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IV；像煙一樣的消失】

Dear X:

前天下午，我坐在候機室的座椅上，等待登機飛往我住的那座霧之島。我看著眼前落地窗外碩大安靜的飛機，突然想到了妳。
為什麼會想到妳呢？真難以理解。畢竟，距離此時此刻的現在，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呀。
況且，妳也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確確實實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像煙一樣。
我一邊望著窗外雨霧裡灰濛濛透著微光的天色，一邊試著在腦海裡把妳的樣子勾勒清楚，一切的一切，長相、身材、有著驚人長度的手臂，纖細瘦長的腿。甚至乳房的形狀。
還有妳裸著身體歪斜著頭一邊抽著煙，一邊彈吉他唱歌的樣子。
「全世界的人都睡著了
只有我它媽的還醒著」
每次唱到這句，妳就會習慣性的用夾著香煙的手從地板上拿起威士忌酒杯，仰頭一口氣狠狠的把酒喝完，舔一舔嘴唇，再像是飲下了充滿什麼激烈情緒的補充包後接著唱下去：
「醒一醒啊
王八蛋們」

最後浮現的，是妳的氣味。
死亡的氣味。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時候我改變了主意，妳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呢？
「如果這世界只有一件事可以成真
請讓你愛上我吧」
我記得那時候，妳寫了這麼一首歌。每次做完愛，總是要唱給我聽。
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哀傷的不得了。
眼前模糊了起來。
一個人愛一個人到底可以愛到什麼程度呢？真的有可以為對方去死的愛嗎？
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

後來，我在家裡一個極其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些被打包起來，似乎準備可以隨時被丟棄的雜物堆。裡頭都是一些我當初離開台北回來小島時，怎麼樣都一定要帶走的物品。
吉他、音箱、筆記本、捨不得丟棄的唱片、影像紀錄和書籍。
最後，在那本寫著被妳添加歌詞的那首歌的筆記本扉頁夾層找到了一張妳的照片。我用拍立得相機拍下的黑白照。唯一的一張。
相片中的妳裸者上身，穿著內褲躺在床上。戴著黑框眼鏡，一手夾著細長的大麻煙捲，一手端著龍舌蘭酒。妳雖然伸出拿煙的手來阻擋，但表情確是笑得非常開心。
對了，我想起來了，那首歌的歌名叫做《像煙一樣的消失》。還是妳取的。
「如果有商業發行或是賣掉，版稅要分我一半吶。」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