇見小舞的話。
偏偏他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