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案件:影歌兩棲超級天王──符鳳銜失蹤案
地點:馬來西亞、新加坡
破案日期:十七天
管家舒爺把我從被窩驚醒時,也順便遞上一杯桂花鐵觀音蒸醒我。
「舒爺爺,才十一點耶。」我直接拉被子把頭矇住,十二月過年前的氣候還算是冷。「你不是十一點就要吃午餐,早點起床梳洗,免得愧對翹課換取來的美好春日。」
是的,我,墨薔淳,二十四歲,在私立「臺隱大學」混學,民族學研究所二年級,偶爾到便利商店打工兼打怪,高級啃老米蟲族群來著。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墨薔」這個姓,總覺得有點像日本寶塚歌舞團的藝名,華麗華麗的,搞得又如法國太陽王時期的貴族之名。
舒爺走到窗邊拉開灰色簾子,拖我下床往外看:「有個馬來華人來找老爺。」我臥房的視野能將整個社區和警衛室一覽無遺,確實,一名混血臉孔、穿著樸素卻高雅的老年男子,帶著不願外顯的憂心,由兩名體魄強碩的印度保鑣陪同前來。
呵了欠,我打算鑽回被窩,「不見,找老爸得關我屁事。」爸媽和大姐、二姐,九個月來不知散步在地球哪個角落──倒也不是共同旅行,就愛各自鳥獸散亂跑,我家典型〈江雪〉寫照,「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只賸我這孤舟簑笠翁根留臺灣。
舒爺緩慢地從晨運未換下來的運動褲中拿出一張揉過的照片,「那我退回去。」我瞥了眼,照片上的女子讓我全身神經瞬間抽動。
媽的!真假?強烈靈動揪入我心深處。
「別再睡了,等我從警衛室上來,把清鱸湯收收尾就能用餐。」舒爺顧左右而言他,好似從沒在我眼前亮過照片。
「真假?」忍俊不住,我嘴快地再問了一次後來令我歷經千辛萬險的蠢問題。舒爺揚起詭異笑容:「見見那個馬來人不就明白了。」
馬來老者和兩名印度保鑣進入會客室後,老者說得一口流利華文,讚嘆:「不愧是格林威治迷宮社區的墨薔家。」我心想,好說,這句話我沒聽過一萬遍,也八千遍。要詳解格林威治迷宮社區恐怕得費無限唇舌,一言以蔽之,如名,此社區彷彿一處時空會錯亂的迷宮,能住在社區內的家庭都「怪怪的」。
開啟我家大門後,並非如平常人家有客廳,而是間純白色會客室。會客室單放一張德式簡約流線型的矮長鋼桌,一組灰牛皮沙發,當客人進入,鋼桌上擺放的白瓷壺和一根紅蠟燭會首先映入眼簾,再來就是環繞著牆、連帶大門計算的八個單門。並有四盞手掌般大小的平溪天燈,隨意分散於角落。如此奇特的室內設計,是為避免來訪者敵意攻擊,用以保留墨薔家血脈。
單調白色,令人無法揣測墨薔家的習性和心理狀態;八個門,迷惑敵人視覺,方便墨薔家躲藏。
馬來老者喝了口白瓷壺倒出的龍井茶,點頭:「連茶都心機算盡。」我瞄眼舒爺,只見他悶著笑。誤會大了。馬來老者以為不用好茶奉客,是怕懂茶行家能喝出墨薔家購茶管道,進而打聽到某些消息,其實只是摳媽看哪間超市、茶行大降價,就買個三五十斤擺家中。
「雖未能親訪墨薔焰先生,卻能親見墨薔淳先生,更為高興啊。」嘿,別捧我,我承認我蠻帥的,五官端正精細、一米八五修長健碩的體魄,再帶點慵懶貴麗氣質與神秘奔放的相異性格集於一身,這股男性魅力很難令女性不著迷⋯⋯不過馬來老者應該是指,可以見到墨薔家繼承人的這件事吧,唉,畢竟摳媽和兩個老姐的強勢作風是出了名,要見到我這個「傳聞中的極致媽寶」挺難,悲!
「符老闆,請直接跟我家少爺說明來意吧。」未待馬來老者自我介紹,站於一旁服侍的管家舒爺竟喊出對方姓氏。姓符的馬來老者露出驚訝神色:「墨薔家當真神異!我符元亨已經四十年沒露過相了。」
符元亨,其父為潮州華人,移民至馬來西亞柔佛州後,娶當地馬來女子為妻,產下五子二女。排行四男的符元亨,十四歲時開始各地打工,做過寺廟打雜工、印度金飾店門衛、建築工地工人等,二十一歲時獨自至麻六甲當打工船員,卻於二十七歲無名致富,憑藉柔佛蘇丹王對州內的文化經濟建設,以及昔年對建築工地的經驗,一躍為馬來西亞地產大亨,全馬十四州的土地開發,近乎百分之九十必須經過符元亨同意或協辦。
我把照片攤平,指著上頭女子:「這張照片你怎麼得到的?」符元亨用一種堅定眼神直視我:「墨薔先生不認為這是張合成的假照片?畢竟太過匪夷所思。」我淡淡微笑:「當閣下進入格林威治迷宮社區時,世界早就不同了。」我朝符元亨指了指我手上的手錶,示意他也看看手上的錶。看錶後,他全身一震,他手上那隻製作於瑞士最精密技術的昂貴齒輪錶,長短指針竟瘋似地亂轉,兩名印度保鑣也騷動起來,甩著手上的錶。我左手又一揮,凌空爆出一團氣,往牆壁噴去,白色牆面竟如波浪般波動,變成一幅白色窗簾。我走近白窗簾掀開,窗簾後的景色嚇得兩名印度保鑣大叫摔倒,連符元亨拄著拐杖的手都明顯發抖。
這時舒爺捧來四碟糕點,對我笑說:「少爺,該請貴客品嚐茶點了。」我合上白窗簾,轉瞬又變回堅硬白牆。(窗簾後是什麼恐怖模樣,就先賣個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