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商場一帶有不少刀具店,剪刀菜刀剃頭刀,美容美髮器材等等通常在一間店裡排得琳琅滿目,即便燈光在昏暗,小時候的我依然感受到櫃子裡躺著冷冽和危險。
刀具店的孫女算是我的青梅竹馬,還沒上幼稚園前我跟她一起當過婚禮花童。阿H沒有媽媽,阿嬤照顧的她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得像店裡的那些刀具一樣,綁著最精巧的公主頭,穿著最直挺的制服和摺邊清晰的裙子。
不同的是,阿H常常把笑容掛在臉上,不太愛說話的她,總是雙唇緊閉上彎笑著,大大的眼睛即便瞇起來還是可以看見深黑水樣,小學時候她絕對要是市場裡大人們疼愛的小美人。
阿H的功課不是太好,小時候的我發現,時常被老師打或罵的她,總是掛著那緊閉的笑容讓眼淚在眼中打轉。
大概從四年級開始,我就開始接到一些希望幫忙轉交情書給她的工作,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一種鬼魅般的費洛蒙吧,生活中有一萬雙眼睛盯著她,卻不知道怎樣接近,表面上不說,暗地裡遠看著,少年們的情愫繞著出奇漂亮的阿H,大膽一點的就呼嚕嚕地說些閒話,不得其門的評論者原來從小就有了。
我就像一個觀看光線被吸入黑洞的旁觀者 — 看不見,只能推敲。
不知道阿H是不敏感的人還是天生就有相應之道,對這樣的事她似乎完全沒有這條天線,總是傻笑,也沒有隻字片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聽到阿H智力有些問題這樣的話語,這樣惡毒不負責人的話甚至是從師長口中脫出。
國中,阿H被編到B段班,從那時候開始我只能隱約聽見她現在又是哪個老大的女人這種中二的資訊,有時從合作社會經過他們班會看見她的笑容看著我。
有天,黃昏的回家路上,下課時間不同的我們難得一起回家,多年沒和她說過話的我只好瞎找一些鬼話打打圓場。
我看見到她手捥有一道道的刀傷。
『喔?我用不同的刀試的。』她笑說。
阿H的媽媽是大人們記憶深刻的女人,據說非常漂亮,在大稻埕的舞廳上班,阿H的爸爸據說當了多年火山孝子,媽媽卻在阿H出生不久就拋下他們父女,消失得無影無蹤,爸爸也開始從商場FADEOUT,沒人知道他的消息。
這是我40多歲才稍微理清的故事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