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賴傳*六十五
*第六十五章
隔天一早，我再次將本來就不多的行李通通搬上車，冰箱裡還沒吃完的白吐司和水煮蛋我也全都拿走帶上。我啟程時老闆全家都不在，也好，省掉無謂的招呼，反正看到他們任何一個我也笑不出來。
我在那兩個多禮拜，連他們一夥人叫什麼都還不知道，不過他們肯定也想不起我來。
我設好導航，距離L所在的小鎮車程約莫十小時，我又熟練地攤開地圖、看好預計過夜的地方。上一趟公路旅行不過隔不到三週，我的心情卻天差地遠。這次我不再害怕，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我將車內音響開到最大聲，沿路放聲高歌。坐在車裡眼前一望無際，藍色的天空下只有一道筆直的公路，沿途雖偶有高低起伏，可一路越開越平坦、越開越順遂。
在這樣的環境下開車其實是種難得的體驗，不僅能享受天地遼闊，還能感受絕對的孤獨。
此時歌曲傳來：＂我心裡也有的忐忑，時間跟我說會好的，決心放好了，這一次非你不可…。＂我瞬間淚如雨下。
我腦中頓時幕幕跑馬燈閃過，那些經歷過的種種、無數次差點放棄的念頭、前陣子世界崩塌的我，全都活過來了呀！
＂可是我…，也真的真的很累很辛苦…。＂
一邊流著淚的我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將油門狠狠踩到底，藉著速度將所有的委屈一次全釋放出來。
午後我駛入預計過夜的城鎮，開到原本打算住宿的旅館外，我看著旅館的外觀感覺不太對勁，這裡一片死寂、靜得出奇，大大的霓虹招牌好像很久沒點亮過，我來回繞了幾圈，確定這裡根本已經荒廢了。
看看時間，心一橫，決定當天開抵L所在之處。
跳上車我重新開回公路，這下油門真的必須緊踩到底，我趕時間！小島上大夥的叮嚀言猶在耳，但前頭擋路的砂石車我不能再讓，只能一台一台想辦法超過去，還被大客車挑釁按了喇叭好幾次。
轉眼間夕陽已經要下山，我終於看到小鎮的路牌，再半小時就到了，加油！
進了小鎮，我慢慢循著L給的地址開到他宿舍附近停下，一見他身影出現在後視鏡裡，我興奮地大喊他的名字！同時我的壓力和淚水一併潰決。
我真的不想一見他就哭，可這一個多月來我有太多不敢告訴他的事，這一刻再也扛不住了。
鏡子裡的他朝車子慢慢走來，我順著他的指示停好車。熄火前我抹去眼淚打起精神、趕在下車時給他一個微笑，但他一定有看見我濕潤的眼眶和哭紅的鼻子。
他帶我到鎮上唯一一間中餐廳，香氣四溢的炒飯上桌時我只是愣愣看著。
＂你怎麼不吃？＂L知道我已經餓壞了。
＂我的手…現在動不了…。＂開了十小時的車，我的肩膀和手臂已經僵硬到疲累不堪，甚至連說話都氣若游絲。
緩慢吃好後，L坐上駕駛座載我到他提前幫我預訂的住宿。
我勉強拖著身體進浴室沖了澡，走出浴室時頭髮還滴著水，因為根本沒有力氣把頭髮擦乾。碰到床沿的那一刻，我不支倒下再也動彈不了。依稀記得那晚L幫我吹好頭髮才去上夜班。
等我再度睜眼時已是隔天中午，整個房子熱烘烘的像是烤箱，我睡得滿身大汗被熱醒。
我在床上一陣亂摸好不容易撈到空調遙控器，按了幾下開關卻毫無動靜。我沒好氣地走到客廳，發現房東大叔穿著汗衫坐在黑壓壓的角落搖扇子，他說小鎮上的供電不足每天會按區域輪流限電。
我快速梳洗好便開車到鎮中心，挑了一間有冷氣開放的咖啡廳吃點東西。
咖啡廳裡的餐點選擇不多，我隨意點了架上現成的酥粒藍莓派、再一杯熱拿鐵，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待送餐時我望向窗外，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豔陽下的街景籠罩一片熱氣中，畫面裡輪廓線條微微顫動著、似乎要融化了。
一邊吃著我一邊思考未來，整個小鎮上的餐廳和咖啡廳加起來不到十間，而且這座小鎮幾乎沒有遊客，店家客群就只有鎮上的居民，大概也沒有預算多請人手。
不出我所料，一個下午，不到半小時我就將鎮上的餐飲職缺全問遍了，可一個也沒著落。
隔天我接到一通電話，又有一家烘焙坊在網路上看見我的履歷，還是一家甜點店！
有了上一份工作的前車之鑑，我首先向對方表明我的理念，我希望盡可能製作真正的食物、不再使用大量色素和來路不明的人造食材。
對方聽了非常贊同我的想法，我們相談甚歡，店家甚至提出願意提供工作簽證的條件。最後我向店家問了地址，沒想到距離上一份工作僅隔不到半小時車程…。唉，造化總是這般弄人，思考一番後我還是拒絕了。
那個城市於我並不美好，我都已經離開了才接到電話，或許上天只是想考驗我繼續前進的決心？我不知道，我永遠也不會知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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