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的戰爭

三月廿二日，星期四晚上，爸爸心情輕鬆，因為再上一天班後，就要週休二日了。八點多，依慣例到三樓神明廳，小几孤燈，盤坐奶奶的蒲團上，聽音樂、讀書。「馬勒第九交響曲第二樂章，開始就是一段耳熟能詳的優美旋律…」隨手在書頁空白處寫下這兩句時，二樓騷動的噪音傳了上來。

「媽媽！姊姊坐我的桌子不走開！」「我已經在這裡寫功課了嘛！你坐我的桌子不行喔！」「我不要！走開啦！」「我東西很多，不好拿耶！你坐我桌子一次會怎樣？」「我不要就是不要！走開啦…」姊弟兩反覆吵嚷，誰也不讓，弟弟唱起哭調仔來了。

爸爸的寧靜愉悅被干擾了，決定下去排解。「妳為什麼坐他的桌子呢？還給他！」「這原來是我的位子咧…」「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是他的，他既然不肯坐你桌子，就還他！」「但我東西很多耶…」「我幫妳拿，快！」珣很不甘願，忿忿的起身搬移。「喉│！這是我的鉛筆！」弟弟衝向姊姊，一把搶了過來。「我的鉛筆盒沒帶回家，你借我一下會怎樣？」「不行！每次都拿我的！」「好！你不借我，我就削一枝新的！」「不行！媽媽！姊姊要拿新鉛筆…」「亦琛！你借姊姊一枝！」「對呀！我以前都送給你好多枝！」「不要！每次都向我借！」

珣在自己桌上發現一枝鉛筆：「這裡有一枝，我用這枝！」弟弟伸長脖子看了看：「這枝也是我的！」又衝過去，狠狠搶下。「好！不管！我就削新的…」珣也哭調仔了，粗暴的拉開抽屜，大動作翻找，取出一枝新鉛筆。「你不行拿新的…」弟弟回頭瞄了爸爸一眼，大概察覺顏色不對：「好嘛！這枝借妳啦…」但珣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不管！我就是要削新的…」勇往直前的快步走向削鉛筆機，把筆插進去，死命的搖轉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爸爸突然火山爆發，一聲巨吼，舉起手中的電蚊拍，就想朝孩子身上打去，但不體罰的理性在最後一刻發揮了作用，然而如果不擊中實物，氣是消不掉的，便順勢轉向桌面。「啪！」電蚊拍發出斷裂聲，電池噴射出來，再把拍子往地面一摜。「趕快離開現場！」腦中念頭一閃，在孩子的驚懼與一片死寂中，爸爸轉身就走，防止情緒進一步失控。

「你們怎麼吵的？讓爸爸生這麼大氣…」充當善後部隊的媽媽開進「戰場」，姊弟倆分別解釋，沒有火葯味了，幾分鐘後，珣和弟弟有說有笑討論學校發獎狀情形的對話聲傳上三樓，爸爸的心卻還沒入定，看不下書呢。「介入孩子間的戰爭果真一無是處！」自覺好笑之餘，爸爸惋惜起那枝跟隨了自己兩年多的電蚊拍來了。

90.3.29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