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ndma|#1 背影
2022/04/26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那一天我牽著妳 在門口等著娃娃車
妳好像很高興 而我也是
我走上娃娃車 卻忘了回頭再看看妳
—
那一天我陪著妳穿過鄰居家
那是從我們家到鐵軌旁竹林的捷徑
每年天氣轉涼時 我都會跟著妳
穿過鄰居家堆滿雜物 幽暗又狹窄的走廊
經過髒亂的廚房 打開後門 才終於看見光亮
我記得陽光撒進門 妳逆光的背影
我跟著拿著鐮刀的妳 走進竹林
不斷的尋找冒出的筍尖
我記得妳駝著背 奮力用鐮刀將筍子砍下的背影
—
那一天 我陪著妳走過平交道
走了一段路
走到原本開在鐵軌旁的蔬菜攤
聽說老闆夫妻曾經跟妳借錢
所以每當妳去買菜 總是半買半相送的算妳便宜
(回想起來才發現 這個村子好多人欠妳錢
例如轉角賣雪花冰的阿姨
倒了會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而妳辛苦了半輩子的努力 也沒有回來了)
菜攤老闆的攤位總是很多高麗菜
他們會把最外面的那層綠葉剝下來丟進竹簍裡
有時候是一簍 有時候是兩簍
而妳總會大老遠的把重重的竹簍拖回家餵雞
即使妳連走一小段路都得停下來喘息好久
不知道我不在的那些日子裡 妳一個人辛苦了多久
我只記得妳拄著雨傘努力越過平交道的背影
—
那一天 我輕輕的從背後抱著妳
孩子都大了 成家立業了
妳還是改不掉收集資源回收的習慣
那是妳把五個孩子拉拔大的方式
雞舍的隔壁有個菜園 菜園旁有鐵皮搭建的棚子
棚子裡堆滿了妳到處搜羅來的寶特瓶 鋁罐和紙箱
有些是跟熱炒店的鄰居要的
有些是在路上看到撿起來的
只要能換成錢的 妳一個也不放過
等到棚子滿了 妳會打電話給資源回收的伯伯
讓他開著貨車來收
那天妳請阿公幫忙把棚子裡的資源回收搬出來
他邊搬邊罵著三字經 說妳是個乞丐
後來妳哭了 而我也生氣了
我記得妳哭泣的背影 我記得我從背後抱住妳
而那是我少數做對的事情
—
我記得妳坐在板凳上做破布子塊的背影
我記得妳過年在廚房後面用大蒸籠蒸蘿蔔糕的背影
我記得妳在農會廚房幫別人煮菜的背影
我記得妳去廟前參加演講拿贈品的背影
我記得妳母親節當選模範媽媽上台的背影
我記得妳為了我買大西瓜的背影
我記得妳帶我買新衣服的背影
我記得妳幫我折衣服的背影
--
那一天 我坐上往台北回家的火車
我記得 妳看著我離去的背影
而我卻忘了回頭看看妳
—
要是我早點長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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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我想在這裡記錄下
有關於妳的每件事情
我很想妳 不過爾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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