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将一包积攒了半生的眼泪硬生生吞下去的感觉,是身体很热心很冷的感觉,是泪水流水在心底奔流成河还必须使劲微笑的感觉,是夜晚摘掉假牙一样摘掉微笑后看到枯萎干瘪表情的感觉,是在死寂的夜晚凄厉的尖叫中追忆青春的感觉。”
2018年春節,隨手寫下這幾行文字,記錄下那一刻真實的感覺。
身處故土,卻像個火星人,穿行與熟悉的街道,環繞著熟悉的人群,說著同樣的語言,寫著同樣的文字,但我無法理解他們,他們也無法理解我。因為他們是大多數,總能製造出壓倒性的群體效應,讓我也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瘋了,為什麼擰巴得像一棵爛掉了根卻憑藉本能苟延殘喘的發財樹。
這就是我決定離開的緣由。
這幾天看到一則新聞,心痛到無法呼吸。那位被鎖鏈鎖在破屋之中,已生過至少八個兒女的女子,能重獲自由嗎?能擺脫魔窟嗎?能以人的身份活哪怕一天嗎?
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還不止一次。
六年前一製片人請我以一個真實故事為原型,寫一個電影。一個女子在深圳打工期間,與一雲南男子相戀,男子藉口帶她回家探望父母,他們走了很久很久,途中,男子毀掉了通往外界的唯一一座獨木橋,將女子困在那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莊,整整七年。山下修路的炮聲,驚醒了女子,她瘋了似的跑下山,摔折了一條腿,終於逃出升天。
製片人一臉感動的說,這個劇本最好以插敘的方式寫。女子返回城市,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對男子的愧疚讓她無法釋懷,暮年,她生了癌症,決定回山村懺悔。
我盯著他的眼睛,說,那女孩的七年呢?誰來懺悔?
他之後又說了什麼,我一句都沒有聽到,耳朵裡只有胸腔的火焰烈烈燃燒的噼啪聲。
那天我掀了桌子,自然也就沒有了合作,但我還是寫了那個電影,依舊是插敘,卻寫成了一個驚悚片:女子成為了驚悚小說作家,但任何鬼都不及那個男人那張看似忠厚的臉。於是她回到了那個山村,製造一連串驚悚和鬼魅,最後在那個已嚇到肝膽俱裂的男人胸口插上一把刀。
這樣的劇本註定只能存放在我的電腦裡,但,我就是不能讓那個女孩去懺悔。
此後,類似的事件一次次重演,我才明白,悲劇的製造者不僅僅是那一個個實報者,還有這樣一堆堆散發著惡臭的土壤。
於是我說,呸。然後,背井離鄉,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