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心中的那幅畫》第七幅

前情提要：

某一天，向晚時分，小男孩循著線索找到了愛畫畫的年輕人住家，應小男孩要求，年輕人幫這位像天使般的小男孩，畫了一幅屬於小男孩自己的肖像畫……

時間永遠都在流動著，不能倒回也不能快轉。而寒冷的冬天偷偷地降臨了，原本灰濛濛的世界，變得更加慘白死寂。

受不了屋內的冰冷氣息，年輕人揹著畫具，來到工業公園取暖，燃燒濃煙的大煙囪意外地帶來些許的溫暖。

他看到阿鋒先生正在整理畫具，他走近打招呼，

「阿鋒先生，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他依舊沉默不語地做自己的事，年輕人無意間瞄到了阿鋒的幾幅風景畫作，跟他自己之前幾幅在河堤上作的畫作很像，只是顏色改得較為暗淡，人物的臉上表情也不一樣。

「也許只是巧合吧。」年輕人安慰自己說。

工作了一整天，顧客只有小貓兩三隻，也許是天氣的關係，人們只想趕緊待在室內取暖。

年輕人無奈地收拾好畫具，準備去另一個工作場所工作。

在騎車的路上，寒風如同尖銳的針毫不留情地刺進每一吋裸露的肌膚裡，冷到受不了的他，只好停下來，進去超商買杯熱飲。

正他開心地走出超商，喝著熱拿鐵時，看到一名流浪漢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走裡還拿著空的酒瓶，而身旁還有一隻黑狗趴在那望著他。

年輕人仔細地走向他，彎著腰瞧了瞧他那紅通通的臉孔，還有呼吸，

「先生，你不要在這裡睡著，會凍死的。」流浪漢毫無反應。

年輕人只好大聲叫了幾次，並推了推他，流浪漢漸漸有了反應，他雙眼迷濛地望著年輕人，「喔，我睡著了喔。」說完，便打了個冷顫。

「這……給你吧。」年輕人把買的熱狗麵包遞給他。

只見流浪漢從地上緩緩起身，拍打了自己的臉說：「年輕人，你真是好人，謝謝你的好意，留著自己吃吧，我沒事的。」說完，便搖晃著身軀，帶著黑狗緩慢地往前走，年輕人看著他和狗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人群中，才騎著摩托車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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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好不容易把所有工廠的事情處理完，而垃圾都清除完後，年輕人才拖著疲憊的步伐、牽著破爛機車騎回家。

當他到家門口，以為得獨自面對空蕩蕩的房屋時，發現屋內燈火通明，他趕緊停好機車快步地衝向家門。

「喂！禿頭男你在我家做什麼！而這些電燈是怎麼回事！我家的電早就被切斷了。」當年輕人一打開家門，看到那個每天早上在河堤上跑步時，順便會來嘲諷他的那個男人，竟大喇喇地闖進自己的家中並坐在沙發上，心中便升起一股怨氣。

但此時那禿頭男低頭不語，不像平常會跟他回嗆個一兩句話。

「欸，你怎麼了啊？」

禿頭男依舊低頭沉默不語，望著那冷冰冰的水泥地板。

「禿頭男，你到底是怎樣啦！有話快說！別婆婆媽媽的！」年輕人按耐不住性子大吼叫道。

這時發現有一兩顆淚珠掉落在地板上，他詫異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站著望著那男人顫抖的肩膀，和不停掉落的淚珠。

兩人就這樣靜默了快一個小時，這時禿頭男人才緩緩地開口道：

「謝謝你，讓我兒子能帶著笑容離開人世……真的很謝謝你替他畫肖像畫，是你讓他找到生命的希望，原本他是活不過秋天的……他……他在你的畫中找到了希望……」男人哽咽地說不下去。

年輕人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從自己耳朵裡聽到的消息，他激動地大叫說：「兒子？你是說帶我去聽音樂會的那位男孩，你是他爸爸？」

禿頭男微微點了點頭，年輕人錯愕地踉蹌了一下，那位瘦弱的男孩──總是帶著笑容的男孩、唯一讓他有作畫動力的那位男孩，再也看不到了。

年輕人茫然地望著自己腳邊的畫具，此刻覺得那些東西讓他很厭煩，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放火燒了這些畫具。

他恨自己這麼晚才發現他們兩人的關係，恨自己不能替那男孩做些甚麼。此刻，他內心有個角落正逐漸下沉。

禿頭男緩緩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頭，沉重地說：

「這些錢是你應得的，從今以後，有缺什麼儘管找我，你只管專心作畫。」男人把一帶厚重的塑膠袋子交到他手上。

「不！我不能接受，過多的金錢會讓我喪失對美的感受！」年輕人發狂地說。

禿頭男嘆了一口氣，走向掛在床邊牆上的那幅畫，輕輕地撫摸著它說：「曾經……有人和你說過同樣的話；但他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折磨，當著自己的兒子和妻子的面前跳河自殺了……」禿頭男頓了頓，深吸了一大口氣接續說：「畫這幅畫作並送給你的那位男子，是我爸爸。」

一只放在桌上的銅盤翻倒了，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鏗鏘聲，年輕人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壁，眼神呆若木雞。

此刻，他覺得他的耳朵好像有人故意拿著喇叭對他耳膜猛吹，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好像扭曲、變形了，接著他就失去意識，朝著深淵一直墜落，一直墜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