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台東的吟遊詩人
不好意思傳訊息給您,先自我介紹。我是個軍人,叫石雨豪,今年26歲。
我有個煩惱,我以前交往過一個五年的女朋友,但現在,我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們跟他曾經有一段淡淡的情愫,分開八年,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們的相處比我想像的更契合,然而這樣的感情讓我困惑,我真的準備好跟男人談戀愛了嗎,似乎沒有辦法大方地介紹給所有朋友、在大街上自然地牽手。
只能默默的把感情放在心裏面,該怎麼辦呢?
我以前交女朋友的時候,不曾有這樣的煩惱,這個感情才剛開始,卻覺得未來會有很多困難。
慢慢開始知道,為什麼他以前寧願離開,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交往,他是為了要保護,年輕的我,他總是溫柔的設想周到。
哀,是因為他現在不在我身邊,讓我想太多嗎?我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對不起,可能有點語無倫次,但想請教,吟遊詩人,您有什麼看法呢?
還有,我很喜歡你的詩,你還會再創作嗎?
煩惱的雨豪 敬上
*
石雨豪發現吟遊詩人的IG,發現他是個可愛有質感的男生,想了一些問題,傳給吟遊詩人,不知道會不會回他訊息。
他往下滑,滑到了跟好朋友家宇的對話框。
〝我正要跟伍排長交往,恭喜我吧。〞
他打了一個訊息給家宇,猶豫了十分鐘,手指在屏幕上猶疑,想著他會怎麼想呢?
他還是send了那個訊息,給遠在台東的摯友,嘴邊揚起微笑。
隨即關掉手機,放回床頭櫃,詩集的旁邊,因為明天伍柏隆要回來,要把自己維持在最好的狀態,看著再也沒穿過的水族館T恤,竟然已經等了兩個月,這才明白什麼是度秒如年難挨的離騷。
「隆...要回來了,想你。」
沒有多久,吟遊時人傳回訊息,其實石雨豪心裡已經做好了決定,心裡更是踏實。隆那麼勇敢,他也要為了彼此的愛情勇敢!
*
黃昏剛落,清雨過後,蕭然的小巷,遮雨棚滴落輕淺雨水,初昇的月光在遙遠天邊飄散,燈光在腳邊水漥閃爍,黑色野貓疾行而過,歸人披著遮雨的斗篷,雨水順著肩膀的稜線滑落,踩著平緩的步伐,走到石雨豪的宿舍前,眼神明亮。
「叮咚。」
大門開啟,石雨豪穿著黑色吊嘎,露出優秀的手臂肌肉,看著眼前風塵僕僕地男子,雖然穿著雨衣,但眼神炯亮,笑容溫暖,他收起雨傘,褪下雨衣,微笑。
八年前,這個男人的身影,曾經在雨中背著他遠遠離去,如今,他回來了。帶著滄桑,帶著風霜,帶著思念回到他的身邊。
慶幸兩個人的心,在闊別八年後,依舊溫暖。
「歡迎你回來。」
石雨豪像個忠犬一樣,熱切地等著他。
「你說話的語氣好像是老夫老妻一樣。」伍柏隆笑。
「不好嗎?」石雨豪訥訥的說。
「這兩個月有跟別的男人上床嗎?」伍柏隆開玩笑說。
「沒有!」石雨豪差點白眼:「快進來吧,有淋濕嗎?」
他搖搖頭,看見這令人懷念的俊顏,石雨豪情不自禁踏前一步,親吻他的臉頰。
「我要送你一個禮物。」
「為什麼,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我們的交往紀念日啊。」
「蛤?」
「重逢後,你還沒說過喜歡我,所以還不算在一起。」石雨豪說。
「是嗎?」他傻笑,對啊,兩人的契合讓他忘了,好像有些重要的,儀式性的台詞沒說,雖然身體已經代替言語傳達了...
「不過沒有關係,這次...也可以換我說...」雨豪害羞的說,他靦腆臉龐,害羞的樣子,煞是可愛。
「那我是不是要洗耳恭聽?」伍柏隆覺得驚訝,這個反應跟石頭一樣遲鈍的男人,竟然懂得主動了。
「雨衣放好,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先親密一下嗎?」伍柏隆皺眉,脫下雨衣給石雨豪。「可是我想先那個!」
「再晚點就要關了。」他不理會他的任性,遞給他安全帽,發動機車,引擎震動著。
伍柏隆失望的跨坐在機車後座,完全沒有主意他要載他到哪去,但才過了五分鐘車程,幾乎下了山坡就到了一座眷村文化園區,看著門外的招牌,離閉館的時間只剩半小時。
「你要散步嗎?」伍柏隆疑惑問,有什麼事可以比久違的肌膚之歡更重要?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的表情,透漏著忐忑。
他拉著他走進一座展覽室,最近在舉辦一個「國軍積木回顧展」,裡面都是用樂高積木拼成的坦克車、噴射機、軍人、甚至有一些比較精緻比較大型的眷村、戰爭場面。
伍柏隆疑惑地走,展覽動線簡單明瞭,他身邊還有不少遊客看著展覽,走到了展覽盡頭,這也是最多人在看的作品。玻璃櫃中一座大型的積木模型,展示燈打著從四方打著明閃燈光,伍柏隆愣了一下,走向前駐足觀看。
銀色的牌子上,鑲著作品的名稱-「你身邊」
「你能告訴我遠方發生什麼事嗎/向著黃昏的落日跑/潮汐相遇在海岸線的風景
告訴我遠方發生的事/我將寄張明信片 飛過堡壘/跟著輕輕的郵票/回到你身邊
我把我對你的思念,拼成我們最想念的場景,只想回到你身邊。」
乍看起來跟國軍沒什麼關係的介紹,卻暗藏著軍人與軍眷等待相見的想念的心。
再看署名,竟然是石雨豪!
隔著展示的玻璃,伍柏隆凝神端視裡面的作品。
那是一座城牆堡壘,堡壘裡面放著迷彩的阿兵哥人偶、碉堡、兵舍,應該是一座軍營,而且精緻細節到床榻、棉被、枕頭都栩栩如生,特別是摺成豆腐的被子,連阿兵哥的表情都很細膩,看得出來創作者的匠心獨具。
牆上的布告欄,竟然還有內務檢查表。
一直以為他什麼事睡過就忘了,沒想到...好記仇...
而外圍是一片青翠草原,幾隻野狗奔跑,看起來自由無拘,旁邊有座山巒,裡面有座水庫,上面佈置一些碎銀箔,製造出波光閃閃的效果。
伍柏隆看得出神,莫非這是當時與石雨豪的秘密場景?
在營區中間,有座高塔,很高很高的高塔,矗立著,高塔頂端瞭望台,裡面有兩個迷彩軍人人偶,眺望遠方。
一個俊俏,眼神炯擁有神,連笑起來邪氣壞壞的嘴角都栩栩如生。
一個呆萌,俐落的短髮,微笑健氣,黝黑健康的膚色,健壯的身軀,陪伴著眺望遠處。
並肩的兩人突破了桎梏,終於看到了堡壘外的風景,美麗並且遼闊。
伍柏隆低下頭,微笑深深的,他怕再繼續觀察下去,連人偶瞳孔裡的景色都觀察的清楚,這禮物真的很特別。
不察覺的,靜靜地走到他身邊,石雨豪從背後摟抱他。
雙手輕輕的環住,臉貼著他的肩膀依偎著,聞著他獨有的氣味,身體的厚實與溫熱,不顧身邊其他路人的眼光,是好奇或輕蔑,只是感受著他在他懷裡的這件事實,感受他愛他的純然詩意,長鏡頭漸漸拉近兩人,直到世界只剩他們兩人,耳邊只聽見雨豪輕聲對他絮語。
「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