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學姊想找到無出其右的存在意義》-33 你可不能像我一樣

３３

你可不能像我一樣

　　傍晚，面色憔悴的步走在回家的路上，頓時覺得全身好像被掏空般。

　　他看見了地上的紅線，便又湧起了一點哭意，為避免眼淚溜出，他選擇快步離去，不再理會那條紅線。

　　但就在即將到轉角時他停下了腳步……

※　　　　　※　　　　　※

　　「預計在明天晚上，廣水鎮的海邊會有強烈的漲潮，請各位遊客多加注意──」

　　聽到步用鑰匙開門的聲響，步人便馬上熄菸、關電視，從沙發上跳起來趕緊去弄咖哩，他盛了一大盤咖哩飯放到桌上，正好碰見對方。

　　「歡迎回來，吃點吧？」

　　步本來想再一次用沒食慾的理由回房，但今天一整天下來，只有吃中午食堂的一塊麵包而已，肚子早就開始不時發出抗議聲。

　　於是他默默把包包放一旁，坐在咖哩面前開始吃起，神情與動作完全沒有平常看到咖哩的興奮與激動，像個冷冰冰的機器人一樣動著手臂與嘴巴。

　　步人瞧瞧對方因反覆擦拭而紅腫憔悴的眼睛，問：「想談談了嗎？」

　　步的手停下動作，把嘴裡的東西吞嚥下去後，身子僵住了幾十秒才緩緩張嘴吐出心聲。

　　「......我又鬆手了。」

　　「這次是因為什麼呢？」

　　「......前輩。」

　　步人聽到這個回答後確信自己果然沒猜錯．然後再用步以往的「那個壞毛病」去坐推想，便完全釐清整件事的狀況了。

　　他背靠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腦後笑著說：「我還以為是你把比賽的名額讓給別人了，或是跑輸誰了呢。不過我也真笨，早該猜到是因為女孩子才對，因為你最近都沒去補習啊。」

　　「......我只是不想拖累前輩學習。」

　　「那，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嗎？」

　　步的眉頭因這句問題而顯得不悅地皺緊，把湯匙重重放下，與碗盤敲擊發出清脆聲響。

　　「不然還能怎麼樣？」

　　這句反問夾帶著無奈與怨氣，步人接收到後一點也不覺得怎麼樣，反而繼續勸：「嘿？可是聽起來你還不想放棄啊？如果要放棄，應該會說『是的，我放棄了。』而不是『不然還能怎麼樣？』，對吧？」

　　步猛烈地敲桌一下，桌上的東西隨之震動，讓客廳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重點是我配不上前輩啊！直樹是個頭腦好又會運動還很帥氣的男生！我怎麼比啊啊啊！？」

　　「道理你都懂沒錯，但你就是不想放棄對吧？」

　　「......」

　　步人點了根菸抽，在客廳吐出雲霧般的白煙，背繼續靠在沙發上說：「你呀……從小就是這樣，總是委屈著自己，被別人說個幾句就輕易放棄手中的東西，讓給自以為最適合的人。」

　　「給予他人幸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誰該給予你幸福呢？有時候人啊......要適當地自私一下，喜歡的東西就要死命地抓緊不要給別人搶走啊。」

　　「……我並沒有喜歡前輩──」

　　「還在說謊？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子，會浪費時間去為了一個身障女孩子做各種疾病調查，每次約會回來都會記下對方喜歡與討厭的東西，還嘗試幫她解決心裡的問題？就老爸看來，你根本超喜歡她吧？」

　　步霎然轉頭，看向早已從筆記本中知曉一切的步人所露出的笑臉，震驚的神情慢慢舒緩放鬆，繼續看回還剩很多咖哩飯的盤內。

　　──要是變得優秀的代價，是無法喜歡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的話！我不需要那麼優秀！

　　「還記得幼稚園時，常常把巧克力布丁讓給別人，然後自己吃了會鬧肚子的草莓布丁嗎？每次鬧肚子你都哭得唏哩嘩啦的呢……還有小學忘記帶課本被老師罵到臭頭，那臭老師還大費周章把我叫到學校。但回家後你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是借給別人了這件事……」

　　步人一邊回憶著那些最終都是步一個人受到傷害的往事，一邊笑著，然後又講出一件事。

　　「還有那個被你送出去的玩偶，呵呵......當初也是像這樣子呢，我坐在你旁邊跟你說話，然後你一言不發地吃著咖哩，而你也是為此哭得好可憐的。」

　　步一驚停下湯匙，回憶起當天的情景，的確一模一樣。

　　「我說啊……你不用什麼事情都學我，我這個老頭子已經來不及，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但你還有啊，我看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過一個人這麼用心，還是女孩子。」

　　步人伸手朝兒子的頭輕拍去，然後拙劣卻對步來說又十足溫暖地撫摸著。

　　「可見，你真的最喜歡她了吧？」

　　鎖著各種曾經都後悔不已的回憶，和內心所有對紬的感情的鐵箱子，都因步人這番話給打破了。

　　這些全都變成哭意一擁而上，完全不給步一點時間準備迎接，崩潰地從眼眸那兒潰堤出來。

　　──跟我在一起......很麻煩嗎？

　　──......是啊，我要是跟前輩在一起的話，前輩容易被人說閒話的，所以……所以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步的腦海裡，全都是紬那張被自己甩開後，失望又痛心的哭臉。

　　──我是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前輩的事情的，所以……前輩可以相信我嗎？

　　「明明……是我說的話……我……卻還是傷害了前輩……」步哭得泣不成聲地顫抖低語，瘋狂啜著泣，任由淚從眼睛流出。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他懊惱至極地舉拳捶著頭顱，狠狠地砸這顆沒有用的笨蛋腦袋。

　　在過去數不盡的後悔之中，唯獨騙了紬這件事情，是步最後悔，也是最希望可以挽回的。

　　步抿住嘴、摀住嘴，也沒辦法停止這種撕裂人心的悶哭聲在客廳迴盪著。

　　步現在就只是一名脆弱的男孩，跟步人回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這些話，之所以之前不對你說，是因為我認為你應該是不會傻到，連自己喜歡的對象都會讓給別人。但看來我錯了，我的兒子真的很傻呢！」步人一邊笑說一邊粗魯地揉揉兒子的頭髮。

　　「聽好了，不要管其他人！把其他人都當作豬頭！見不慣別人好的大豬頭！」

　　步邊聽，吃飯的動作也越吃越快、越吃越大口，三兩下就將目測有三人份的咖哩飯全部吃光。

　　雖然流著淚，但是眼神流露著深不見底的幹勁。

　　「＠＃＠＄％＃！」

　　「哦哦！很好很好！再來一碗？」步臉頰鼓得像儲藏食物的倉鼠一樣，發不出聲只好重重點頭，步人馬上又去弄了一碗過來。

　　步恢復以往的元氣，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讓一旁的步人露出放心的笑顏。

　　「我要自私地把整鍋都吃完！」步大聲地喊道然後自己又拿著空盤子跑去廚房盛裝。

　　「不是......分多天吃比較省錢啊......」

　　不過如果能用幾天份的咖哩飯，換回兒子的精神，步人覺得完全值得就是了。

　　「啊……其實，我才是那個最不應該擁有私心的人……對吧？『步』。」步人看著兒子如此心想著。

※　　　　　※　　　　　※

　　到了隔天，步今天一樣放棄社團活動，一放學就趕緊找到彩香，而且還運氣很好的，她身邊沒有跟著紬。

　　「彩香前輩！」

　　「步？你來幹嘛？」彩香看起來有點生氣，大概是跟步對紬疏遠的關係吧？又或者是紬把昨天的事情告訴她了。

　　於是步開口第一句就是道歉外加深深地鞠躬：「對不起！我辜負了彩香前輩的期望！」

　　彩香被遠超意料之外的對方舉動，嚇得生氣的架子都垮掉了，她趕緊伸手要步起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點起來！好丟臉啊！」

　　「那個，紬前輩都跟彩香前輩說了嗎？昨天的事情......」

　　「是啊......她不停跟我說你是多麼的膽小跟懦弱，到今天都還在氣著呢。」

　　「很好！紬前輩還願意跟人傾訴……那直樹的告白呢？紬前輩有答應嗎？」

　　「紬說她想要再考慮──喂喂......事到如今你不會是要去告白吧？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欸？」

　　「我知道......情況被我的懦弱搞砸得一蹋糊塗。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該做什麼了！」

　　「......一個......笨蛋......」彩香低聲說著話，並沒有讓步聽得很清楚。

　　「所以拜託妳了！請幫我把紬前輩約出來吧！紬前輩現在都不願意回我的訊息！」

　　「好一個經典愛情故事裡的熱血笨蛋男主角啊！」

　　「欸？」

　　彩香突然很來勁兒地握拳，再度面露招牌的犯花癡笑容說：「雖然我很想因為對你昨天的行為狠狠揍你一頓。但既然你有心想挽回，那這個忙我一定幫！」

　　「那記得明天幫我約紬前輩到公園，晚上六點！」

　　而這時，躲在轉角的健司聽到了這段對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臉心想：「嗯......那兩人關係會搞成這樣，總覺得我也得付一點點責任啊......」

　　「近藤前輩，怎麼了嗎？」茜音老早就換好田徑服，準備要開始特訓了。

　　「在想著怎麼幫人修成正果。」

　　「啊？步和紬前輩嗎？」

　　「妳也知道嗎？」

　　「不清楚，但笨步拜託我做一件事情。」

※　　　　　※　　　　　※

　　另一邊，紬在回家的路上，而直樹則從後方追來。

　　「紬前輩！」

　　放髮的紬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地轉頭回：「直樹啊？」

　　「當時的回應......考慮好了嗎？」直樹面露緊張又期待地問著，而紬只是沉默了幾秒，由於臉始終都是那樣毫無精神，根本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在思考。

　　想到那一天步膽怯的模樣，紬不禁皺了皺眉，又開始滿腹煩悶……

　　但同時，也難受地很想哭。

　　深吸一口氣後，她說出來了。

　　「......」

　　「......那真是太好了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