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即事之一─在親戚家﹙下﹚

四姨和四姨丈也從台北回來了，見面的第一個話題是九一七納莉颱風造成的大淹水，這在全省都有的聊。嘉嘉哥哥出國後，車子寄放在他們民生社區的地下停車場，淹了半個輪胎，還好管委會在出入口堆了沙包，減少了進水量，一些「聰明」的住戶，把車開上馬路，反而都滅頂了。「真沒料到台北也會淹得那麼慘！」四姨丈不勝唏嚧。「汐止人臉上帶著復仇的微笑！」此時，陳文茜在電視裡的插科打諢，伴隨著家住汐止，逢水必淹而無可奈何的二叔叔那幸災樂禍的笑臉，浮上爸爸腦海。面對接連的災難，人性就算不被扭曲，也要玩世不恭才能自處吧！從前年九二一起，中秋已經變成憂鬱的季節了。

珣一到阿嬤家，就坐在客廳的茶几邊，專注的做起教師節賀卡，有心要在同學的評選中，取得優勝，叫吃飯也不罷手。晚餐後，眾人返回客廳時，紛紛對珣接近完成的作品表示讚賞。上褶的「教師節HAPPY」字樣，用彩色紙剪貼，下褶是一幅精細的花鳥樹雲紙雕圖案，整體具有創意和美感。媽媽出神的盯著用心的女兒，不禁和四姨咬耳朵：「現在大了！漂亮了嗄…」聽者不住點頭。風聲卻漏到三姨那兒去了：「哎！妳頭髮不能給她留這樣啦，像個老查某…紀政似的…」又有新形容詞了，先前，捉狹鬼二姨丈則愛叫珣奧莉薇！幾個姊妹就如何打扮女孩兒開了話匣。「…她們這個年齡，很多那個都來了咧…亦珣一個幼稚園同學，大幾個月，一百六十公分就是…」「放心，妳女兒會比較慢，太瘦了…」三姨經驗老道似的說。不知為何，話題竟轉到這方面，爸爸沒有參加討論，不時對埋首工作的珣瞥一眼，心裡想的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嘍！

以前，當最疼愛的四姨在座時，阿公總是滿面春風，但這次卻異常安靜，多半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長椅上，九點不到，悶聲不響的上樓睡去了。「爸爸今日那噯庵咧沒神？干有啥不歡喜？」媽媽問。「沒咧！媽說最近都這樣！」四姨答。阿公幾個月來，顯得忽然老了一大截，許多往事都混淆不清了。八月初來我們的「新家」參觀時，竟十分認真的問爸爸：「這厝是買人起的還是自己起的？」後來吃飯時又問媽媽：「妳干跟公婆住做夥？」她耐心回答完，與在場的其它人面面相覷，餐廳竟爾沈寂了幾秒鐘。阿嬤就清楚多了，忙進忙出的，為女婿們的返家，做了好些拿手菜，也不忘為爸爸準備啤酒，對於老伴的「顛倒黑白」，總不以為然的說：「嘿！你干抹記得…」這當兒眾女兒便要插進來：「媽！妳麥俺咧啦！伊嘛不是故意的，真正錯亂去了…」當我們嬰幼時，父母無微不至的看顧我們，如今，他們「返老還童」，角色顛倒了過來，然則所面對的結果與懷有的心情，兩者之間又是多麼不同啊！讓我們珍惜每一個團圓的時日吧！

90.10.6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