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食之名:街口的關東煮-3

2023/04/0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一個只穿著三角泳褲,就大學生的年紀來說有點矮的青年跑到池邊縱身跳下,濺起大片水花,葉采薇側身閃開,才沒弄濕上個月剛買的的側背包。
她剛回過神,只見一個身穿紫色連身泳裝的女子撐住池緣起身躍出泳池,小步跑到面前上下打量她:「妳沒事吧?」
「沒事,」葉采薇理了理頭髮,「學校門口守衛告訴我,譚子靜老師在這裡上課。」
「我就是譚子靜。」女子把泳鏡拉到前額,「請問您是 - 」
「我是刑事組的葉采薇,」葉采薇從側背包拿出識別證,「方便請教幾個問題嗎?」
譚子靜朝池緣的一排海灘椅揮手,「請跟我來。」
葉采薇跟著她繞過池緣,朝海灘椅走去。
「這裡平常都那麼多學生嗎?」葉采薇望向淺藍色的池水中密密麻麻,戴著各色泳帽隨水波浮沉的腦袋,讓她想起小時候在遊樂場看到的球池。
「今天除了體育學院,很多科系的大一今天也排游泳課,所以人比平常要多。」譚子靜拉下泳帽和泳鏡,一頭微捲的黑髮像拍上岩岸的波濤飛灑開來。背部挖空的紫色連身泳裝襯出腰身的優美曲線,還有從背後看就已經相當有份量的胸部。
「請隨便坐,」確定葉采薇坐定,譚子靜拿了條浴巾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條,擦拭曲線和色澤都像溏心蛋白的雙頰,「您是來問安恭直的事嗎?」
「妳知道?」正拿著浴巾拚命搓頭髮的葉采薇一愣。
「這幾天新聞有報,」譚子靜擦了擦頭髮,將浴巾放在一旁,「我們曾經是朋友,所以我想警察應該會過來。」
根據華安童給她的資料,一年前譚子靜剛來這間大學的體育系任教時,安恭直曾經介紹參加戲劇演出的理由,跟譚子靜交往了一段時間,根據手機的通話記錄,兩人最後一次聯絡是在半年前。
「其實交往三、四個月後,我就猜到他應該不是星探,介紹我去拍電影也只是藉口。」譚子靜別過頭,吸了下鼻子,「不過他真的很帥,對女孩子也很貼心。我原本想他當初應該是想跟我交往,才會編這樣的藉口 - 」
「那後來為什麼 - 」
「我有好幾次看到他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每次他都推說是工作,但是難道上賓館也是工作嗎?」她微微一笑,帶著點自嘲的神氣,「因為出門我怕會再看到他跟別的女孩,或是看見會想起他的東西,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除了上班都躲在家裡,三餐就到樓下買微波食品。後來靠著朋友跟做點小手藝才撐過來。」
「小手藝?」葉采薇望向譚子靜腳踝旁一個小布包,布包上交織著不同顏色的色塊,表面泛著一層清漆般的色澤。
「妳發現了嗎?」她拿起小布包打開,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眼角,「這個叫蝶古巴特(decoupage),我自己做的。」
「我記得在才藝教室的課程表上看過。」葉采薇說。
「妳在上才藝教室?」
「只是上烹飪課程啦。」她擺了擺手。
「當初是人家告訴我這個手工藝很好玩,不過是將色紙貼在布包上,修飾一下,再刷上好幾層清漆,直到看不見色紙拼接的痕跡為止,因為當初用了可以防水的清漆,所以今天帶到游泳池來。」
要貼好幾層色紙,加上刷好幾層清漆,葉采薇忍不住搖搖頭。
「那現在再看到他,妳還會害怕嗎?」葉采薇問。
譚子靜望向游泳池,「我想不會了。」
「不會了?」
「妳看過柴門文的書嗎?」她抬起頭,似乎在眺望著什麼,「裡面有一句話:『女人即使在熱戀中,有時也會突然回到一點也不愛的情況。』現在的我,或許就是這樣吧。」
「是嗎?」
◎     ◎     ◎
葉采薇離開游泳池,走在大學的林蔭大道上。
看譚子靜的樣子,似乎已經忘記安恭直了。
一個對前任情人看得那麼淡的女性,會殺掉前任,還用那麼殘暴的手段嗎 -
- 等等,有什麼不對勁。
她想起小時候班上有男生經常躲在路邊的草叢、水溝裡,看到女生經過就跳出來嚇人。
直到有一次把某個騎腳踏車的女老師嚇到掉進圳溝為止。
前面路旁的灌木叢中,隱約能聽見有個急促的呼吸音,就像當年跳出來嚇人的小男生就躲在後面,害怕被人發現一樣。
她若無其事走過樹叢,倏地轉身,右臂插進灌木間,指尖傳來布料和皮膚的觸感,連忙抓住一把拉出。
她定神一看,指間抓著一個男子的後領,男子跟她差不多高,一身大學生常見的T恤跟牛仔褲,一頂黑色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臉,肩頭背了個大號的黑色的攝影包。
「放開我!」棒球帽長長的帽簷下傳出一個聲音。
「你躲在那裡做什麼?」葉采薇讓他站定,另一隻手伸進側背包摸索手銬。
「我是記者!」
「現在每個偷窺狂跟派對蟑螂都說自己是記者!」
上個月她才在捷運站抓到一個偷拍女性的大叔,他還有用超商印表機印出來,用文具行兩元一個的證件套包住的記者證。
她一面咕噥著一面掏出手銬,「把手伸出來!我要逮捕你!」
「我有證件!」男子從褲袋拿出錢包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塊卡片遞給他,手抖到錢包裡的零錢、廟裡的香火、護身符什麼的不斷掉在地上。
她將那張卡片舉到眼前,上面印著戴著學士帽的大頭照,報社的徽章,還有『南部時報 杜康平』的字樣。
她花了幾分鐘,打電話給警局的公關室跟報社,確認真的有南部時報這家報社,而且他們真的有個記者叫杜康平。
「原來你真的是記者啊。」她將記者證還給杜康平。
「現在妳相信我是真的了吧。」後者抱記者證放回錢包塞進褲袋,咬著桌上可樂瓶插著的吸管吸了一口。
他們坐在大學外一間超商的二樓座位區,塞進七八組四人桌的空間只坐了他們兩個,從身旁的大片玻璃窗,可以看見大學校門跟往裡延伸的林蔭大道。
報社說杜康平是剛任職一個多月的社會版記者,面前男子的黑色棒球帽放在桌上,露出像花椰菜的棕色亂髮,一對招風耳跟小精靈似的大眼。也的確像剛從大學畢業,才工作一個月的樣子。
「你躲在那裡幹什麼?」她拿起桌上紙杯裝的咖啡啜了一口。
「跟妳一樣,」杜康平抬起頭,「妳跟那個體育老師譚子靜談過話了?」
「只是很正常的關係人拜訪而已。」
「所以譚子靜虧空公款已經成案了,警察才會出來?」
譚子靜虧空公款?
「還沒,」她望向超商還算乾淨的石膏天花板,「不過上級要我們多找些證據,所以我今天才會過來。」
「其實證據多得很,你們沒發現嗎?」
「哦?原來你來這裡,不只是躲在樹叢裡偷窺泳裝美女而已啊?」
「誰說的?」他打開身旁的攝影包打開,拿出一個文件夾,「妳看這個。」
「這個是 - 」葉采薇翻開文件夾,裡面夾著一頁頁統計表。
「學校的財務報表,」杜康平指著列表的幾個地方,「妳知道今年四月,這間大學的三鐵代表隊到日本北海道參加比賽吧?」
「嗯,然後呢?」
「當時譚子靜是領隊,我查了後來她報給大學的支出明細,有幾個地方有問題,」他指了幾個數字,「像這個是住宿,這個是餐費,還有機票跟交通費。」
「有什麼問題嗎?」
「北海道四月是旅遊淡季,而且他們是團體客,從飯店房費、餐費,甚至航空公司的機票都有優惠,但是譚子靜報給學校的,是旺季的金額。」
「你的意思是 - 」
「旅費的一大部份,可能都進了譚子靜的荷包了,」
「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我大學唸的是會計。」
「那為什麼會當記者?」
「還不是性別歧視!」
「歧視?你不是男的嗎?」葉采薇哼了一聲。
「小姐啊,歧視不見得只針對女性的,」杜康平說:「我畢業後跑了好幾間會計師事務所,他們都說要找女生,還說因為女生比較坐得住,可以長時間作業什麼的。最後還是家人介紹,才找到這份工作。」
「這樣不好嗎?」
「一點也不好,」杜康平趴在桌上,「我老爸當年也是記者,為了跑新聞,一年沒回家幾次,從過年到生日,都只有老媽陪我一起過。我就是不想像他一樣,大學才跑去唸會計的。」
「這樣啊,」葉采薇也把下巴放在超商貼了塑膠皮的桌面上,「真羨慕你還有媽陪你過生日。」
杜康平轉頭瞅著她。
「我媽在我出生時就過世了,」她望向窗外:「我家裡開國術館,但是有我哥哥繼承,我爸也說沒看過女人在道場教拳,所以我才去考警校當女警。」
杜康平抬起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她望向他。
「原來我們兩個人,都是身不由己啊。」
「誰跟你身不由己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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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很大暴力警察』跟『美麗東方女奴』的組合, 橫跨非洲和香港的異國犯罪冒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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