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九回 虎踞龍潛 #5

柳子徹驀然拍桌而起，右掌力道所至，滿桌的酒壺茶盞頓時受力傾倒，轉瞬間滿桌酒水橫流，柳子徹的臉孔已經脹得通紅，瞪大的雙眼直揪著寶老爺，那句本該威力萬鈞的「胡扯！」在喉嚨裡哽了幾回，硬是沒有迸出唇來。

「阿徹！」

瘦弱的柳子楚罕見地提高了聲調：「坐下！」

柳子徹一聲不吭，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但忿怒仍令他的額上賁起青筋，只見他對寶老爺怒目而視，似乎對他的輕率言語感到無比憤怒。但柳子楚的一張臉皮似乎仍是波瀾不驚，只有隱約幾次幾不可辨的抽搐，在他的臉皮底下跳動著。柳子楚的目光瞟向了同桌的姚齊安，眼神似是有意相詢，但姚齊安卻只淡淡地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寶老，您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了。往酒裡下毒，栽贓嫁禍的方法，可說成百上千，只不過一次眼皮底下落毒，就說丹籤樓裡藏有奸細，只怕太過輕率。」

「龍潛堂和鳳翥堂的諸位弟兄，都是我與舍弟精心栽培的親信，每一位弟兄，柳子楚都敢於以命相托，即便飛星堂計策用盡，他們也斷然不可能背叛丹籤樓。反倒是，依據寶老所言，明玉盟盟主被下毒一事興許是真，但所謂酒後說明始末云云，只怕是飛星堂所使的歹毒伎倆，意圖令丹籤樓內部相互猜忌，自亂陣腳的手段。」

柳子楚語氣平和，竟是絲毫不為對方言語所動。

「大公子所言甚是，如此說來，倒是我無意間反成了飛星堂的棋子，真是汗顏。」

寶老爺罕見地收斂起笑容，朝著三人深深作揖致歉。

「只不過，近日寶華天確實聽聞謠言，說是有丹籤樓中人與飛星堂麾下『六神君』之一的騰蛇君過從甚密，甚至暗中協助騰蛇君調查京城一帶血案，依照大公子所言，此事想必也是空穴來風？」

柳子楚眉頭一皺，還來不及開口，身邊沉默良久的姚齊安卻先一步說道：

「寶老爺，此事倒是不假。齊安確實與這飛星堂的騰蛇君有幾分交情，近日也曾協助辨別血案屍身上的劍痕，藉此判斷兇手來路。須知京城乃是龍蛇雜處之地，大小疑案叢生，丹籤樓身為京城的第一大幫會，為了百姓安危，在某些時刻，也得暫時擱下兩派成見，為緝凶除惡略盡棉薄之力，這些事，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是知道的。」

「抑或是，難道寶老爺認為，齊安就是那個飛星堂所買通的奸細嗎？」

姚齊安看著寶老爺，露出一絲微笑。

寶老爺滿臉堆笑，正試圖砌詞辯解些什麼。只聽見柳子楚冷冷說道：

「寶老，您也算是京城內響噹噹的人物，柳子楚素來景仰。但若寶老對家父與丹籤樓還懷著幾分敬意，所謂奸細一事，就再也休提。您可能有所不知，齊安過往曾在南州一脈『方圓劍閣』習藝多年，對於四界劍路均有涉獵，協助騰蛇君查案之事，也都是在家父同意之下進行。言已至此，若是寶老還信不過姚齊安，只怕今後，丹籤樓也信不過寶華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