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白鹿

2022/03/25閱讀時間約 17 分鐘

不良是一個喜歡爬山的人,同時也是一位自發性的山地志工,只要一有空且天氣許可,他總會帶著些許糧食跟一個五十公升的大背包上山,他會先慢慢地爬到山頂,於山頂享用一頓與大自然共處的野餐後,再下山沿途撿拾登山客所丟棄或遺落的垃圾。
這天不良趁著工作排休又背著空背包上山,他一早從杉林溪森林園區出發,走上林道,往鹿屈山前進。
近年來由於水漾森林的發現,這段登山路徑竄紅了起來,故總有許多登山客會先攀爬到鹿屈山,再下切到水漾森林,也因此這段路上或多或少遺留了一些人們掉落的垃圾。
昨天才剛結束連續一週的豪大雨,今天雖未降雨但仍令人感到十分陰鬱。也因為非假日,所以從上山到現在他還沒遇見任何登山客。
約莫攀爬了兩個多小時,他終於抵達鹿屈山的三等三角點,拿出準備好的飯糰跟水,坐在地上便吃起午餐來。
正當他沈浸在被自然界所包覆的那份清靜悠閒時,忽然一陣陣刺耳的低鳴在山谷間迴盪傳遞,仔細辨別聲音的來源,他判斷應該是在東邊往下切的另一條杉林溪林道支線附近,往羅娜的方向。
那不是他預定要下山的路線,但好奇心加上這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太對勁,他看了看手錶,估計到聲源處再折返的時間應該還算充裕,於是便快速地收拾好東西,循著聲音往林道支線切去。
那聲音斷斷續續,卻越來越清楚,他心裡已經有了底。
下切十分鐘後他便捨棄了林道,跟著聲音往林道旁邊的斜坡滑下去。他開始小心翼翼地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
沒多久,他便清楚地看到,兩個穿著全身迷彩裝束的男人,一人手持電鋸正在分解一棵枯死檜木的樹頭,另一人則在旁指揮並且眼睛不斷向四周巡視。
『他們不是林務局的人,是山老鼠!』不良心中立刻浮現這樣的想法。
他想出面制止,但隨即想到自己只有一個人,而且荒山野嶺的,萬一對方不懷好意,他可能會有危險,於是仍躲在樹叢後緊盯著,猶豫是否要上前,幾滴豆大的汗水悄悄從額頭滑過臉頰。
悄悄拿出手機,卻收不到訊號,他調整到靜音,心想就用照片來檢舉好了,但因距離太遠,光線也不是很充足,所以一直拍得很模糊,好不容易拍到幾張大致可以辨別兩人面貌特徵的照片後,儘管內心很掙扎,他還是緩緩挪步後退準備離開。
不良配合著電鋸的聲音一步步往後退,以免發出的聲響被聽見,但突然有一根尖銳物抵上他的後背,嚇得他差點滑倒。
「不准動。」一個命令從背後傳來,同時一陣冰涼滑上他的後頸,是把銳利的藍波刀。
不良緊張地緩緩側頭斜視,又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子,他沒想到還有第三個人。
男子吹了一聲口哨,另外兩人便停下了動作往哨聲來源看過來,發現不良後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馬上就丟開手邊的工具快速地往他靠近。
眼見逃不掉,不良索性壯著膽子說:「你們盜採林木是違法的!」
指揮的人走近說:「違法?」然後笑著看向另外兩人。
其他兩人也跟著訕笑,露出黝黑的牙。
「老大,這要怎麼處理,被他看到了我們的臉了。」拿著藍波刀的男子問。
「感覺今天好像會發生山難,你們覺得呢?」山老鼠老大說完即轉身走開,背對著眾人又補上一句:「動作快一點,這裡的木頭交給我收拾,準備撤退了。」
兩人會意,露出竊笑。
不良被兩人前後包圍著,帶到了一處懸崖邊,他被喝令面對懸崖下方,背對著兩人。原本拿電鋸的人已改拿一把手槍站在一旁,另一人則還是拿著藍波刀在他身後,搶走他的背包與手機。
儘管內心緊張不已,但不良還想再勸說:「你們不要亂來,盜採林木,頂多關個幾年,殺人可是要關更久的!」
「我們沒有要殺人啊!是你發生山難而已喔!」藍波刀刀背又在他後頸來回劃動。
這些人顯然已經毫無良知,不良面對腳下數十公尺的落差,內心逐漸被絕望的恐懼籠罩。
正當拿刀的男子想要一腳將不良踹下山谷時,驟然幾聲震耳的雷響,讓三人的動作短暫凝結,緊接著一場午後暴雨如千軍萬馬般轉眼奔騰而至,轟然射出千萬支水箭在眾人周遭落下,霎那間有種耳朵被塞住的錯覺,好像沒有其他聲音能穿透進來,除了雨聲。
雷聲持續著,透過周遭連綿窸窣的雨聲,顯得更加沉悶而遙遠。
持刀男子剛回過神,一腳就往不良踢去,猝不及防下,他騰空飛了出去,下一刻跟著雨水同時往下墜。他彷彿能從雨珠的倒映裡,看見他平凡人生的過往記憶。
也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他便撞上了崖底茂密樹林的樹冠,下墜的力道將迎面撲來的樹枝一一折斷,發出連串尖銳脆響。
他捨棄柔軟的腹部,下意識地護住頭,任憑樹枝在他身上四處刻下抓痕,下一秒重重地撞進地面,或許是錯覺,他竟然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陷入了地面,而後又彈了上來。
血液充滿他的頭部,好像隨時要炸開似的,疼痛感逐漸從身上每寸肌膚以及身體內部傳來。
不良隱約感覺到幾股暖流在身體幾處流淌,但體溫卻急速下降,令他不禁發起抖來,心想:『我要死了嗎?還是我已經死了?』來不及繼續往下想,他就失去意識,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小股濕熱感從臉上傳來,不良微微睜開眼睛,一條粉紅而濕潤的舌頭正不斷地舔舐他的臉頰,但他只能驚恐地瞪大眼睛,身體因為剛剛的墜落仍無法動彈半分。
他試著冷靜下來後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一頭純白色的鹿,牠的毛髮有如包覆一層潔白無暇的細雪,巨大的鹿角宛如兩道白色火焰從頭頂竄出,一對碧綠色的眼眸像寶石般深邃澄淨,牠一邊舔舐仍一邊注視著不良。
不良心想:『這裡是天堂嗎?要不然我一定是在做夢。』
白鹿停止舔舐,碧綠的眼睛仍凝視著不良。
看著白鹿的雙眼,不良油然升起一股安全感,於是試著挪動身體,但劇烈的疼痛有如觸電般從身體各處傳來,然而等到疼痛稍稍減緩後,他卻笑了出來:「原來我還活著。」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白鹿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看向不良,像是在等他起身跟上。
不良再次嘗試起身,雖然依舊倍感疼痛,一度懷疑身體就要支離破碎了,但這回終於能順利撐起上半身,他也同時發現到,地面居然具有彈性,進一步檢視才認出原來這是一塊滿佈針葉樹樹葉的地面,撥開針葉底下則是眾多蕨類根部的緊密交織,並非真正的泥土地面,也因此給了他的墜落猶如彈簧墊的緩衝,他不禁在心中大喊:「運氣真的太好了!能落在這樣的地面上。」
經常爬山的他,這種地面結構他看過幾次,但這往往是必須特別小心的路段,因為底下空隙的部分,經常藏有虎頭蜂之類的致命殺手,不過這回卻成了他救命的關鍵,然而他還是靜靜不動地多等了幾秒,以確認沒有蜜蜂大軍殺出來攻擊他。
隨後他輕輕按壓身體各處,發現除了掉落時被樹枝劃傷的地方,似乎沒有其他內傷的感覺。
看著不良顫顫巍巍地勉強站起身後,白鹿便逕自轉身走向森林深處,牠輕盈的踢踏前進,感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
不良一跛一跛地跟在後頭,心裡仍充滿疑問。
不知不覺跟著白鹿,他們已經走進森林的深處,所有草木茂盛地生長著,散發盎然生氣,這裡沒有明顯的路徑痕跡,顯然是極少或甚至沒有人來過的地方。
下過雨後的林間霧氣氤氳,空氣裡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針葉樹樹葉混合檜木的味道,讓人頓覺清新舒適,但不良已無暇去深究,不過他卻隱約感覺到身上的痛楚好像一點一滴在消逝。
和這味道有關嗎?他閃過這樣的猜測,但馬上被眼前的下一幕景象給震攝住。
一條白絹般的瀑布,竟沒有半點徵兆或聲響就倏然出現在他眼前,轟隆的水聲伴隨飛濺的水氣,不斷地向他撲來。
這附近的林道他幾乎都走過,但卻從來不曉得有這樣一座瀑布的存在。
白鹿在瀑布底下的深潭邊緣,悠閒啜飲著潭水,碧綠的水波躍動著與白鹿的眼眸相呼應,彼此閃爍。
不良心想:『是要讓我在這裡等待救援嗎?』但是缺乏對外聯繫的工具,恐怕外人很難找到他。
他走近潭邊,用雙手舀了一點水往臉上潑洗,清洌的水溫,頓時令他腦中一片澄明,一個念頭清晰地冒了出來:『我要將剛剛盜採林木的三人繩之以法。』
白鹿停止喝水抬起頭看著他,似乎在對他搖頭。
「但是我真的很想讓他們接受法律制裁!」他直接對鹿說了出來。
白鹿轉頭看向潭面遠方的瀑布,牠只是靜靜看著,身體完全沒有動作,彷彿被凍結一般,但不良能感覺到牠是在思考。
幾分鐘後,白鹿終於動了,但牠竟開始往深潭裡走去。
浮力對牠似乎沒有半點作用,儘管水深已淹沒到只剩下鹿頭了,牠仍是穩健地踩著潭底前進,就在牠眼睛要沒入水中的那一刻,牠又回頭看了一眼不良。
不良還在驚愕中,猶豫著真的要跟上嗎?但看到白鹿殷切的眼神,他自言自語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他脫下登山的防水外套跟褲子,將內衣也一併脫個精光,在岸邊挑撿了幾顆石頭用外套包裹著,抱在胸前便跟著走入水潭。
白鹿已經完全沈入水中,只剩鹿角還露出一點在水面上,一團白色的影子在綠波下曳動。
不良深吸一口氣,跟著潛入水中。
水底的一切,宛如在他眼前罩上一層淺綠色的玻璃紙。
他張大眼睛四面張望,潭底盡是平緩的河床,沒有任何石頭或水草,看起來就像是從巨岩上一體成型挖出來的碗狀凹槽,同時他也沒有看見魚蝦等水中生物。
他發現浮力沒有對他產生太大影響,儘管包了石頭增重,重力的感覺令他意外地強,就像仍在平地一般,牢牢地將他吸在潭底。
他驚奇地跟隨白鹿,踏著平緩的斜坡往下,逐漸來到靠近瀑布落下的地方,數不清的氣泡,在前方形成一道銀白色的簾幕,像由無數的珍珠所織羅出的一張布簾,在水中搖曳飛舞著,新的珍珠不斷補上,而被擠出的舊珍珠連綿不絕地朝他飛射過來,有些更黏附在他身上。
白鹿毫無停留地穿入氣泡織成的簾幕。
不良跟著穿過氣泡簾幕,臉上佈滿大大小小的銀白珍珠,潭底自此便開始往上,他看見前方白鹿只剩下身體還在水下,鹿頭早已冒出水面。
剛好也到了他憋氣的極限,他加快腳步往前,仰著頭竄出水面,貪婪地大口換氣。
這裡竟然是一個隱身在瀑布後面的洞窟,透過瀑布外的光線透進來,可以看到洞穴頂部與地面分別有許多鐘乳石柱與石筍,有些甚至上下成對地生長著。
再往洞窟裡看,卻由於太過黑暗已無法看清楚,只隱約可以看出一條像是路徑的空間蜿蜒著石柱往上。
白鹿踩上石徑往前行走,鹿毛逐漸發出幽幽的白光,像是快要沒有電力的日光燈,但仍將四周照出了大概。
接著牠用鹿蹄在地上輕扣,敲出低沈的聲響,在洞內悠悠地穿梭迴盪,像是一個暗號,或是一個開關,許許多多亮黃色的光點自牠的腳下開始點亮,然後向四周傳遞散開,原來是螢火蟲,霎時間已有數百隻螢火蟲翩然飛起,有更多則是附著在洞穴頂部及兩側,如果說白鹿像幽暗的洞穴裡的月亮,那眾多的螢火蟲,便是浩瀚無垠的繁星了。
不良快速地將衣服重新穿上,趁著白鹿與螢光的帶領,左右閃避鐘乳石柱地跟上。
進入洞窟深處,依稀可以聽見後方傳來的水聲,也感覺到氣溫的逐漸下降,一道清涼的風,從更深的地方吹送過來。
接著他聽到除了水聲之外,一個細碎的聲音,如耳語般在他周圍纏繞,隨著前進而逐漸清晰,最後他聽出來像是有人在對話。
遠處一個白色光點隨著腳步前進慢慢放大,最後變成猶如太陽光般刺眼的白牆,白鹿率先穿進那道白牆,四周的螢火微光也為之消失,不良知道,出口到了。
不良輕輕撥開出口覆蓋的藤蔓與雜草,刺眼的感覺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白鹿已不知去向,就好像跟著螢光一起融化進方才刺眼的白牆裡了。
但他耳邊的對話聲並未歇停,已經能清楚聽辨出就在十步左右外的距離,他不敢貿然出聲呼喚,因此他特別小心地降低聲響,躲在草叢後面往聲源窺視。
竟然是剛剛那三個盜木的人,他們分別背著自製的背具,裡面駝著用電鋸切好方正的木塊,但他沒有看見被搶走的背包,大概已經被丟棄或藏在山裡面某處了吧!
「大哥,這裡不是我們下山的路吧?」不良認出是負責鋸樹的那個男子。
帶頭的人搔搔頭說:「奇怪,怎麼會迷路了?」
「會不會剛剛那陣大雨裡,我們走錯路了?」鋸樹男又提出疑問。
「天快黑了,還是要在這邊過夜?」踢不良下崖的男子說話了。
「只能如此,反正最近一直下大雨,警察跟巡山員不會上山來查的。」領頭人似乎頗有自信。
說完幾個人便開始砍樹除草,闢出了一個簡單的營地,再利用周邊的樹木拉上雨遮,然後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吃起乾糧。
不良所在的山洞口,卻像是有魔法保護著一般,雖然前面有草叢擋著,三人卻都沒有往這邊靠近過。
一直等到入夜後,不良才又探出洞口。
那三個人大概露宿山林慣了,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也能睡著,遠遠就能聽到鼾聲此起彼落。
忽然,一團白光從洞口右邊的草叢悄悄出現,不良嚇得退回洞內,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頭白鹿,感覺起來應該是白天那頭。
白鹿無聲無息地走向熟睡的三人,牠停在其中一人的背包旁,轉頭看向不良,像在示意他過來。
不良躡手躡腳地靠近,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就連呼吸都盡量克制。他繞到背包前,看了一眼白鹿,猶豫是否要偷拿。白鹿沒理他就往草叢裡走去,不良心想也沒別的辦法了,於是輕輕拎起背包,感覺異常的沈重,大概是因為裝有木頭的關係吧!
睡著的三人毫無發覺,不良往白鹿剛剛的方向看去,竟又消失不見蹤影了,於是又退回到了洞內。
由於太過黑暗,他只能用摸的去猜測背包內的東西,他首先搬出兩大塊檜木木頭,然後搜索背包內的其他空間,他摸到了一塊熟悉的東西,拿出一看,果然是他的手機。
他走進洞穴深處才敢打開手機,無奈還是連一點訊號都收不到。
不良正想往洞口移動看看是否收訊會比較好,卻傳來一陣騷動,盜木者已經醒了,發現背包不見正在叫囂。
他編輯簡訊想發給朋友求救:『星哥,我撞見山老鼠,被他們困在山裡面了,我不清楚我的具體位置,大概是在杉林溪支線步道往羅娜周邊,幫我報警。』
外頭三人正在四處搜尋,其中一人正好與探頭出來的不良四目對上,不良本以為他們會跟白天一樣看不見他,但立刻他就發現不一樣,那人拿著手電筒刺向不良雙眼。
他開始呼喝:「白天那小子沒死!」
他們發現不良沒死,便追了過來。情急之下,不良未等是否有訊號,就按下送出,然後一把將手機塞進衣服,發足往洞裡跑。洞內的螢火蟲受到驚嚇,淡黃色光點縈繞而起,令不良有在太空繁星中漫步的錯覺,但他已無暇去感受。
不良穿梭在鐘乳石柱之間往洞裡跑,三人拿著手電筒緊追在後,有人甚至開槍威嚇,子彈射中不良身邊的石柱,碎片四處噴濺開來,同時劇烈的聲響,猶如將人罩在巨大古鐘裡,震耳欲聾。
「別亂開槍!小心上面石柱掉下來!」領頭人用手電筒照向洞頂,重重拍了一下開槍男的後腦勺。
走過一遍已稍微熟悉,很快不良便跑到了水瀑前面,水瀑的洞口在黑暗中顯現一種獨特的明亮,或許是月光?他沒有太多猶豫,一個縱身便躍入水中。
追上來的三人倒是猶豫了,紛紛在水邊緊急煞停,相撞在一起差點跌進水面。
「不能讓他活著!」領頭人說。
「對啊!他看到我們了,而且我們還推他下懸崖。」之前拿藍波刀的男子說。
「追!」領頭人下令。
三人魚貫跳入水潭。
不良再次竄出水面,竟然已是白天,強烈的日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如針般刺痛他的肌膚。他極度訝異,心想怎麼一回事?剛剛明明還是黑夜。
轉頭一看盜木者也已經浮出水面,無暇再多想,趕緊提足往森林裡跑去。
顯然盜木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日照嚇到,恍如做夢一般,呆立水中怔怔地四面張望。
帶頭的那人首先回過神來,喝斥其他兩人追上。
不良摸著衣服口袋,發現手機不知何時已經丟失了。
這時後方又傳來幾聲槍響,一顆子彈在他的臉龐十公分外劃過,抹上一股濃郁煙硝味的熱氣。他們快追上了。
飛鳥被槍響驚起,在不良頭頂成群飛竄而過,但就在快要跑到之前懸崖底下附近時,一根突出的樹根絆倒了他,一晃眼,盜木者便追到腳邊。
「再逃啊!」拿槍的男子叫囂,一邊大口喘著氣。
「你命真大,從這樣高摔下來沒死就已經夠好運了!竟然連重傷都沒有!」拿著藍波刀的男子走上前,晃出手裡森冷的刀。
「你們不要亂來,我沒死你們就還有自新的機會,殺了我就回不去了。」不良躺在地上踢著腳向後退。
「我們從來就沒想過要回去啊!」領頭人冷笑著,從另一人手上接過槍。
領頭人接著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壞人主宰的!當啥好人?好人只不過是壞人功利主義下的奴隸罷了!」
領頭人說著舉起槍就要擊發,但卻搶先出現另一道槍響,將他手中的槍應聲擊落。
領頭人吃痛,抓著手不停地跳。另外兩人立刻警戒地看著四周。
馬上有六七個警察荷槍實彈地圍了上來,三人見狀已無處可逃,只好紛紛舉手投降。不良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原來最後一刻發出的簡訊成功傳送出去了,他的好友星哥報警後也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不良坐在山下消防車邊上等著,裹著毛毯喝著救難人員遞上的熱茶,三個山老鼠分別被上銬扭進警車,一旁警察正在清點被盜採下的木塊,用紅色噴漆噴上鮮紅的記號,還沒乾的紅漆像血液一般往下滴落。
不良心裡還沒從剛剛的境遇中轉換出來,他還在想他遇到的白鹿究竟是什麼?最離奇的是怎麼一下從黑夜變白天了?
他剛剛在做筆錄時,除了交代撞見山老鼠的經過,還告訴警方他看到的白鹿與瀑布,以及那深邃布滿鐘乳石和螢火蟲的洞穴,然而警方卻告訴他,那附近並沒有河流也沒有洞穴,更遑論會發光的白鹿了。
最終警方認為他是驚嚇過度產生幻覺,所以只是笑笑地告訴他沒事了,別想太多。
不良心想,這樣也好,有些事或許本來就不該被太多人知道。
他的朋友星哥終於來接他了,兩人相擁慶祝平安歸來。在離去的路上,他坐在車上往窗外看去,忽然出現一隻白色的鹿,像是雕像般靜靜昂立在路邊一處林子裡,睨視目送著他。
不良釋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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