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賴傳*二十九

*第二十九章

下過雨的船屋因為寒涼，氣氛也寂寥不少。但無論晴雨，總有個戴著同一頂深色牛仔帽、穿著同一件深色短大衣的伯伯，坐在最不起眼的長椅角落，而手上永遠有一瓶啤酒，不太和大夥搭話的他總默默喝著。鎮上人說他精神有點問題，但見過他幾次倒也沒感覺多大異樣。

那天L坐到他身旁，試圖和他聊天。

他長長的褐色頭髮和鬍鬚，看起來都粘在一起，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而且身上味道確實有點大。可L還是淡定自若地開啟對話。

L先從名字、職業等基本話題聊起，才發現他講話好…慢…好…慢…。要不是耐心如L，還真不知道眼神始終渙散不聚焦的伯伯，到底是在思考還是神遊去了？

伯伯的名字叫做勞里，他說他平常的活動是蓋房子。聽到這L有點來勁，不曉得他是建築師還是建築工人？也好奇正在蓋的房子長什麼模樣？

勞里伯伯說他蓋的是酒瓶屋。

酒瓶屋？酒瓶外觀的房子？這是我們想像力的極限了。

不，勞里伯伯蓋的是名符其實的酒瓶屋—用酒瓶蓋的房子！

他每天把啤酒當水喝，一天至少半打，但不像是為了買醉，更像是習慣。其實就是所謂的酗酒，只是他酒後的外在反應沒那麼劇烈而已。那些喝完的啤酒瓶他從不丟棄，全部帶回家用來蓋房子。我們驚訝不已，更想對他的酒瓶屋一探究竟。但勞里伯伯不太跟人交際，鎮上參觀過酒瓶屋的人寥寥可數。

後來有一次，鎮上一位紐西蘭大叔，大家都叫他奇異先生，要在週末舉辦生日派對，他熱情地邀請當天船屋所有人一起前去他家慶祝。

我特地烤了香蕉布朗尼帶去，以為只是普通的家庭派對。確實是家庭派對，只是我沒想到他家那麼大，後院一片草原專門用來和狗狗玩飛盤！

當天聚集的賓客至少上百位，現場好幾位廚師提供外燴，還有喝不完的酒水和表演！雖然我帶的布朗尼很小，但奇異太太還是熱情地向至親分享，分到一小塊的每個人都讚不絕口，最後她還跟我要了食譜。

勞里伯伯也有出現，他到酒水區拿了瓶啤酒，一如既往地坐在屋簷下的角落。自從認識他之後，我們只要遇到他就會和他聊聊天，漸漸地他開始會對我們笑，看見我倆時也感覺比較有精神。

聊著聊著，勞里伯伯罕見地拿下牛仔帽…。原來裡面藏著他最重要的寶貝―自己栽種的大麻草！

其實鎮上居民持有大麻是見怪不怪，家家戶戶庭院裡多少也種著一兩株。不是因為合法，但整個鎮上也就兩位警察，大家自有默契。可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勞里伯伯抽大麻，還是從牛仔帽裡拿出來！

我驚訝之餘開玩笑地和他要一點，說要做甜點，沒想到他毫不吝嗇地大方分享給我，還說他多的是，不夠可以再跟他要。

他接著繼續說，他家山頭上有一片大麻田，地點隱秘偏僻，除了他沒人知道。要是我們想去看看的話他願意帶我們去。

聽到這話我和L又驚又喜，急忙和勞里伯伯約定去參觀的時間。

最後我確實烤了一個大麻蛋糕，但似乎是加了太多，全是草味根本不能吃就丟了。知道行情的朋友笑我們浪費，那一小撮可是上好的彩虹等級。

重點是，我們可以去見識傳說中的酒瓶屋和大麻田了！

過兩天我們和勞里伯伯約在船屋碰頭，一路跟著他車越往山區的方向開。剛開始手機還有訊號，開著開著越來越弱，最後完全沒有了，其實有點忐忑。約莫一小時，勞里伯伯隨意把車停在半山腰的小路邊，示意我們下車。

周遭的環境，放眼望去全是參天大樹、蜿蜒藤蔓，點點的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下，其實很美，但這裡也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原始叢林一隅，連GPS都探測不出正確位置。

勞里伯伯說要帶我們逛逛他的＂後花園＂，穿過去再走一小段就可以到他家。

我們兩個都市小孩躍躍欲試地跟著他穿梭在叢林之中，一會手腳並用攀過長滿青苔的大石；一下低頭走過枝條垂掛的枯木；不時被突然閃現的蛙蟲蚊蟻嚇得倒退一步。勞里伯伯走習慣了，腳程快得我跟不太上，我氣喘吁吁地問他家到底在哪？他說整座山都是他的。

不出一小時，眼前的景色終於有點變化。

這處林子樹木間距離較開闊、地勢也更加平坦，但氣氛莫名詭譎…，視線範圍內散落著大大小小廢棄的車量。有卡在高高樹上的斑駁腳踏車；車斗半掩土裡的生鏽貨卡車；殘破的小巴士、壞損的露營車、爛蝕的轎車房車…，看得見的至少十多輛。

＂不、會、吧…？＂我下意識嚥了口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