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開發3】手機無法再現的事？感官的世界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生活在手機的世界，幾乎所有資訊、消息、想學想玩想看的都可以即時連線。電子視窗佔據眼球，成為「豐富」，甚至「取代」經驗的來源，為生活帶來便利，卻也不免有些情緒或習慣是斷裂、快速略過的。
- 手機裡面什麼都有，那為什麼還是無法真正取代生活經驗？
- 有什麼是手機無法「再現」的？
展賦的學生回答：「跟人的互動。」，我立刻找碴似地說：「可以視訊啊。」
「可是連線不穩，有時候會斷掉，而且反應速度不可能比見面來得快。」哦，這個答案非常好，那是一種人類在判讀肢體、表情互動時的敏銳。
「還有距離。空間跟距離感都不一樣，手機裡看起來比較扁。」伴隨這個答案，學生們陸陸續續又說出了氣味、味道、觸覺......這些「手機無法再現」的事，是真實經驗，生活中的刺激來源。
在一個由感官鋪墊的世界，每一種顏色、聲光、氣味、觸感、味道，成為人類習以為常，卻又最極致的享樂。
感官即生活
像一道開關，我們開始「閒聊」起生活中習以為常，又充滿刺激的感官細節。大家圍成圈圈，一個接一個，說出自己「喜歡的畫面」、「討厭的聲音」、「喜歡的氣味」、「討厭的觸感」等等，回顧生活中的視、聽、嗅、味、觸覺。
有人喜歡打開家門，毛茸茸的小動物奔向自己的那一刻。有人喜歡地下室的氣味。有人討厭所有香精飲料。我說，我討厭洗得很乾淨得盤子被磨擦的聲音，還有香菜的氣味。學生說以後上課儀式要用香菜摩擦盤子歡迎老師(QQ)。
還可以更聚焦地問：
- 什麼氣味讓你安心？
- 什麼畫面讓你焦慮？
這詩意體會，都是寫作的養料，比如形容一種安全感，可能像是「絨毛床鋪」，或「到家時換上一雙鬆鬆軟軟的拖鞋」。接下來，播放李格弟作詞／陳綺貞演唱〈失明前我想記得的47件事〉（我更喜歡魏如萱版本）：
我想記得夏日午後的暴雨／雨的形狀
我想記得黃昏的光／光裡的灰塵在飛揚
我想記得愛人如何親吻如何擁抱
我想記得你煩燥不耐的模樣
我會想念１０歲時我看到的那隻象／象的死亡
我會想念卡夫卡／照片他那麼倔強(照片裡他那麼倔強)
我會想念所有讀過的書認得的字
我會記得時間像旋轉木馬消失
對半切開的奇異的奇異果以及
一個蘋果吃到最後剩下的蘋果核
一條發光的公路兩旁都是梧桐樹
地圖上打過記號的城市
和一顆淚般清澈的湖
睡覺以前瞥見的那隻蟑螂以及早上
睜開眼睛 就看到的那張蜘蛛網
我七歲時的照片
第一次迷路穿的鞋
還有到底是誰隨手關掉整座星空
讓我流下眼淚
蜻蜓／蜻蜓(蜻蜓)飛行的速度／狂風捲起沙揚起霧
一張空白的畫布
我看見過(我看見過)被地震搖晃的屋子
在一個非常美好的晴日
旅行紀念品掉下來／引起驚呼
一顆螺絲釘如何慢慢鬆動／(然後)然後出現一個洞
我不討厭沙灘而且我看過
有一個人 在沙灘上大聲咳嗽
檸檬(檸檬)／霓虹(霓虹)／果凍(果凍)
光腳穿過一堆爛泥的時候
滑翔機／嬰兒床
我懷疑我也看過一對翅膀
一頂帽子 被一個複雜的腦袋戴過的形狀
我的手握緊的一張車票
上面有４個字 叫做目的地 讓我微笑
我親眼見過那四個字的樣子
像黑色雕花欄干
圈住一個黃昏的露台
有一個男人(有一個男人)在下面示愛(在下面示愛)
我必須全部記得(你必須全部記得)
因為我害怕有一天有人會大聲質問我
對著我看不見的眼
我會輕輕地說我看不見
但是(但是)我全部記得(你全部記得)
這首歌以視覺為主，也大量涉及其他感官經驗。可以觀察，感官如何被精緻地描寫，如果寫作時，帶入這些刺激，會有什麼效果？這學期展賦安排學生們共讀愛情主題的書，我選取的題材也就呼應這個主題。
花香與愛情
文珍〈氣味之城〉用各種花香誘引，形容戀愛正濃，比如「窗邊便滿栽木槿與桃花」，而他們共同生活會是「桌子上放一大瓶插滿了的百合，以及許許多多新鮮水果。園子裡滿植大葉栀子，桂花，香樟樹，池塘飄著淡緋的睡蓮和浮萍。」熟爛的百合、水果，卻又與清香交織。跳舞時，對情人的印象是「黑如鴉鬢的髮邊還插著一朵新開的茉莉花」。（文珍，《氣味之城》，台北：人間，2016，頁111。）
在意的小細節
《愛情沒那麼美好》〈結束〉這篇（底下連結試閱），訴說一對戀人，成為夫妻之後逐漸離心，「愛情的死亡」回想起來不過是一些微小細節的「不同調」，開始討厭對方身上的煙味、責怪洗衣粉扼殺愛情：
自由寫作：我看見......
沿用上篇「自由寫作」的規則，對眼前事物進行「寫作的素描」，用「我看見」開頭，因為視覺描寫最好上手（寫個不停沒有壓力），也鼓勵交替其他感官。有了上次經驗，大家馬上自行選取速寫的角度，有人正對窗外小公園，有人坐在原位觀測同學反應，也有人直接跑去後院寫作。
作品示例，流暢的畫面像快門一樣記憶瞬間：
我看見隔壁同學眼鏡下專注的神情。紙張交疊散亂在桌面。水壺裡喝到剩下一半的水。一點微風從窗縫滲透。氣溫還是燥熱。電子鐘的紅色數字在跳動。數枝筆握在手心，快速地在紙上來來回回地移動。
從視覺開始，速寫一個課堂即景，靜下來，感受到風的觸感，和不斷流逝的時間，大家振筆疾書的模樣。每個句號都像一幕電影分鏡畫面，充滿了節奏。
在寫作之中，藉著想像重新體驗生活，挖掘各種各樣的小事。這些細碎的事物，被再次召喚出來的時候，才真正成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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