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的上海因著英法租界成了孤島,擅長演戲的女子則是劇本裡的孤島,島上籠罩著雲霧而看不清真面目,她既是來上海救前夫的女星于堇,也是譚吶導演新戲《禮拜六小說》的女主角,舞台上則是久別重逢的舊情人秋蘭,更是法國養父派來的女間碟。多重的身分疊合在一名女子身上,如何真實地「出演」而不被戳破也成了難題,她必須入戲卻不能入戲太深,鞏俐角色本質的掏空成了必然,灌入體內的泥漿無法成形又被倒了出來,她學著掩藏起情緒的波瀾,僅跟隨著大時代的浪翻湧。
人生的最後一個角色,說來沈重,偽裝成日本少佐的亡妻,藉由雙面鏡的影像重合,製造一次暈厥到近乎是幻覺的場域,他的妻子(長相似女主角)如同鎌倉的櫻花,惹人憐惜地自個兒飄落,少佐才輕聲地道出秘密,說出日軍的下一個偷襲處。蘭心大戲院,則成了這群日本情報員的偷襲處,為了捉拿于堇得留下活口進行拷問,于堇上了舞台順勢帶走了譚吶,與劇中丘蘭逃跑的戲碼別無二致,台下的槍響也成了舞台的背景音,于堇只好執起手槍回擊,竟幸運地閃避了無數顆飛來的子彈,成功擊斃了所有情報員,對應到她身後戲院海報上的主角秋蘭,兩人的身分才在意義上的交匯了,身上多處槍傷的她也露出疲態,只能踩下油門前去酒吧與譚吶回合。最愛的一場戲大抵於此,留待清晨破曉,一輛車高速駛向了黑暗,她抵達了酒吧樓下時,車內揚起的煙塵遮住了半張臉,剩下的則是陽光襯出的陰影,一顆眼神飽含了太多的情緒,悲哀、沈痛、憂傷、背叛仍帶了點愛意,看著正被逼迫上樓的譚吶,她仍拐著腳緩慢步上了台階,因為她懷有的兩張船票,她只願親手交給他。
婁燁的導演印記依然充斥全片,手持攝影的晃動增加了沈浸感,更成熟的敘事手法打造出他獨有的諜報片,鞏俐的演出更是如槍戰對決一次次將我擊斃(褒意)。劇本似落在水上的雨滴,形成漣漪擴散至外處,又被時空溯洄,水珠抽離回了天空,整個故事都是婁導的「戲中戲」,將觀眾放入一個介於虛實的魔幻空間,躲在暗處,仍會被偶然亮起的燈光照到,選擇投向光明,則會被街角的槍彈射殺,這無處可逃的境地,正是女主角的生命寫照,被期待著回報不了的愛,被強推成為巾幗英雄下的影子,在觀眾眼中,她不是這段歷史裡的英雄或是背叛者,僅是個會演戲的人,那就足矣。
延伸聽歌: #齊豫 《#是否 》+《#愛的箴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