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阿虛講國際事] 越南黨政新「四駕馬車」： 回顧、成形與未來挑戰(下)

自阮富仲上台以來，美國與包含「國際特赦組織」、「人權觀察」在內的諸多國際組織，持續對阮富仲當局統治下的越南人權情況表達非難、擔憂與質疑。

其中，美國對越南人權狀態的質疑與非難甚至在2012年歐巴馬時代中期由希拉蕊.柯林頓擔任國務卿時就已經開始，並且特別關注勞工權利與越南人在網路發表言論後因言獲罪之類欠缺言論自由的問題。

據人權團體掌握的不完全數據，越南在2014年至少拘禁212名律師、部落客或人權工作者等各種意義的異議人士，另外也軟禁許多異議人士，是東南亞拘禁政治犯最多的國家；另外越南政府對異議人士也存在羅織入罪的情況，不僅以逃稅等莫須有的罪名指控異議人士，更將不同領域的異議人士用屬於同一組織的名義合併審判，例如2013年所謂的「越南改革革命黨」案。

根據國際特赦組織的2019年越南人權報告，雖然越南並未如同中國直接封鎖臉書及推特等社群網站，但在2019年越南頒布網路安全法以後，因為在臉書發表反政府言論而入罪的人開始增加；異議人士可能會「被失蹤」、被恣意逮捕或拘留，在拘留期間人身安全堪虞、存在一定的「被自殺」風險；國家有組織性有規模性的打壓網路言論與出版等表意自由。之後2020年臉書甚至直接配合越南官方進行言論審查、封鎖被越南當局視為違法的言論內容。

人權組織「人權觀察」在今年針對2020年越南人權狀況所作的報告顯示，越南歷經武漢肺炎大流行，看似防疫頗有成效，但實際上是以國家持續激化侵害人權的情狀作為其代價，越南當局持續有系統性的侵犯公民基本權利與政治權利，言論自由與出版等相關自由嚴重受限、異議人士常遭重判；越南政府也不許國民在共產黨之外成立政黨或獨立工會、對國民宗教自由也施以相當監管。

阮富仲上任後將反腐作為其政策重點之一，並於2013年成立中央反腐敗指導委員會作為統籌機關。

根據他本人在去年2020年底在該委員會會議中，總結2013年以來的反腐成果所作的報告顯示，「各級黨委、檢查委員會共對13.1萬名黨員進行紀律處分。自越共12大（2016年）任期初至今（2020年12月底），8.7萬名黨員、幹部受紀律處分，其中3200名黨員與腐敗有關，由中央管理的幹部超過110名（越共中央委員和原中央委員27名、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原中央政治局委員4名、越南人民軍軍官30多名）」，「自2013年至今，全國審判機構對11700多起腐敗案、經濟案進行起訴、調查、審理，由中央反腐敗指導委員會跟踪指導的案件超過800起，由中央管理並受刑事處理的幹部18名（其中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1名、原越共中央委員7名，4名部長、原部長，7名軍官等）」；其中最大一起案件是曾任越南國家石油天然氣集團董事長、越南交通部部長，被捕時為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兼胡志明市市委書記的丁羅升「國家石油天然氣集團」等貪腐案，並株連多位關係人士。

但阮富仲這樣的反腐到底有沒有達成阻遏貪腐問題的成效頗值懷疑，而且也被論者認為有趁機清洗政敵的嫌疑，尤其是丁羅升作為越南共產黨南派（經濟改革派）繼阮晉勇後又一新星，阮富仲查辦丁羅升與其關係人士，對南派來說不啻是一記重擊，對於黨內派系勢力消長必有影響，並進一步牽動今年新四駕馬車與中央政治局的人選，間接導致2021年的新．四駕馬車體制沒有南派代表。不過，從今年年初阮富仲在越共13大會後的公開發言看來，這樣的運動式反腐很有可能會繼續下去。

阮富仲本人的身體狀況一直是越南國內公共輿論場域的禁區。2019年時阮富仲曾經在公開場合與官方媒體消失達一個多月之久，傳聞阮富仲該段期間消失係為治療中風，最近幾個月的公開場合活動也明顯有氣色不佳的情況，因此論者有理由思考「阮富仲第三任總書記能夠在職多久」「阮富仲是否能夠做完第三任總書記任期」之類的問題。

如果阮富仲無法完遂第三任總書記任期，這裡要分兩種可能性來推演，一種是阮富仲在意識清醒、尚能視事的情況下，與黨內經濟改革派逐步就後阮富仲時代的人事布局達成協議，進而有計畫性的退場，此一情況下可以確保政權平穩過渡不生變化；另一種可能是阮富仲因急病導致無法視事、甚至不測，這時候越共黨內就有可能發生較大的權力鬥爭，阮富仲所屬意的次佳人選如范明政或王廷惠，是否能夠如同某些論者所想的般，順利出掌作為四駕馬車之首的黨總書記？也會有相當疑慮。

即便阮富仲能夠完遂第三任總書記任期，屆時以他將年滿82歲的情況看來，開啟第四任總書記任期的可能性也不高，那時越南黨國的新四駕馬車會如何形成，要看以他為首的北派（保守派），如何跟經濟改革派較勁、南派是否能夠重新集結試圖奪回後阮富仲時代的政情主導權而定。

越南經濟的風險，主要來自於目前各主要經濟體為拯救因武漢肺炎疫情爆發且反覆延燒而衰退的經濟局勢而開啟的低利與新量化寬鬆環境何時結束，雖然短期幾年內美國聯準會、日本央行與歐洲央行等主要先進經濟體央行都會繼續維持低利率環境，以試圖促進經濟活發化，但資金盛宴總有結束的一天。

雖然越南在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中受損遠較泰國與印尼輕微得多，但如果資金盛宴結束、或者世界景氣循環出現類似2008年金融風暴般的重創，到時因為經濟發展而與全球化經濟體系有更多連結的越南，能否承受外資迅速抽離的衝擊將是一大考驗。

安保方面的風險主要來自於中國習近平當局在未來是否將會在南海蠢動，挑發與週邊系涉當事各國、乃至於美國等大國之間的武裝衝突，越南到時可能會面臨必須在美中之間選邊站的處境。

雖然隨著美中貿易戰爆發，越南受有供應鍊自中國轉移後的種種經濟利益，且美國在拜登總統上任後目前應無可能改變國際抗中的格局，未來經濟發展前景可期，但越南共黨黨國體制已經出現再怎樣政治體制改革或推行怎樣的政治運動都無法徹底根治的腐敗等宿疾，政左經右的內政模式遲早會遇到侷限，越南共黨是否有足夠的政治智慧可以透過民主化的方式完成越南國家政經社會等結構的徹底轉型？筆者認為，至少在阮富仲時代不能樂觀以對。有鑑於台灣在越南投資金額巨大，台灣也應該對越南的未來作多方準備、避免屆時遭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