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 那異樣的情愫算是「背叛」嗎?不管了,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念妳。
巧霏初次進到我的秘密花園,是在上學期的第一次段考前。
我們說好了一起念書,但其實是在房間裡大玩化妝遊戲,因為不熟練的關係,基本上我們都把自己化成了大花貓,然後兩個人躺在床上大笑。
我爸媽還蠻歡迎除了林慕風之外的意外訪客,不過巧霏的模樣也加分不少吧!我可以隱約猜出他們真正的心意是,多跟女孩子玩在一起,可能我會更快矯正成女孩的個性。我弟剛升國一,由他不斷來敲我房門及送點心的次數來看,他同樣對這個比他姐漂亮百倍的女生抱以無限歡迎的態度。
「瞧,我們家人都很喜歡妳!以後要多來玩。」
好不容易把化妝的吸引丟到一邊,正式進入讀書時間,我將家人的歡迎化成語言。
會這麼做完全是想讓巧霏感覺到自己不是孤獨一個──這跟慕風剛到我家來的時候很像,我爸媽私底下不斷的告訴我要怎麼去跟他建立友情,讓他感覺到他自己跟別人不同的地方只是沒有爸爸,其他的人際網絡都很圓滿。
但慕風還比巧霏好一點,至少慕風的媽媽很用心的照顧他;可從巧霏陸續透露關於家庭的語氣聽來,她跟爸爸的關係並不好!詳情我不是很清楚,只曉得關係不好的原因似乎跟她離家出走的媽媽有關。
巧霏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長大的,被欺負的可能性原因也是單親居多(而且她爸爸甚至注意到她被人欺負了,卻也沒有去理會)。大概因為長期受到這樣的待遇,她開始覺得自己不重要,得不到便去羨慕別人擁有的。
至於那個對她意義匪淺的木板天使──那是我後來才曉得的事,被我摔壞的是只手工做出來的天使(沒猜錯的話,是巧霏的媽媽親手畫上的)。
一塊碎木板上用畫筆塗上了頭頂光圈、人型、眼睛、笑臉,翅膀的部份用刻意調過的亮粉水彩描畫成形,單看就覺得是很有價值的東西,當然那個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雖然巧霏一直不願表示是我弄壞了它,但我知道,從我不小心摔壞了木板天使的左翼開始,我便有義務變成(或找尋)她的另一半翅膀,和她共同飛翔。
慕風對於巧霏可以進到我的祕密花園讀書這件事頗吃味,他幾乎在距離段考一星期前的每天不斷在下課時間打擾我難得的抱佛腳時間,一直灌輸我「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好證明三個人一起唸書,效果鐡定會加倍」的好笑說法。
「幹嘛硬要來插一腳?想考好,用美男計去讓老師放水啊!」
這真是天大笑話,我幹嘛沒事找個會影響我心情的人一起唸書啊!幾天前才讓我在上課時候魂不守舍的人有資格開這種要求嗎?
「欸,我可是為洛巧霏著想耶!她才剛轉學不久,我可不希望因為她跟妳這個笨蛋唸書,然後妳不懂裝懂,亂教人家一通,害她以為我們學校學生的資質這麼差!」
我發誓林慕風說這話的時候,我真的想跳出來和他一較高下。幸好最近快要段考,跆拳社停了集會時間,不然我真的會在練習的時候,好好跟他算這筆帳。
「青梅竹馬是個笨蛋,真是對不住噢!不過,我想巧霏寧願跟我這個笨蛋唸書,也總比跟你唸書,書唸好了卻沒命來考試好吧!」
我假惺惺地笑了笑,一堆諷刺話紛紛出籠。的確,文科和林慕風比起來雖然棋逢敵手,但我的英數理化卻比他糟了千萬倍。
「沒命?怎麼會沒命?妳不是很強嗎?保護個弱女子也做不到。」
好險慕風還聽得出我話中有話──如果讓他那群粉絲們知道我和巧霏獨佔了他的讀書時間,可能上下學都會被圍堵也不一定,我是無所謂,但巧霏不就糟糕了?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的啦。
「喂,好歹人家也是弱女子,你怎麼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我皺眉回瞪他,本想裝可憐博取同情,不過一看到他的臉,我立刻變得橫眉豎目。
「哪裡來的香?我雙眼也沒看到玉在哪兒?妳在說妳嗎?」
林慕風令人生厭的四處張望,好氣人的向我再度確認。
「那不如我建議你去問問立彥學長,他可能會知道玉在哪兒。」
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順便把頭埋在課本裡來個相對不應。
哎!自從林慕風胡說「立彥學長喜歡我」這件事後,其實我真的不想提起他的,而且為了考試,這段時間我也沒有回社團,很久沒見他了,根本也不知道林慕風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反正說都說了,拿來防衛也不錯。說謊而已嘛!頂多鼻子變長些,搞不好看起來還更漂亮幾分哩!
「這樣不好!」
慕風聞言,露出了彷彿被嚇壞的表情,之後還立刻心悅誠服、拍馬屁地接上一句:
「哇,瞧我眼前是多麼亮眼的琢玉啊!」
嘖,臭傢伙的把戲真不少,說笑的東西幹嘛還這正經八百的?反正我是不會相信的啦。
我們總是在上課鐘響後才有辦法結束無止盡抬槓的鬧劇,平常倒無所謂,現在可是攸關大考的分數耶!林慕風,真的氣死我了,都是因為你才讓我不能好好抱佛腳啦。
當然,那句「立彥學長喜歡我」也是困擾我的心魔。
好幾次臨就寢前,窩在床上左翻右躺時腦中就會浮出這件事──
立彥學長姓楊,唸高三,是我們跆拳社的社長,人很客氣也謙虛,剛加入社團的時候,對我就特別照顧(可能因為我是社團裡少數的女生);重點是他又高又帥又穩重,雖然沒有像林慕風那樣的人氣滿滿,但也是很多人暗戀的對象;所以像立彥學長那樣的人,會對我這個不可愛的男人婆有興趣嗎?一定是林慕風開我玩笑。
而關於這件事的證實,竟然是在段考前一天,我和巧霏決定自各回家唸書(免得我們兩個又在祕密花園裡玩起來),當時慕風又被他的粉絲纏住,無法脫身,我自己正打算等公車回家時,立彥學長卻莫名地出現在我身旁……
「夏雨晴。」
被一個聽起來即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喚住,而且又是大白天的,我當然沒有防備的回頭看是誰。
「立彥學長!」
但雖然來者不是討魂的魔神仔(註),不過卻也是讓我嚇了一大跳。
「夏雨晴。」
立彥學長又叫了我一聲,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
「立彥學長,有事嗎?」
他既然叫了我,我只好禮尚往來的回他一句。
「那個……我喜……呃,林慕風應該有跟妳說吧!」
立彥學長說話時的眼神左右游移不定,內容吞吐不一,最後竟然還冒出「林慕風」三個字,這和平常他當社長時的行事作風完全搭不上。
「說什麼?」
因為他的舉動實在太奇怪,而且還牽扯到林慕風,使我真的忍不住懷疑「立彥學長喜歡妳」的真實性。
「他沒說嗎?」
面對我的回答,立彥學長反而開始顯得訝異、焦急不安。
「立彥學長,不好意思!慕風那傢伙說的話對我而言,通通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了解我的人是不會要他傳話給我的啦!」
太假、太假──明明對林慕風說的話都放在心上一再回想的,我竟然還在立彥學長面前說出這種謊話。
「是嗎?看來我真的不太了解妳。」
立彥學長聽了,只難為情地摸摸頭,全盤接受我的謊話。
「噢。」
他說他不了解我,這讓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對。本來就只是社團學長,學妹的關係,互不了解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倆之間沈默了一會,然後開始了一連串無意義的對話……
「等車嗎?」
「對。」
「妳好像每天都在這裡等車上下學?」
「因為只有這班車到我家。」
「妳都一個人嗎?林慕風沒陪妳?」
「我這麼大了,不用人陪啦!何況林慕風陪他的粉絲軍團都不夠時間了,才不會理我哩。」
「可是每次社團結束時不都天黑了,一個人等車很危險?」
「立彥學長,你忘了我是跆拳社社員嗎?有變態出現只會討來一頓打。」
「但畢竟很危險,不考慮找人陪妳?」
「你是說巧霏嗎?不行啦,巧霏家和我家是反方向耶。」
「我不是指……巧霏……」
「不是巧霏?那沒人啦。我一個人真的無所謂啦!」
立彥學長不斷遊說著「找人陪等車」的人選,可我覺得沒那個必要,就不厭其煩的推辭。不過既然提到巧霏,讓我燃起跟他介紹巧霏的念頭,我開心地跟他分享起和巧霏相識的點滴,順便鉅細靡遺地描敘她的好。
「妳跟妳們班那個轉學生感情似乎很好?」
「嗯,覺得好像相見恨晚啊!」
「這麼喜歡她?」
「知心難得嘛!」
「妳……妳不會是……」
「立彥學長,你別誤會噢!我不是同性戀。」
不久前才有張顛倒黑白的誣衊短箴,明明是異性戀的我這會還不立刻表明立場才怪。
我想我撇清謠言的舉動一定很好笑,因為那逗得立彥學長噗哧一聲、大笑起來,笑起來果然是百分百爽朗,不扭捏的行徑即刻恢復成為那個迷人的跆拳社長。
我看著他,也被自己的莾撞行為弄笑,就這樣,學級的隔膜被打破,在我眼前的他不過是一個愛笑的男孩,對我而言則有著來自曖昧不清的吸引力。
註:民間有個說法,人的肩上有三把火防“魔神仔”近身,如果晚上走在路上被人叫住,千萬不要猛然回頭,不然肩上三把火一旦熄了,就可能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