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礫被人突然從後方一撞踉蹌了下,一位高大的Beta不懷好意地對他哼了聲,蒼礫左右望了下,其它的人也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深呼吸口氣,猛然抓住Beta的領口,碰一拳、兩拳,他只三拳就揍倒了那人。
「喂!」另一位人口販子站了起來。
「我戴束頸心情正差,你也要?」蒼礫瞄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瞪著來人。
一個清亮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怎麼了?」
那是一位與聲音一樣俊美清秀的人,柔軟的身形像是位Omega,但他有極亮的深黑色的雙眼,那眼神太具侵略性,又不太像位Omega。
他似乎光看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視而不見地跨過地上的人,走到蒼礫身邊,卻對其它人道:「你們找蒼礫麻煩?真是自討苦吃。吃完了就快出去吧。」
蒼礫正想起身,Omega卻按住他的手。
他們藏身的地點是幾間位於山腰的小屋,在伐木季以便宜的價格租給工人,Omega的這間屋子比其它人的略小些,但有個新的暖爐,似乎比其它人的屋子都暖和些。
待其它人走遠,Omega抬手替他解下束頸,倉礫一言不發,將Omega摟進懷中,低頭吻著Omega柔軟的唇。
Omega讓蒼礫吻了一下就推開了他,轉身撈起了自己的髮尾,蒼礫吻著他昨日才咬過的頸項,低頭舔著Omega的腺體。
Omega緊繃的神經似乎放鬆了些,那只是個臨時標記,Omega本能地在標記後的幾天極度渴望Alpha的安撫。
蒼礫吻著他的頸項,低聲道:「浮蘿,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這是你的家鄉,你卻這麼想離開?啊……嗯……」浮蘿因他的吮咬低低呻吟著。
蒼礫不禁笑了下,那笑令浮蘿警覺地推開他問:「笑什麼?」
「有人告訴我Alpha忠於自己的慾望,但我認為Omega更……唔!會痛!咳!」
浮蘿生氣地推開他威脅般拿起束頸重重打了他一下,蒼礫意思性地閃躲卻仍不肯放開浮蘿,像是耍賴般又道:「這個地方無聊死了,現在入冬了你那些生意也該結束了,總該可以走了。」
「好吧,明日就走。」浮蘿回答。
「當真?那我可得到鎮上採買幾樣吃食帶在身上。」他說著,又問:「你到底做什麼生意?都沒見到貨物什麼的。」
浮蘿沒好氣地說:「還讓你見到!我一早就把貨弄上船了。」
「那現在可以……」蒼礫嬉笑地靠近浮蘿,他隱約感到浮蘿想抗拒,但Omega的身體又無可奈何地臣服於他,於是只是吻了幾下又鬆開,收斂了自己的信息素:「明日要走,今晚還是安份些。」
浮蘿鬆口氣,立刻將束頸又扣回蒼礫頸上。
「我能不戴這東西嗎?」
「不行。」Omega一口拒絕。
那當然是信賴的問題,蒼礫心裡很明白,也不多加爭辯。
翼國人對能用信息素壓制他們的Alpha處處戒備,然而普遍認定Omega軟弱但無害,蒼礫發現杏仁味的Omega信息素時也陷入這個窠臼,他來到人口販子的藏身處,才發現浮蘿不但是人口販子的一員,還是他們的首領。
蒼礫極力裝成一位被Omega誘惑的Alpha,幸而Omega的信息素自然會讓他的身體蠢蠢欲動,他不斷提醒自己把手放在對方身上,表現得愚蠢而熱情。
午後,蒼礫就以採買的名義到鎮上將油紙包的訊息送了出去,那是他在乾貨店能找到最接近他的信息素氣味的東西,蒼礫希望瀘將軍或其它軍官能猜到其中的意思。
浮蘿應該是為了利用信息素才與他親熱,一旦人貨離開翼國,他也許就有生命危險了。
金祥商做的是煤炭生意,擁有許多在湖岸航行的運煤船,然而這些小船都無法離開湖區將煤炭送到下游及鄰國,能運送煤炭遠行的只有三桅帆船金梭號,這條船每次入港就停留月餘。
金祥商在港口搭了專門運煤的軌道,挖出的煤炭運抵港邊直接倒入滑輪車,由滑輪車將煤炭運到船中倒入空槽,直到所有的空槽滿了,金梭號便啟航將煤炭運往下游各港口。
浮蘿手下的人口販子本來就是水手與礦工,他們上了金梭號,浮蘿與蒼礫則搭上客船,又由客船運送他們摸黑悄悄地上了金梭號。
經過關防時浮蘿被盤查,但他牽了個孩子,蒼礫操著方言又背了許多行囊,他們就像返鄉的一家三口,於是順利過了關。
蒼礫見那孩子十來歲已分化且亦有松木味的信息素,一進兩人所共用的船艙,就問道:「這孩子是Alpha 吧?你的?」
「當然不是。他的父母不願他在困在山裡當個伐木工人,要我帶他離開北國。你放心,他不會一直跟著我們。」
蒼礫不悅地道:「你讓他出去吧。我不想和Alpha待在同間房間。」
那孩子出去後,蒼礫靠近浮蘿,問:「船什麼時候出港?」
「隨時……誰在外面?」
一人閃身進來,是位常與浮蘿同進同出的Beta,他穿著礦工的衣服,露出手臂的刀疤,腰間綁了把刀,他瞪著蒼礫,蒼礫掃興般到床上躺下。
那人附在浮蘿耳邊說了幾句話,浮蘿便跟著他走了出去,蒼礫立刻翻身而起,他探頭出去時那兩人已消失在樓梯角落。
蒼礫也走出船艙,他順著淡淡信息素的氣味尋找那孩子的下落,但濃厚的煤炭味覆蓋了所有的氣味,他小心地走過滿地煤炭渣,接著就看某個樓梯有許多腳印,他拾階而下,眼前有幾十個巨型木箱直排到黑暗的盡頭,皆半陷入地面,顯然是方便裝載煤炭,
他又聽見浮蘿的聲音,夾雜著孩童哭泣。
「什麼時候?」
「上船之時,他想偷跑。」
「看來他摔斷手了,這孩子不能賣了,丟到湖裡去吧。」浮蘿的聲音說。
一人聽了碰地打開窗子、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肩膀,孩子尖叫,蒼礫舉步衝上前去:「不行!」
一群人轉過來瞪著他,蒼礫不禁一驚,他這時才看清木箱裡全是被綁住的孩子,遠超過他與瀘將軍所知的數目,大大小小的孩童約有二十來位,雙手被縛擠在一起,有的哭泣有的發抖。
浮蘿也動怒了:「你跑來做什麼?」
蒼礫回答:「我不來,你們知道官兵追來了嗎?」
一行人連忙趕到甲板上,凜冽的風正斜斜地吹著,除了近處的水波映著金梭號的燈火,湖面仍漆黑如墨,他們推開幾位水手、跑到船尾張望,遠處湖面只有幾點燈火。
「我什麼都沒看見。」一位大漢道。
「那些燈火,左二排、右二排。那是水軍隊型。」蒼礫道。
此時水手在喝令下齊拉動索,金梭號張開前三角帆,後檣縱帆拉起,逆風倒退轉向西駛,一群人又連忙跑到船首,他們突然看見晨曦正勾勒著遠方船隻如幽靈般的形體。
桅頂守望的水手吼叫著,但已來不及了,金梭號一轉向就對上了兩艘雙桅橫帆船,兩船滿帆全速向她開來,其中一艘掛著頂帆,船桅的旗幟在晨光中飄動,那是翼國水軍。
兩艘船併行正面擋住金梭號的航道,一旁數艘敏捷的雙桅縱帆船亦來勢洶洶,金梭號只得順風收勢以免船首對撞,如此一偏就失了風,金梭號直緩地駛入兩艘雙桅船間,被兩船左右包夾。
得水號沿船邊就定位的水軍皆張弓拔劍,軍官一聲令下,頓時弓箭齊發,鐵勾飛擊、鎖住金梭號船身,數十士兵自桅上飛身登船,一上船就砍斷縛住轉盤的繩索,金梭號的鐵錨墜入海中,得水號士兵立即架起長梯齊齊衝上金梭號。
金梭號的水手與礦工大半是亡命之徒,另一半則備著刀隨時準備與水盜廝殺,官兵一上船,兩方短兵相接在甲板上大打出手。
在叫囂與混亂中,蒼礫遠遠地認出得水號艦橋上紫衣人是瀘將軍,一旁是、那位深藍上衣的是……
蒼礫不禁摒住呼吸,但浮蘿扯住他的手臂衝入船艙。
船長慌張地向跑來,他抓住浮蘿:「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浮蘿露出冷硬的神情,他身邊帶刀壯漢扭住船長的手臂,逼他放開蘿浮:「別動歪腦筋。」
浮蘿道:「把那些孩子帶上來。」
浮蘿說完就反手扣住蒼礫,後者跟著那人正想下船艙,浮蘿狠道:「你想逃跑?」
「不、我!做什麼?」
浮蘿喀一聲將蒼礫的左手與其中一個孩子銬在一起,蒼礫怒道:「你瘋了嗎!」
「我還需要你的信息素,你別想逃。」浮蘿道。
船艙外打鬥聲愈來愈近,碰地一聲有人踢破了艙門,一位軍官帶著一群士兵衝入船艙。
浮蘿一把抓住一個孩子、短刀架上咽喉,喝道:「誰敢過來!」
幾位人口販子連拖帶拉帶出人質,那群孩子被迫跪在地上,其中一位放聲尖叫,人口販子轉身就甩了他一巴掌。
軍官怒道:「放開他們!」
浮蘿道:「讓外面的人全部住手。」
「別想!」軍官一口拒絕。
「那你得為這些孩子的死活負責——」
蘿浮說著就要動刀,軍官緊張地道:「慢、慢。」他咬著牙退讓,「傳令,全部退出去。」
當蒼礫的身影與人口販子消失視線中,盛岭不禁有些焦急,甲板上的賊人不敵訓練有素的士兵,很快敗陣下來,但那勝利只是片刻,一小隊士兵自艙門倒退而出,軍官對著得水號打著信號,令得水號眾兵壓下弓箭。
軍官清出了一條走道直通到吊在船邊的救生平底船旁,一旁一艘雙桅船隨即空了出來,那艘船專為湖區氣候打造,桅桿高而船身輕,主桅還加了面方帆,是條有名的快船。
得水號上瀘將軍與盛岭的神情變得緊繃,瀘將軍低語:「他們要逃亡。一到湖心人質就有性命危險,再加上蒼礫……」
許多孩童慢慢從船艙現身,押著他們的是位面貌兇惡臂有刀疤的男人,接著是蒼礫,他身後的人身材單薄身穿著灰衣,抓著個孩子擋在身前,手握利刃架在個孩子頸上。
蒼礫一走到日光下,就抬頭看向得水號艦橋,盛岭感到他的目光直望向自己,不禁心中一緊。
下一秒蒼礫身形一低將身邊的孩子抱起扛上肩頭,一腳踢起一支地上的斷箭,伸手抓住揮刺入刀疤男人的頸項,刀疤男人痛得慘叫了聲便鬆了手。
蒼礫大吼:「快跑!」
孩子紛紛逃竄,浮蘿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蒼礫撞向一旁,幾名官兵連忙將孩子拉向安全處,然而原本已被壓制的惡徒竟趁亂反擊逃跑,幾位士兵受傷倒地。
金梭號甲板再次陷入混亂,瀘將軍拔劍,喝道:「翼國眾軍隨我來!」
水軍士氣一振紛紛抽出刀,瀘將軍帶著一隊官兵衝上金梭號、加入戰局。
浮蘿眼見失了人質,狂怒拔刀就向蒼礫砍去,蒼礫與小孩的手被鎖在一起只能扛著孩子左躲右閃,眼見已到船邊,他一個翻身就跌在救生船內。
吊在半空中的平底船不斷晃動,他肩上的孩子嚇得尖叫,浮蘿揮刀砍斷一條吊索,平底船的船身往一旁傾斜,蒼礫連忙攀住一旁的吊索才不至翻落,眼見浮蘿刀子就要落下,蒼礫閉眼將孩子藏在身下以身擋刀,卻聽碰地一聲,浮蘿飛跌倒在地面,再也不動。
蒼礫驚愕地轉頭。
不知何時天色已大亮,陽光照著得水號的船桅,片片白帆在風中鼓起,動索晃動。
殺伐聲在晨曦中似乎變得遙遠而逐漸平息,只剩哀嚎與淡淡血腥味飄散著。
盛岭立於艦橋上,寒風捲起金藍色的腰帶,直直望著這個方下,慢慢放下手中的弓。
波浪如常來來回回,盪著船身。
盛岭堪堪趕在大雪之前返抵國都,之後大雪封住山路,整個翼北在深冬中安靜地休憩,直至隔年的三月,白雪才不再落下。
冰雪稍融後,盛岭每日都騎馬出城跑幾圈,他的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只要他適時回頭,他們就不會靠近他。
盛岭回來時總是滿身泥濘,得沐浴更衣後才能進議事房。
幾封奏報及公務函才送出,又有兩封附了禮物的書信送到盛岭桌前,盛岭的生日近了,與往年一樣每日都收到幾件禮物,盛岭任其堆在一旁的桌上,他雖親自拆信,但總是命桐岡寫謝函。
盛岭面無表情地拆開第一封,讀完喚:「桐岡。」
桐岡接過書信,年輕的君王什麼都沒交待就是拒絕的意思,此時窗下一位守城兵騎著馬領著兩人急馳入城,他認出了其中一人,抬眼望向盛岭,想著是不是該提一兩句。
盛岭卻讀第二封信讀得入神,直到侍衛毃門進來,他才抬頭。
侍衛報:「瀘將軍命人送來奏報!」
「讓他們進來。」盛岭應允,又對桐岡道:「春末西巡我會在樵薊的領地待幾日。」
「您……」桐岡擔心地開口。
「不要緊,我和樵薊是舊識,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Beta我也是,也沒什麼不好。」盛岭想了想,將信折起來,卻沒遞給他,「你先寫封信通知一聲。」
這意思是盛岭不給他看那封信了?
桐岡凝目望向盛岭,盛岭沒什麼特別的神情,即無喜悅更不像動了心。
瀘將軍的使者就在這時走進書房,盛岭一怔卻強自鎮定,他回到書桌後坐了下來。
使者之一是瀘將軍的身邊的傳信兵,另一位是蒼礫,兩人送上了瀘將軍的奏報,就待在一邊。
桐岡接信讀了,問道:「《大源》的走私品是僅在湖區生長的禁獵魚種?」
「是。該魚肉可食、鰭可入藥,鱗片可製飾品因而價值極高但極難捕捉,湖區漁民代代口耳相傳捉魚方法,各家自有不外傳的密訣場域,自本國禁獵不能買賣後,不法之徒就藉機圖利售予鄰國。」
盛岭點了點頭,道:「禁獵需兩國互助。桐岡,傳我口信予鄰國特使,你也先和他談談。」
「是。」
「《金祥商》販賣人口的事查清了?誘拐的孩童都送回家安頓了?」
「大部份都送回家了。山區生活窮苦,有些孩子是被誘拐失蹤,但也有些是被親人賣給人口販子,瀘將軍將這些孩子暫時安頓營中。」
盛岭問:「你可知賣一個孩子能得多少錢?」
傳信兵遲疑片刻才說了個數目,盛岭聽了望向桐岡,桐岡解釋道:「約是湖區獵戶一年收入。」
盛岭沉默了下,道:「你讓瀘將軍儘快登記湖區每戶有多少孩童,下次運送補給時按戶配糧、油物品。」
桐岡又問了幾件信中的事,那傳信兵一一答了,盛岭則沒再問什麼,只是向桐岡示意。
桐岡替他慰勞兩人一番,就帶著傳信兵與其他人離開,房裡頓時就只剩盛岭與蒼礫。
盛岭先開口:「我聽說你住在瀘將軍這裡,你不回家看看?」
「我已沒有親人在國都,都過世了。我本是湖區人,瀘將軍想必告訴你了。」蒼礫一頓,又道:「我父母皆是水手,兄長也是,他也是位Alpha,多年前犯了事被處刑。」
盛岭早已心中有數,但仍強自鎮定,問道:「他犯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從瀘將軍與其它將領那裡,知道了。」片刻,蒼礫又道:「我隱約猜測青確做錯事,但我一直不相信會是多嚴重的事,直到瀘將軍告訴我詳情。」
盛岭猛然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蒼礫嚇了一跳,盛岭回過神,道:「沒事。我只是很久沒聽人提起他的名字了。」他說完,又問,「那麼,你又怎麼會到國都參加競技?」
「青確的事之後,我父母害怕被連累,帶著我改名換姓離開家鄉來到國都。不久我就分化成Alpha,在翼國Alpha能做的事不多且總是與體能有關,我想學格鬥競技多少比勞動強些。」
盛岭沉默半晌,「你恐怕受了些苦。當時我和青確,不,是我洩露了身份,惡人便利用了他,而我沒想到他會……」
蒼礫替他說完:「他背叛了你。他害死很多人。」蒼礫的聲音變得些嚴厲,咬著牙道:「但是,那晚——」
「那晚是我強迫你,就算青確背叛我,我也不該強迫你。」
盛岭說著,見蒼礫瞪著他,突然有點呼吸困難。
盛岭想起他厲聲問著跪在地上的Alpha可有辯解,Alpha搖頭說沒有,他抽出刀再問一次,但Alpha 仍說沒有。
接下來就是利刃劃過血肉切斷骨頭,那滿室血光與刀柄的觸感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以為你認出我了,我甚至以為你也強迫他,就像強迫我一樣。」
盛岭模糊地回想著他與青確相處的時光,那些眼神交會的瞬間是芒刺在背或是含情脈脈?欲言又止是因勉強順從還是愛慕遲疑?他們是兩廂情願,還是,一位有權勢的Beta逼迫一位喜歡Omega的 Alpha交往?
他沒有答案,而那位能回答的人早就不在了。
盛岭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我沒有強迫他。那時候,他……」
但那些情人間的那些事怎對他人說?又怎麼說得清?
盛岭說著又猶豫了,最後只得咬牙命令自己振作些。
盛岭端正自己,恢復了君王的模樣,朗聲道:「無論如何,我答應你,我不會再讓那晚的事再發生,不只是你,只要我在,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在翼國的Alpha身上。」
蒼礫一怔,轉頭凝視盛岭,片刻才道:「我和青確不同。」
「當然不同。」盛岭溫聲同意,又說:「我恐怕有些誤會了他的好意。他英俊貌美、個性開朗又健談,每個人都喜歡他,我自然也是。」想起故人的音容笑貌,盛岭不禁微笑了,但那笑容只是一閃而逝。
蒼礫轉身將一個背上的東西放在小桌上,刻意將蓋布掀開一角讓盛岭能看見,蒼礫道:「這本是你的。」
盛岭瞄了那把弓一眼:「你今後想做什麼?若你不想從軍,我可以解了你的軍職。」
「我想回瀘將軍的隊上。」蒼礫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明白了。」
蒼礫垂下眼,像是下定決心:「束頸和齒套,可以還給我嗎?」
「我丟了。」
盛岭說,他見蒼礫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神情似乎有些失落又像是如釋重負,盛岭突然想問青確是否則曾提過他、戴著束頸齒套到底是什麼感覺,但那都不會是蒼礫願意回憶的過往。
片刻後他才意識到蒼礫仍等著他,連忙說:「你從湖區來一路辛苦,今日就好好休息,回程一路小心。」
他說完也沒等蒼礫行禮,就直接轉身回到桌前。
桐岡自窗外看著兩位湖區的特使策馬離去,他走進書房,翼國君王正在桌前伏案寫字,那封領主樵薊送來的信又出現了,盛岭寫幾句又看一下,正回覆他的信。
桐岡安靜地替他將幾份看完的奏報收到一旁,盛岭向來受不了他的沉默,問道:「桐岡,現在還常想起我父親嗎?」
「不那麼常了。」桐岡回答。
盛岭一邊寫信一邊道:「我回來養傷時,父親告戒我Alpha最終還是喜歡Omega,那時我不信。」
「現在信了?」
「就算他不喜歡Omega,恐怕也不會對我……」盛岭說著,筆尖一頓,又繼續寫。
「您現在傷處仍時不時會疼?」
盛岭一怔,轉頭問:「你怎麼知道?有那麼明顯?」
「不明顯,我倒是不知道。」
盛岭莫名其妙地看著桐岡,後者只是整理了下放置禮物的長桌,又走到另一邊攤開盛岭交待的公文提筆開始回覆,盛岭怔怔地看了看他,視線飄向長桌,發現多了個瓶子。
那瓶子綁著細繩與紙條,盛岭解開一看,是以小字細細抄寫了許多按摩及照料傷處的方法,字跡不是受過嚴格教育的貴族字跡,瓶子置於多華麗的禮物中一點都不起眼。
盛岭拔開瓶蓋又立即塞了回去,他將那瓶精油放在一個盒子裡,那盒中已有一副束頸與齒套。
桐岡像是嗅到什麼般抬頭,接著又低頭伏案,像是什麼都沒察覺。
盛岭瞪了他一眼,有點懊惱,他接著發現自己的指尖也已沾上此許精油。
他以摩擦兩指想將之揩去,氣味反而更加明顯,於是乾脆無視,心情卻放鬆了些。
那精油的氣味不輕不動,有點像什麼,盛岭的視線不經意地往窗外飄去。
樹稍間久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消逝,在幾隻飛鳥振翅瞬間,忽地崩落。
原來。
盛岭想著。
是雪松的氣味。
〈得水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