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透發不尋常的妖氣,不可能是假的。」我坐下塞了塊香蘭淡汶餅,又喝了幾口熱清茶,才終於驅走睡意,說道:「照片上的女子就是馬來西亞雲頂噬頭女吧!」
馬來西亞雲頂噬頭女,是相當有名的傳聞,隨便網路查一下,都有各種版本。大致版本是這樣的:雲頂高原位於彭亨州西南吉保山脈中段,山區空氣清晰、風景優美,已發展建設有豪華飯店、先進賭場和刺激遊樂場,儼然一處絕世隔絕的現代桃花源。一對姐弟上雲頂旅行,行至傍晚,忽起濃霧,迷失行車方向。弟弟被迫下車尋求幫忙,留姐姐在車等候。弟弟許久未歸,卻來了輛警車。警車下來兩名警察,準備走近時卻停步,表情詭異凝重地望向姐姐。兩警相覷一眼後手按配槍,不發一語地靠近轎車,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撬開車門,拖姐姐上警車,揚馳而去。將哭鬧姐姐送至警局後,兩警再次回到現場,濃霧已散,只留有一輛乾淨的灰轎車大開出門,四處人煙悄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三日後,終於在溪谷發現弟弟的屍體。
法醫判斷死因為撕咬傷,當場死亡──頭顱直接被野獸咬下,死前無掙扎。
該晚,警車巡邏中途忽起大霧,遠遠的,看見閃爍不停的車燈。駛近,只見一名神情惶惶不安的年輕女子坐在灰轎車中。兩警甫下車便聞到一股血腥惡臭,礙於霧氣濃重,無法確認腥味來自何方。正打算走近灰轎車時,極巧地颳來一陣夜風,吹散灰轎車四周濃霧⋯⋯兩警冷不防打個顫,哆嗦起來。
灰轎車頂上淌了整片鮮血,躺著弟弟的無頭屍。另有隻頭顱有普通人三倍大,渾身白中透青、手腳身軀異常細長的長髮妖怪,正啃噬弟弟的血頭顱。兩警停下腳步相看一眼,不約而同按住配槍,準備隨時掏槍射擊以應對突發狀況。
情況卻又產生轉折,噬頭女妖望見兩警竟顯得有些畏縮,完全沒有攻擊意圖,因此兩警壯著膽衝向灰轎車,一人警戒、另一人用槍托撬開車門,拉著年輕女子就奔回警車快速離開。
「這是我兒子符鳳銜失蹤當場拍的照片。」符元亨語帶哽咽。我手中照片,大名鼎鼎的雲頂噬頭女正蹲在一輛寶藍色高級休旅車上,腳踩無頭男屍,時間為五天前深夜,剛過凌晨一點。我頗甚訝異:「符鳳銜!狗仔週刊不是說他正在好萊塢籌開新片跟錄唱片嗎?」符鳳銜可是影歌兩棲的超級天王,我上月剛預購他新片的電影票和配樂專輯,打算過兩天到臺北東區看。從沒報導過他有個如此財勢驚人的父親。
「我要求經紀公司放出假消息。」符元亨容色略微悲傷,「這張照片是巡邏警員迅速用手機拍下,車頂男屍是鳳銜的宣傳,他和經紀人則失蹤了。」符元亨從大衣外套取出另張照片,是名眉清目秀的可愛少女。「她叫楊婉妗,鳳銜圈外女友,警方發現休旅車時,她已呈現失神昏迷,還在特殊病房中調養,尚未清醒。」符元亨所投資的醫院,是目前全球最具權威的五星級醫療村,位於柔佛新山,以五倍薪資及無上限研究經費的條件,網羅各地名醫至此。若世界級醫術無法使楊婉妗清醒,常人更束手無策──警方喪失目擊證人,亦尋獲不著符鳳銜和經紀人下落,是以,不得不透過非常關係來拜託墨薔家。
楊婉妗?名字挺熟耳的,哪聽過呀⋯⋯。
抹去起悲傷情緒,符元亨再度恢復大商賈與人論事的沉穩:「雪蘭莪州現任蘇丹王和令尊乃摯友,十分推崇墨薔焰先生的⋯⋯『神妙』⋯⋯說只要墨薔家願意施以援手,沒有解決不了的難事,今日得見,果然非凡。」我用食指輕敲著嘴唇,獨有的思考動作:「我爸現下在他處,甚難聯絡,假如符老闆不介意,由我代勞不知可否?」符元亨大喜望外,聲音有些激動:「能請墨薔淳先生出面,真是給足我老朽臉面,凡所需要,敬請吩咐。」
「符老闆甭客氣,只是有些事得先打探琢磨。」我拿起鋼桌上的那根紅蠟燭,緩閉雙眼、默默唸咒。隨意分散於角落的平溪天燈,啪的一聲忽自燃,緩緩飄升。符元亨跟兩名保鑣看得目瞪口呆,心有預感即將發生怪事。
當天燈升至天花板頂端,我立刻吹滅紅蠟燭,施展「明鬼四之術」。
按民間說法⋯⋯這叫──「吹燭喚鬼」。
我之前跟老爸提了個絕妙建議:「爸,你說實行『明鬼四之術』能不能用手電筒代替蠟燭?諾,你看,智慧型手機多方便,裡面直接內建,行走在外哪裡生蠟燭啊?」蠟燭實在不易取得。老爸建議都沒聽熱,一悶記就敲下我頭,痛得我急跳開。
「臭小子,你當鬼辦演唱會啊!蠟燭的膏油香才能吸引鬼!」
我抗辯:「現在都已經燒紙紮手機、紙紮平板了,哪有鬼那麼落伍的!」咱父子倆在施術上總看法相左。
剎那,四盞天燈啪滋啪滋同時焚燒冒煙,房內頓時陷入無限黑暗。
數秒,白煙內透發青光,極慢極慢地⋯⋯從天花板四個角落,浮現四隻扭著頭且窟窿眼的倒吊人影!宛若壁虎般攀爬而下。
符元亨跟兩名印度保鑣不禁低叫!
四隻人影接著挨近,吐出血色長舌,我笑著從鋼桌下掏出四顆由泥土混著剁碎榕樹葉的丸子,餵養祂們。祂們嘎嘎叫著,來個彈跳兼翻轉,垂直挺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