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叫穆墨杉（２）
#本作品不是仙俠或穿越類型
按照男子建議，陳信叫來家僕，把叔叔和嬸嬸抬回房內休息。陳信仍無法放心，便與男子守在門口。狐蝠聽命，藏身於門外的樹上。妖物從眼前消失，帶來的衝擊卻未消彌，陳信感覺此時的寂靜相當不真實。
「別擔心，他們快醒來了。」 男子輕拍陳信肩膀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招來不幸。」
陳信向男子訴說自己的罪過，男子卻豪爽的大笑。陳信不解，覺得男子太失禮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那不是你的錯，只是人生無常。若身邊有人不幸就是自己的錯，那我們穆氏全部自殺，世上就不會有妖物了。與你相比，我們明明是去幫人，還被說不祥不是更可憐嗎？」
「不，您是我們的恩人。要不是您及時趕到，我們早就死了。」 陳信說著，身子仍微微發顫。
「不，你這樣，也是胡下定論。我出現純屬巧合，要不是我剛好來到這，阿福又出去閒晃，我不會知道你家有妖物，也沒辦法及時幫助你。」男子收起笑容，正色道：「這種想法太自以為是了。即使擁有法力，我們仍是人類，沒有偉大到可以阻止，或引發這些不幸。」
陳信認同這些，卻無法停止自責。兩人保持沉默了半晌，男人忽然問道：「你知道龍葵嗎？」
陳信搖頭，他沒聽過這個詞彙。
「成熟的龍葵漿果可以生吃，清熱解毒；但若誤食未成熟的綠色果實，可能中毒，甚至喪命。」實篤握住陳信的雙手，懇切的望著他。「你也是。你只是還沒長大，還無法保護別人。」
酉時即將結束，那對夫妻終於恢復意識。家中出現一位不速之客，兩人都嚇了一跳，陳信花了一些時間解釋來龍去脈。
「你們的意思是，我帶回來的客人，是妖物？」 叔叔訝異問道。
「是。要不是陳信勇敢喝止他，我趕到時，你們應該已被吸乾精氣了。」男子解釋。
「這位大哥，你說你叫穆實篤，是穆氏的人對吧？」叔叔皺眉確認，顯然對穆氏很有戒心。只是念在救命之恩，他不想失禮。
「對。不過，就如我剛才說的，我希望兩位同意我帶走陳信。」實篤說。
「哼，要帶走就帶走。原來是有法力的人，晦氣。」嬸嬸毫不客氣趁機煽動。「你看，當初就說不要收養他，現在弄得命差點都沒了。那時不是有人說要買他嗎？你要是賣了，我們何必受這些苦？」
「夠了，嫌我不夠煩嗎？」叔叔喝斥，別過頭沉默幾秒。他慢慢望向陳信，眼中充滿抱歉。半晌，他長嘆一口氣。「小信，叔叔對不起你，叔叔不敢冒這個風險，這個家裡，有太多人了。」
陳信看在眼裡，知道叔叔盡力了。他能理解，也不埋怨，只是難免失望。他想起叔叔當初過說會保護自己，如今還是放手了。
得到同意，實篤立刻握起陳信的手，帶他離開。路上，他告訴陳信：「聽好了，從現在起，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學會保護自己，無論身心。」
墨杉至今還記得，那時從實篤手中傳來的溫度，比叔叔的擁抱還要真實。
半個月後的夜裡，實篤牽著陳信的手抵達本家。
跨過本家大門的門檻時，他清楚感覺到瘴氣被擋在門外，抬頭一望，便看到夜空中掛著幾顆星星。
「我是分家的實篤。」實篤拿出銀牌以示身分。「我帶了個孩子回來，你們派人準備一下，我先去找宗主。」
陳信一聽，立刻從驚喜中回神。他知道宗主是位高權重的人，不禁握緊穆實篤的手。穆實篤沒有出聲，默默把另一隻手蓋到陳信的手背上，拍了拍，藉此安撫他的情緒。
實篤牽著陳信，另一手提著燈籠，配合孩子的步伐緩緩走在迴廊。廊道不寬，燈籠照亮前方，沿途的圍欄與棟柱被映得若隱若現。叔叔家也有相似的迴廊，陳信甚至獨自摸黑走過，但他當時怕得只想縮在實篤身後。如今回想，那大概是為了拖延與宗主見面的時間。
他們抵達日陽宗主的書房前，實篤指著院中桌椅，要陳信坐在石椅上等待。接著，他放開了陳信的手，獨自敲門，入房。
陳信站在門前，看看門板，看看石椅，猶豫半晌還是沒有照做。他坐在房前的石階上，想離穆實篤近一些。一段時間後，房內仍有細小的交談聲，陳信內心焦躁，不禁摳起手指，他的目光四處飄移，打量這空蕩蕩的院子。
「御洵哥，你看，那邊那個小孩。」一個男童的聲音傳來，隨後緊接著一聲「噓！」
陳信循聲望向院子對面，他瞇起眼睛，隱約看到暗處站著兩個人影。兩人交頭接耳，陳信聽不到內容。只見較矮的人頻頻轉頭，似乎也正看向他。那人搖搖頭後，突然踏入院中，快步朝他走來。
那一瞬間，月光照亮他藍天似的髮色，以及石榴石般溫潤的眼睛。
好美。那雙眼瞬間吸住陳信的心神，害他忘記閃躲。直到男童走到他的面前，眨著眼詢問，「你是分家的小孩嗎？怎麼沒看過你？」陳信終於回過神，看著眼前的男童，又看看他身後那位顯然較年長的黑髮男童，陳信慌忙別過頭移開視線。
藍髮男童側身探頭，對上陳信的目光又問了一次。陳信更慌了，為難的皺起眉頭，小聲道：「我不知道什麼是分家。」
「喔！你是從民間被帶回來的吧。」男童恍然大悟，轉頭詢問同伴，「御洵哥，又是民間來的孩子。」
「陳信，進來吧。」實篤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
被稱為御洵的人低聲說了一聲「有人來了，映泉，我們快走。」 隨即向陳信點頭示意，拉著映泉快速離去。
「噓。」映泉邊走邊朝陳信示意。實篤開門時，兩人已不見蹤影，陳信也沒把事情告訴實篤。
陳信隨實篤進房，躲在實篤身後小心打量。房內有一張面對門口的長桌，左右各有兩張椅子。桌上有一塊絲綢，絲綢上是一顆潔白無瑕的白色礦石。陳信忍不住停留半晌。叔叔教過他一些礦物知識，他知道越乾淨的礦石越是貴重。他繼續往內看去，桌子的另一頭，一位老人面對入口坐著。
「來，和宗主大人行禮。」實篤站到一旁，輕拍陳信的背。
沒想到，老人見到陳信，忽然神色震驚的起身。陳信一驚，立刻躲回實篤身後。老人猛然回神，徐徐呼吸後，慢慢坐下。
「宗主大人，怎麼了嗎？」實篤不解詢問。
「不，沒什麼。那孩子很緊張，你別勉強他行禮。」
日陽宗主擺了擺手。在場只有他知道，陳信那頭墨綠髮色和穆謙麻一樣。所以，兒時與穆千麻的回憶一口氣湧上心頭，害他有些失態。他暗自檢討，活到這把年紀還這麼不穩重。日陽宗主按下激動，慈祥望著陳信，「孩子，辛苦你了。既然你來到這裡，我們會保護你的。」
若是以前，陳信會深受感動，但他此時只想起叔叔的臉。這種承諾，他再也不會輕信。
「來，孩子，握住這塊礦石。」
陳信聽從指示，伸手握住礦石。瞬間，他全身血液奔騰，體溫升高，精神變得亢奮，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愉悅。這時，手中傳來一陣抖動，他連忙打開手掌，赫然發現礦石已經粉碎。
「對、對不起……」
貴重的礦石就毀在自己手上，陳信深感害怕。他望向穆實篤和穆日陽，兩人滿臉震驚，沒有要安慰他的跡象。陳信心想，他一定會被轟出去。
可是，眼前的兩人神情再次改變。穆實篤大笑，拍了拍陳信的背，「做得好啊！真有你的！」
實篤相當開心，下手不知輕重。陳信很高興自己不會被拋棄，卻有些擔心自己的脊髓。
「這孩子當童僕有些可惜。」日陽宗主打量著陳信，思考片刻。「要不這樣吧。實篤，收他做兒子，培養他成為我們穆氏的成員。」
「宗主大人，這、從來沒有過這種事，不與其他長老討論嗎？」實篤訝異問道。
「不必，不過是認個兒子。如此有天賦的孩子，不該委屈。」日陽宗主摸了摸下巴，詢問：「還是你不想收？」
陳信大概聽懂情況，但不清楚實篤拒絕，他會被如何安置。他不禁緊張得抓住衣角，閉上眼暗暗祈禱。
「不，我很願意收養他。」實篤伸手握住陳信的手。陳信開心望向實篤，卻看出他眼神滿是歉意。「只是，我作為分家的主力成員，時常不在山上。不要說一個父親，我連陪伴他成長都做不到。」
「這我已經習慣了，我可以等你回來。」陳信忽然插嘴，他不希望造成實篤的困擾，也害怕這樣下去實篤不願收養他。「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會好好學習，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日陽宗主輕撫陳信的頭。「反正孩子們都要在本家受訓，這孩子就住在這裡。你每次歸來再來陪他。」
實篤終於點頭答應，他不好意思的朝陳信伸手，請他多多指教。見自己的姪子如此彆扭，日陽笑著提醒：「實篤，你該問他要不要新的名。」
「你要嗎？」實篤蹲下來真切詢問，「那是父母給你的，你可以保留這個連繫，從此叫『穆信』也無妨。我知道你在叔叔家的這幾年不開心，如果你想要一個新的開始，我可以幫你取新的名。」
「我想要新的開始。可是，我不想斷掉和父母的連繫。」陳信怯弱的說，聲音還有些顫抖，害怕表達意見會被嫌麻煩。
其實陳信已經忘記父母的長相。和叔叔家不同，他們沒閒錢請人畫下容貌。他記得，父母總是照護著他，但更記得他們身體越來越差，對他道歉的模樣。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忘記。
「改名不會斷了連繫。只要你沒忘記，就會一直維繫著。」日陽宗主慈祥微笑。
陳信總覺得宗主眼裡有些感傷。他暗暗猜想，宗主大概想起某個已經死去的人。
「信代表了誠。你的父母希望你能正直真誠，你如果能做到，也是在維持連繫。」實篤補充。
「我會做到的。」陳信不加思索的說。兩人滿意點頭。
「那我要來替你取個名了？」實篤與陳信相望，真切詢問。陳信點頭表示同意，實篤隨即上下打量他，一面思考，一面說，「話少又不太笑，加上這個髮色，你父母希望你正直誠摯，而我希望你堅毅……『墨杉』，就叫墨杉吧。」
那晚，墨杉和實篤住在本家。他久違的被人擁在懷中入睡。
醒來時，第一位養子的消息已在本家傳開。墨杉送實篤走到大門的過程中，四面八方不停有人關注，還有人竊竊私語。
看墨杉神色不安，實篤蹲下身，語重心長道：「我無法一直陪在你身邊，也不好擺出父親的架子。但是，既然你成為我的孩子，我希望你成為真誠堅毅的人，不要輕易露出這種表情。」
墨杉點頭稱是。實篤笑著輕撫他的頭，把一個錦囊交他。「這裡面是龍葵，阿福昨晚摘的。還記得龍葵的特性吧？很好，千萬別忘了，容易自責不是好習慣。」
墨杉再次點頭，握著錦囊，目送實篤離去。
（未完）
------------------------------------------------------------------------------------
後記：
雖然現在才第六章，但我可以先預告六到八章都還滿硬的，屬於弱弱相殘的悲哀。再次幫墨杉默哀。千不該萬不該被作者喜歡。
我正在寫第九章，可以當作是第一集的最後一章。我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個沒有bug的架構，差點被自己的邏輯和設定搞死。然後，我發現我在最初就給某人物設定好背景故事，，再加上劇情架構和設定發展到這裡，那個角色真的好慘。就是比墨杉還慘的那種慘。（劇透？）
總之，我覺得很好看。
------------------------------------------------------------------------------------
🐾歡迎加入我的沙龍或是訂閱各種專題，以獲得最新的更新消息
沙龍◆李笭的上班可以寫小說
專題◇被詛咒的南國穆氏
專題◆漫談創作
專題◇地府實習筆記
專題◆人魚能不能上岸
🐾歡迎追蹤我的社群，看看我的日常廢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