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巡完最後一間病房,揩揩額上的汗,把病房的門輕輕關上,然後把燈給關了。
今天是平常的一天,一樣忙碌、一樣讓人筋疲力盡。
護士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走下樓梯,想著溫暖的家和溫暖的床。
病房內,一排的病床上躺著滿滿的人,有人在呻吟、有人在打呼,也有人只是靜靜的在夢中和現實徘徊、時睡時醒。
病房內彌漫著濃厚的藥水味和些許金屬血味,不知道是誰塗的藥,也不知道是誰身上的血;在響亮的打呼聲中,還間雜著偶爾機器運作的搭嘎聲,以及許多點滴瓶節奏有致的滴答聲。
這就是標準的醫院,也是沒人會真心喜歡的環境。
但是……
點滴瓶仍在滴著葡萄糖水。
滴、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
滴。
最後一滴蘊釀了很久的時間,彷彿已經枯竭般,即使這瓶點滴才滴了三分之一。
映著月光,那一滴葡萄糖水終於滴下,慢慢的、慢慢的。
似乎有什麼正在抵抗著它往下墜落,水滴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在點滴瓶的中間,懸掛在空氣中。
時間停止了。
病房的門又再次被打開,藉著月光,大地上投射出一道人影。
他緩緩步進病房,深深的吸一口氣。
「噢,我愛死醫院了。」他感嘆的說。
「總是能在這裡找到些什麼,衝業績的可靠夥伴,真的不懂蕭湘那傢伙幹嘛那麼堅持要守在十字路口,天曉得他到底怎麼想的。」
他邊喃喃自語邊信步走著,最後停在一張床前。
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女孩,大概七、八歲吧。床邊還守著看起來像媽媽的婦女。兩個人都睡著,並沒發現他的到來。
……嗯,話說睜著眼睛也不可能會發現他,他不覺得有誰有辦法對從零秒到零秒間發生的事產生反應。
這時他已經完全走進月光的籠罩下。
他穿著一身道袍,背上插著一把木劍,頭上綁著一個挺跳tone的馬尾,嘴角還有一顆痣。
「一如預期,得來全不費功夫!」他聳肩,得意洋洋的笑了,順便哀悼蹲在紅綠燈下苦苦等候的同伴。
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小女孩,眉頭皺得老緊。
僵持了一會兒,他舒展舒展筋骨,喃喃的說:「好,該辦正事了。」
他右手拔出背上的木劍,左手不斷在空中畫著符法,下一刻,他眼睛圓睜,用力把劍插進小女孩的心窩!
「着!」
一聲悽慘的尖叫迴盪在這間病房中,久久不停。
這高頻率衝得他眼睛直往上翻,腦中轟轟作響,非常不舒服。
「喔,媽的,喉嚨保養得這麼好。」
奇怪的是,這尖叫聲並非出自小女孩的口中,而是來自小女孩的心窩,甚至可以看見心窩上有異常的突起。
「好,給我起來!」
道士將劍回抽,但沒有任何出血,也沒有任何傷口,木劍仍乾淨如昔……除了鋒刃上串著一隻圓滾滾的毛球,仍在顫顫抖動著。
他審視了一會兒,不屑的說:「讓人類生大病有趣得緊嗎?低等惡鬼就是低等惡鬼,智缺一個。」
他也沒對那隻惡鬼做任何處理,直接將木劍連惡鬼扛在肩上,直往門口走去,嘴上仍在碎碎念:「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那群女花癡會覺得這種惡鬼很可愛,還說什麼捨不得殺他們,最後還攪得要我出來解決。不忍心殺惡鬼,那就不要幹這一行嘛!真是的,也不知道我有多少事情……」
道士的步伐到了門口卻停了下來。
「等等,等等,事情要做整套才行。」他的眼中閃爍著調皮的光芒。
他迅速回到小女孩身旁,伸出左手併著食指和中指,抵住她的額頭,口中念念有詞。
「好了!」一會兒,他高呼,然後哼著調開心的離開了。
滴、
滴、滴、
滴、滴、滴……
時間繼續。
隔天,同一間病房、同一張病床,擠著數位醫師和護士,還有喜出望外的媽媽。
「這真是……太詭異了,明明就要送加護病房了,怎麼現在又突然全好了?」其中一位醫師用力的騷著頭。
「病歷表送錯嗎?」
「有沒有可能是急診部那邊初診時出了問題?」
醫生們面面相覷。
「寶貝,妳有沒有哪裡痛痛?」媽媽問著。
「沒有。」女孩搖搖頭,一派率真。
「喔,感謝菩薩保祐、感謝菩薩保祐……」
「媽咪,我有做一個夢呢。」
「感謝菩薩保祐……嗯?夢?」媽媽詫異的看著她。
「對啊,我夢到一個天使,他的翅膀好大好大,還說要我別怕。」
媽媽的眼睛睜得更大:「天使?這……這是……奇蹟啊!」
「而且他的嘴角還有一顆痔呢!」
「……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