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心初開澀少尉31

    幾日前。

    剛倒完垃圾回到營區的石雨豪，跟侯排併肩行走閒聊，侯排年紀比他大，莫約30出頭，大學畢業才當兵，年資比石雨豪早三年，雖然是個標準的異男，同時也有論及婚嫁的未婚妻，但在部隊裡面，性格算是比較中庸不偏激，做事獨立自主不擺爛，也有健身習慣，關於男人的問題，應該可以找他討論看看。

    「侯排，聽說你很會玩樂高積木？」石雨豪開口問，侯排之前有用樂高積木堆出坦克車、阿兵哥，參加過展覽，莒光節目還訪問過他，是個樂高積木達人。

    「對啊，怎麼了嗎？」他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沒有啦，是我想親手做一個樂高積木模型，送給我的...我喜歡的人。」

    「交女朋友喔。」他打趣問，畢竟自從石雨豪跟上任分手後，就沒再看見他有新的感情動態，真的很難得那麼靦腆地問他問題。

    本來他也是不愛過問別人私事的人，但如果同事有新的戀情，他也會很高興。

    「嗯...」石雨豪露出靦腆的笑，不語。

    「還是男朋友？」感覺事有蹊蹺，侯排瞇著眼，半開玩笑疑問，因為石雨豪看起來不太像部隊裡的同志男生，以前還有交往過五年的女友。

    「算是吧。」石雨豪思考一下，脫口而出。

    他楞了一下，隨即爽朗回應他。

    「很好啊，不過你真的看不出來耶，恭喜。」侯排說，口氣充滿祝福。「不過，這種事在部隊裡面還是低調一點好喔。」

    石雨豪點頭。

    「那你想做什麼造型的積木啊，可以的話我可以幫你設計。」

    石雨豪簡單的描述自己的想法，因為是臨時興起的，所以也說得蠻天馬行空，侯排聽後發現工程有點浩大。

    「不然這樣好了，周末去百貨公司，我幫你挑材料。」侯排提議。

    「好的，謝謝！」石雨豪感激的說。

*

    伍柏隆手裡拿著那張聖誕卡片，那是八年前離開時，石雨豪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潦草的字跡，泛黃的舊紙，只簡單描述受訓接受的照顧，最後寫上聖誕快樂，不是情書，卻被他珍惜地保留著，因為是石雨豪唯一留下給他的物品。

    以為這只會是珍惜的回憶，想不到時過境遷，再遇見時，情感會再被喚醒。

    他看著眼前的浩瀚雲霞，在夕陽下呈現奼紫嫣紅的旖旎色調，按下拍攝鍵，傳給遠方最想念的他。

*

    周末的購物中心，石雨豪帶著自己的設計草圖，準備來採買素材，侯排穿著黑色T-shirt，牛仔褲，行色匆匆的走來，時間是有點耽誤了。

    「不好意思，我大嫂在樓上有點消費糾紛，我先上去看一下。」帶著些不好意思，丟下石雨豪，石雨豪只好繼續滑著手機，看著最近幾封伍柏隆傳的訊息，他鮮少自拍，但總是拍出絕美的，從他眼中看見，最想分享的風景。

    包包裡面，還放著伍柏隆八年前罰他站崗送的驅邪香包，雖然已經舊舊髒髒的了，石雨豪卻還是珍惜的保存起來。

    明明都在台灣，怎麼會覺得像在不同的國家一樣，石雨豪不禁苦笑。

    好想，馬上回到他身邊。

    幾分鐘過後，侯排走了下來，但他走在他身邊是一個有點熟悉，又很陌生的女人。

    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小。

    「妳是...」石雨豪放下手機，有點訝異會在這裡見到她，那個女人畫著淡雅卻不懷好意的眼妝對他眨眼。

    空氣瞬間安靜。

    「你們認識嗎？」侯排發現兩人奇異的眼神交流，疑惑的問。

    「有點眼熟，但也說不上來。」女人先開口說。

    「雅詩蘭黛跟資生堂的特賣會要開賣了，品牌限量菁華液很快會賣光，我先走了。」女人說完，轉身踩著高傲的腳步，黑色的高跟鞋踩出蹬蹬的聲響，搖曳著洋裝離開咖啡廳。

    看ˋ著她纖瘦驕傲的背影，突然想起她的名子。

    「是...徐玉芬?」

    侯排疑惑的看他問「你認識我大嫂？」

    「不熟，只是我們以前受訓的時候，她是我們隊上幹部。」

    「喔喔，難怪，大嫂上個月退伍了。」

    「那她過得還不錯吧？」

    「很好啊，她爸幫她酬庸立法院顧問的特助的祕書的助理工作，不用像當軍人一樣辛苦，苦差事還是男人做就好。」侯排話鋒一轉，輕語說「石排的爸爸不是前警政署長嗎？沒有幫你喬個好位置？」

    「我不用，我就踏踏實實地過就好。」石雨豪笑回。

    「對了，大嫂也是很不喜歡同性戀。」

    咖啡送上來，兩人對坐相談。

    「聽說她以前被同性戀傷得很深，然後就更討厭同性戀。但我覺得這只是牽拖，氣候異常也怪同性戀、生育率下降也怪同性戀，總有有很多的推託之詞，就只是想欺負少數人而已。」

    侯排攪動著咖啡，輕聲說。

    「我後來聽我朋友說，那個傷害大嫂的同性戀，是要替營裡性向比較陰柔的同袍出氣才假裝跟大嫂曖昧，戲弄她，其實大嫂也是蠻可惜的，從小就是個被慣壞的大小姐，看待事情都比較高傲。」

    侯排說「話說，你怎麼會突然跟男人交往啊？」

    石雨豪靦腆一笑「我們，好像還不算在一起。他，好像還沒說我愛你。」

    「不主動跟他說嗎？」

    雨豪聽他建議，眼睛一亮，對呀，在這段感情裡他都是比較被動，在單向接收他的好。

    「好的。我會。」石雨豪手握著咖啡杯，感受溫暖。

    「對了，我可以看一下你男友長怎樣嗎？」侯排微笑問。

    石雨豪拿出手機，滑呀滑，其實相簿裡滿滿的都是他的照片，睡覺的、吃麵的、滑手機的、逗狗的、脫衣服的，他挑了一張在水族館看魚的照片，因為他後來發現同個角度伍柏隆也拍了一張他的照片。

    侯排一看愣了一下。伍柏隆，那時候在營裡算是很風雲的人物，用出櫃給徐玉芬難堪更是傳得很開，他眨了眨眼。

    「怎麼了嗎？」

    「他，就是那個給大嫂難堪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嗎？」

    石雨豪眼睛眨呀眨的。

    「我記得他姓伍吧，不太常見的姓。」侯排回想著。

    「那時候部隊一直在傳他跟大嫂在一起，而且大嫂也愛他，一直深信他也愛她，結果他卻在部隊裡公然出櫃，狠狠的給大嫂難堪，因為辦事能力很好被人閒話，因性向成為茶餘飯後被調侃的話題。另外大嫂是將軍徐煦丕的女兒，自然就一直被釘，背後插針，到最後被調到南部去。」

    「後來大嫂又被調到跟他一樣的單位，沒多久他就退伍了，聽說大嫂當時還一直在說他的壞話。」

    「太過分了吧！」聽到這些過去，石雨豪也憤恨不平，沒想到徐玉芬是這樣的人！同時也心疼隆一直保護著他，背著這些壓力。

    「對不起，跟你聊了這些，你還好嗎？」侯排見他表情驟然嚴肅，疑問。

    「沒事。」石雨豪口氣沉重說「我只是想到他背著這些壓力，突然覺得難過。」

    沉默降落在兩人之間，隨後侯排才緩緩開口。

    「但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對這十年多前的事情那麼清楚嗎？」

    石雨豪搖頭。

    「因為他那時候保護的陰柔男生，叫小孟，現在是我的好朋友，在上個單位他幫了我很多忙。其實那時候徐玉芬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在軍營裡給他出櫃，給了他很大的打擊，讓他差點想自殺，那時候伍先生，好像還是少尉排長吧？給了他很多溫暖，如果不是還能見到伍先生颯爽的笑容，善良的心，他可能真的就去死了。」

    「但後來好像小孟做了什麼傷害伍排的事，他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後來走過了情傷，也找到愛他的男人，也成為更好的人了，也曾想過去找伍先生道歉，才發現那個當初對他好的排長已經退伍，再也不見了。」

    侯排喝了一口拿鐵繼續說。

    「他出櫃的時候跟我提起過一次，但我印象很深刻，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替小孟謝謝他！他是個很棒的人。」

    聽到伍柏隆過去的好，又讓石雨豪更想念他了，倏地滴下一滴眼淚。

    「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他在出差，很久沒見了，有點想他。」石雨豪說。

    侯排笑了一下「兄弟，那就把對他的思念，投注在樂高拼圖裡吧。」

*

    石雨豪抱回一大袋一大袋的樂高積木，看著操作書，開始堆疊模型，藍色的拼成水域，綠色的拼成山嵐，灰色的拼成城牆，還有一些現成的人物公仔，巧妙地放進去。

    時間漸漸的流逝，從沒想過自己的以那麼細心，模型漸漸變成自己期望的形狀，而離伍柏隆回來的時間越來越近，心又開始騷動不寧。

    石雨豪放著喜歡聽的音樂，堆著積木，突然有股莫名的負面情緒湧上心頭，有些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叩問他的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