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生存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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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東宮三年,即將被冊封爲太子妃。
然而就在這個檔口,我和肅王躺在了一起。
從慌亂中清醒,我立馬收拾好現場。
坐等我那好夫君,帶着他的綠茶真愛過來開場唱戲。
沒錯,以我對太子的瞭解,算計我的就是他本人。
畢竟他恨不得將我趕出東宮,除之而後快。
可我怎能讓他如願呢?
1.狗太子喜提綠帽
我,陸瀟瀟,大將軍之女,太子良娣。
入東宮三年,即將成爲太子妃。
如果沒有這個躺在我身邊的衣衫不整的男人——太子他叔,肅王顧重明。
和一會要上演的捉姦大戲的話,這還真是個不錯的開局。
我正準備把肅王叫醒談談,他竟然唰地一下自己坐起來了。
他叔不愧是他叔,就是比他強。
不僅馬上就反應過來迅速穿好衣裳,臨走前還給了我一個我沒太看懂的眼神。
我來不及反應太多,立馬收拾好現場,坐在窗邊拿起繡棚。
邊繡花邊等着我那好太子夫君帶着他的白月光真愛過來開、場、唱、戲。
沒錯,以我對太子顧景行的瞭解。
這出大戲的幕後主使,就是他本人。
三年前我和丞相獨女江靜姝同時入東宮爲良娣。
表面上看是我倆家世相當難以選擇。
其實是無論誰當太子妃,皇帝和太子都不咋樂意。
但又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就且先拖着。
無奈拖着拖着還是沒遇到合適的。
我又委實裝,啊不,表現得太好。
對太后恭敬孝順,和東宮諸妃妾相處和睦。
得了東宮的掌事之權後,更是裏裏外外把東宮打理得無一不妥帖。
莫說皇帝太后太子,就連後院的女人們也沒有不說我的好的。
太子生母許賢妃亦是對我讚許有加。
總之我陸瀟瀟,就是那賢良淑德的楷模!
別問我爲什麼這麼積極,不想當太子妃的良娣不是好良娣。
我這幾年在東宮爲了顧景行鞠躬盡瘁。
我父兄這些年在戰場上爲了大晉死而後已,我要個太子妃的位子過分嗎?
用我爹的話來說:過分個屁!
終於,三個月前,太子頂不住壓力,向皇帝請求立我爲太子妃。
也許是老天爺非要給我輝煌燦爛的人生添點波折,就在立太子妃的聖旨都快下了的時候。
太子顧景行的青梅竹馬白月光,壽康縣主李芊蕙,隨母親永安長公主回京,並暫住宮中陪伴太后。
本來立我當太子妃顧景行就勉強得很,這下白月光一回來,還有我什麼事?
狗太子他爹,狗皇帝,怕我或者江靜姝誰將來做了皇后之後外戚成患。
這兩年愁得鬍子都掉好幾根了。
這一瞌睡,他好大兒馬上就給他送個枕頭。
再說永安長公主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不就是自己人嘛,多好!
估計狗皇帝這倆月正琢磨着怎麼反悔,才能既不那麼丟人又能安撫我們陸家呢,狗太子哪能閒着?
但我委實沒想到顧景行,爲了娶李芊蕙當正妻能犧牲到這個份兒上,不惜給我下藥再找個男人。
趁着他生辰東宮大擺宴席這天,自己給自己戴上了一頂閃閃發亮的綠帽。
嘖嘖嘖,多麼令人感動,我要是李芊惠,恨不得感動得原地給他生十個崽兒。
我正冷笑着,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越走越近。
我知道,來了,綠帽子他來了!
隨着門哐啷一響,顧景行,李芊蕙,許賢妃烏泱泱一行人徑直進了寢殿。
顧景行臉上帶着逼真的怒容,似乎剛要說臺詞。
一下看到安安靜靜的內室和拿着繡棚子的我,頓時憋在嘴裏說不出來了。
就在此時,我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喫驚:「殿下和賢妃娘娘、縣主深夜到妾這裏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許賢妃倒是反應快,過來親親熱熱地握住我的手,「無事,無事,我見你剛剛離席得早,似乎是身子不舒服,便來看看你,太子和芊蕙也是吧?」
繞是顧景行臉皮再厚,總不好意思直接說他帶着老母親和小心肝圍觀自己帶綠帽現場,結果啥也沒看見。
只是語氣還是不甚自在:「孤在園子裏消消酒氣,偶遇芊蕙,
想着今晚月色正好,你這澄明苑恰巧有一處高臺,便也想邀你一起賞月。」
裝,你就給我接着裝。
說看我好像不舒服硬要親自送我回來的不是你?
估計下藥也就是趁着那個時候下的吧。
還賞月,賞你的綠帽子還差不多。
李芊蕙收斂神色,嫋嫋婷婷走上前來道:「這原是芊蕙的主意,不慎攪擾了良娣,還請良娣莫怪。」說着便要俯身一拜。
我忍不住心裏偷笑,李芊蕙啊李芊蕙,沒想到你的豬隊友顧景行哪哪都不行吧。
來晚了不說,連找個藉口都這麼拙劣。
從東宮的花園到我的澄明園,幾乎要穿過半個東宮,過路的蚊蟲怎麼不咬死你們兩個狗男女呢?
心裏罵人歸心裏罵人,明面上拼演技這一塊我可不能讓她獨領風騷。
於是我立馬伸手扶住她,露出我一貫的溫婉表情:「縣主不必如此客氣,只是我身子還是不適,不敢出門吹了冷風,恐怕辜負縣主的好意了」。
復又看向顧景行,一臉無辜道:「方纔殿下面色不虞,妾還以爲是妾做了什麼錯事,殿下問罪來了。」
彼時顧景行已經恢復了對我一貫的官方語氣道:「沒什麼事,不過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這幾日便好好歇息吧。你操持東宮許久,辛苦了。」
所以你是看我太累纔想讓你真愛接我的班嘛?我可真謝謝您嘞!
送走所有人,我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的同時。
又想起顧景行臨走時的表情和眼神裏,一閃而過的慶幸。
慶幸個什麼,慶幸自己最終還是沒帶上綠帽?
其實同樣被下藥的肅王出現在我寢殿時,我就反應過來是顧景行乾的好事。
畢竟既能廢了我,又狠狠搞了肅王一把,一舉兩得。
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顧景行既然打算好了要捉姦,爲何又連最關鍵的時間都沒算好?
送我回澄明園,再走到花園和李芊蕙匯合,倆人再一起假裝散步散到我這……這時間似乎也沒有……的時間長啊……
哦,想知道我都反應過來那對狗男女的陰謀了,爲何還要冒着風險將計就計?
不爲別的,就爲——
太子殿下如此致力於自己搞事綠自己,作爲東宮第一賢惠人的我,哪能讓他白白付出卻得不到回報呢?
不把這個綠帽子給他戴實了,我就不姓陸!
今晚月色正好,狗太子喜提綠帽,妙,真妙。
2.誰年輕的時候沒瞎過
我本以爲,剛剛搞砸了一個幺蛾子,李芊蕙總得消停一段時間再搞下一個。
事實上我低估了她的心理素質和想當太子妃的決心。
才過了十幾日,她便不知道又憋了什麼壞水,邀請我和江靜姝去御花園賞花。
我真一點也不想看她那張虛僞的臉。
但賞花本就只是個尋常邀約,且我和她現在關係尷尬。
她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我不去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似的。
再者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一到御花園,遠遠便看見杏花樹下,一襲芙蓉色修折枝堆花襦裙,梳着飛仙髻的美人,正是江靜姝。
而她旁邊的李芊蕙,螓首蛾眉,烏髮堆雲。
一襲碧綠色撒花軟煙羅裙在滿園春花的襯托下格外清麗脫俗。
加之她本是多病柔弱之軀,舉手投足間更兼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不得不說,她的確有當人家白月光的資本。
見我走過來,李芊蕙立即笑着來迎我坐下。
親熱得彷彿之前想弄死我的人不是她,我其實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似的。
不得不感嘆一句,不愧是能跟顧景行看對眼的女人,這厚臉皮,可真有夫妻相。
「陸良娣可算來了,我正念着你呢,」李芊蕙笑着道。「正好今日暖和,便想着邀請二位一道賞花。
現在可正是賞春花的好時候,過了這兩個月再想看可看不着了,要等明年了呢。」
我剛放下茶盞,一旁的江靜姝倒是先開了口:「縣主不必遺憾,往後縣主要是也嫁進東宮做良娣,咱們姐妹一起賞花的日子多着呢。」
聽了這話,我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
瞥一眼李芊蕙,饒是心理強大如她,這會子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
江靜姝這話說得委實誅心。
一來暗戳戳地罵李芊蕙不知羞恥,明面上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其實那點小心思滿宮裏誰不知道,偏偏還能腆着臉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二來是警告她,她能不能當上太子妃還不一定呢。
現在就擺出一副太子妃的做派了,急着嘚瑟個什麼勁。
李芊蕙果然裝不下去了,只說了三日後太后在慈寧宮設賞花宴邀請京中諸位貴女們。
讓我和江靜姝也一道參宴,便託辭有事先走了。
我正要和江靜姝道個別,沒想到她卻主動挽住我的手,「陸姐姐不介意我叨擾一會吧。」
我的天,你都牽上手了,還問我介不介意,我說我介意還來得及嗎?
別覺得我大驚小怪,雖然我倆表面上關係不錯。
但現在又沒別人,江靜姝還對我這麼親熱,屬實是進東宮三年以來頭一遭。
說起來我和她家世相當又是一起做了良娣,免不了就要各種比較。
看的出來,她是真喜歡顧景行的,但我比她會裝,又比她聰明瞭那麼一點點,拿到了東宮的掌事權。
還差點成功上位當了太子妃,估計這姑娘看我不爽已經很久了。
到了我的澄明園坐下,我剛要客套兩句,江靜姝又是一個開門見山。
你能不能別老是搶我臺詞啊喂!
「太子殿下生辰那天晚上,他們來你這本是來捉姦的,你不知道吧。」
這……我還真不能說我知道。
見我沉默,江靜姝便又嘿嘿嘿笑道:「那天晚上我也去了花園,聽見他們說什麼了。
不過我在澄明園外的角落偷偷外面站了半天,看見他們一會就出來了,便知道你沒什麼事。
當然,有個男人在他們到之前從裏面出來,我也看見了。」
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不過我不能慌,不能叫她看出來,反正她也沒證據。
沉住氣,繼續聽,看她還能說什麼。
「你不用怕,我要想說什麼當時就說了,何必等到現在。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
說啥?你倒是說呀,怎麼還喝上茶了。
江靜姝放下茶盞,忽然啪地一下握住我的手,「我就是想說,幹得太漂亮了陸瀟瀟,那狗男人就應該給他頭上帶點顏色。」
啥?
你不是喜歡顧景行嗎?
不是一向看我不順眼嗎?
也許是我『這怕不是個傻子』的眼神叫她看出來了,江靜姝帶着幾分嬌憨哼了一聲:
「從前那是我瞎,竟然看他長得俊又文武雙全就喜歡了這麼個道貌岸然的狗男人好幾年,結果真嫁進東宮發現也就那麼回事。
我知道他想找個理由擠掉你,讓李芊蕙當太子妃,但沒想到他們能無恥到這個份上。
不管你是被算計的還是怎麼樣,只要事情發生了,爲了皇室聲譽都只會祕密處死你。
這哪是單單不讓你做太子妃,這是要你的命啊。」
說罷我又給她端了杯茶,示意她喝口茶潤潤嗓子歇一歇再罵。
「這幾年東宮大大小小的事兒哪件不是你辛苦操持的。
連我都看得出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顧景行呢?
就算沒有情分,總有恩義在吧,可他現在就能爲了個李芊蕙把你往死路上逼。
對你都能這樣,我又算個什麼?
也就李芊蕙把他當個寶,換做是我,讓我當太子妃我都不稀罕。
無情無義的狗男人,我呸!」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江靜姝似乎被我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嗔怪着輕輕拍了我一下道:「你笑什麼,誰年輕的時候還沒瞎過,本姑娘現在回頭是岸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咱們江大小姐是最聰明的,那你今後打算?」
江靜姝高興的眯着眼,好像從前我的阿黃剛被順過毛的樣子。
聽我說罷,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後你想怎麼搞事,帶上我。
要是有朝一日還能看見宮外的天,那就更好了。」
我正色道:「別急,三日後的賞花宴,看李芊蕙又想耍什麼花招。」
3.幺蛾子只會遲到,從不缺席
陽春三月,御花園正是奼紫嫣紅好時節。
不過花再如何爭奇鬥豔,也不如閨秀們衣香鬢影環佩叮噹來得更賞心悅目。
更何況今日太后還讓參宴的女子身上都戴了自制的香囊來。
大晉皇室貴族皆愛用香,制香是貴族女子必學的技藝。
霎時間御花園各種花香味撲鼻而來,卻是香而不雜。
待衆人落座,李芊蕙便在太后點頭示意下開口道:「賞花宴想必諸位都見得不少了,今日咱們便行個巧思。
請諸位把身上的香囊都拿出來,放在前面的几案上,之後我會讓宮人們放出提前捉好的蝴蝶們。
誰的香囊能在這滿園花香裏引得蝶兒青睞最多,便能得到太后娘娘親自賞的彩頭,如何?」
既是太后想看,衆人豈有不應之理?
很快便紛紛解下香囊,交給了太后身邊的拾玉姑姑。
香囊被一一放置好,蝴蝶一被從籠中放出來,便往着有色彩濃烈香味撲鼻的花朵和香囊上飛。
過了一會,便選出來了幾個停留蝴蝶最多的香囊,果不其然,其中就有我的。
那幾個香囊被奉到太后跟前。
李芊蕙便也跟着一起仔細嗅了起來。
太后極爲喜歡我做的香囊,不僅賞了我許多東西。
還讓我有時間也做幾個給她送去。
只是一旁的李芊蕙剛聞過我的香囊沒多久,便面色潮紅,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
果然,幺蛾子只會遲到,從不缺席。
李芊蕙一發病,御花園裏頓時亂了起來。
待叫來了太醫診治過後確定沒什麼大事,只是花粉過敏之後方纔消停。
而作爲香囊主人的我,自然免不了被審問一番。
太后高坐上首,看不清神色道:「拾玉剛剛看過了,這香囊裏面有不少桃花花粉。
陸氏,芊蕙對桃花花粉過敏之事,你可知道?」
沒等我說,李芊蕙約摸着是緩過來了,有氣無力地茶言茶語道:「雖然前幾日一同賞花的時候芊蕙說了自己對桃花花粉過敏一事。
不過想來陸良娣定是不會刻意害我的,定是有什麼誤會。
敢問陸良娣,這香囊可是你親手做的?」
這坑挖得着實不錯,從那日御花園相邀開始,這坑便已經挖下了。
她故意把靜姝也叫上,又說出自己桃花花粉過敏一事。
爲的就是今日借靜姝之口把我知道她過敏的事說出去。
一來更令人信服,二來又把她自己摘了個乾淨。
整個過程經手的人只有拾玉姑姑,把我的香囊換成有桃花花粉香囊的就是她。
真是難爲了她和李芊蕙。
不知道提前準備了多少香囊才能碰上一個和我的極其相似的。
可誰會懷疑太后身邊的大姑姑呢?
那麼在衆人眼裏,這香囊就不可能被人中途做手腳。
只能是我拿過來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
若說香囊是我親手做的,那便是故意害她。
就算我自辯不會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她也可以反咬一口。
我若說香囊不是自己做的,便是爲了討好太后而故意欺瞞。
最後無論我被沒被坐實害人的罪名,一個名聲受損是免不了的。
但李芊蕙大概沒想到,靜姝壓根不按她算好的套路出牌。
「回太后,這香囊是不是陸姐姐親手做的妾不知道。
但三日前御花園相邀,妾可從始至終都未曾聽縣主說過桃花花粉過敏一事。」
聽完這話,李芊蕙臉都白了,不過我可不會再給她作妖的機會了。
她演了這麼長時間,該到我上場了。
「請太后容妾再仔細看看這香囊。」
得到太后允許後,我解開香囊,裝作查看香料。
實則趁着衆人不注意輕彈了一下左手小指的指甲。
隔着鮮紅的蔻丹,沒人能看見我偷偷放了什麼。
李芊蕙啊李芊蕙,我早就料到你要玩這一招。
先別忙着驚訝,馬上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
「妾斗膽,請制香女官仔細查看,這香囊中的香料裏,是否有麝香一味?」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我開始了翻轉全場的表演:「妾方纔交上去的香囊,的確是自己做的,但這個卻不是妾交給姑姑的香囊。
只因妾已懷有一個月身孕,斷不會把一個帶有麝香的香囊戴在身上。」
什麼?你說這個香囊裏原本沒有麝香,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完,我適時地裝出受到驚嚇,又聞了麝香後腹痛難忍的表情。
一旁的靜姝接收了我一個眼神,馬上衝過來一把扶住要倒下的我,哭道:「太后娘娘明查,東宮至今沒有小皇孫出生。
陸姐姐日夜憂心,哪裏會像那些黑心肝的人一樣拿殿下的子嗣胡來。」
說罷還故意瞥了同樣裝作快暈了的李芊蕙一眼。
我眼角餘光看見李芊蕙兩眼一翻,還真暈了過去。
估摸着是被我倆氣的。
4.看把你哥高興的
我被人送回了東宮。
站在我牀邊的太后聽見太醫院婦科聖手葉修澤。報出我果然有了身孕後,笑得明顯比剛纔宴會上燦爛多了。
忙不迭地叫宮人們仔細伺候着,並命葉修澤全權負責照看這一胎。
倒也不難理解,畢竟顧景行已過弱冠之年。
膝下還只有一個女兒,在子嗣這方面確實不好看。
更何況我這一胎若是個男孩,那便是皇長孫,不得不重視。
送走靜姝和太后,我閉上眼睛好好歇息了一會。
醒來便看見寢殿裏又堆了一大堆東西。
聽我的陪嫁侍女芳年回話,我才知道原來我睡着的時候,顧景行竟然過來看我了。
這……李芊蕙都被我氣暈了。
他不片刻不離地守着他的心肝寶貝,竟然還抽出空來看我了?稀奇,果然稀奇。
再一聽芳年說他坐在牀邊,看着我肚子那溫柔的眼神,我悟了。
顧景行許是太想要個兒子了,連我這個他最討厭的女人懷孕,他都忍不住期待起來。
這麼一想,還怪可憐的。
不過他還有更可憐的呢。
因爲我肚子裏這個孩子,壓根兒就不是他的。
我的身孕根本不到一個月,只有半個多月。
而半個多月之前,正是顧景行和李芊蕙,設計我和肅王的那天。
論輩分,這孩子生出來,還得叫顧景行一聲堂兄。
幾天前我就察覺不對,就在李芊蕙邀我去御花園那天回來。
我叫來葉修澤,讓他爲我把脈。
當日,寢殿內。
葉修澤:「良娣已經有了半個月的身孕。」
而上一次顧景行來我這裏,是一個月之前。
我:「不對,葉太醫這脈把得不對,我覺着應該是一個月吧。」
葉修澤眉毛一挑:「嘿嘿嘿。」
我眼珠一轉:「嘿嘿嘿。」
我之所以一點不慌,是因爲我知道我一旦爆出有孕。
以太后對顧景行子嗣的重視程度,必定會讓葉修澤照顧我的胎。
而這太醫院第一婦科聖手葉修澤,我與他不僅是青梅竹馬,我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連他短短几年在太醫院站穩腳跟,背後也有我陸家的扶持。
讓他幫我隱瞞月份,易如反掌。
怎麼,就許他顧景行有白月光青梅。
我就不能有個跟我站在同一條賊船上的竹馬了?
看着寢殿內擺滿的各種各樣的綾羅珍寶和孕期補品,我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好孩子,你看你哥多高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顧景行知道真相之後還能不能高興起來了。
反正只要看他不高興,我就高興。
這麼一想,我高興得晚膳直接多了一碗飯。
後果就是喫撐了,讓芳年扶着我在院子裏遛了半天都彎。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了,我似乎格外怕冷,便讓芳年回屋給我取個披風。
沒成想一轉身腳崴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我急忙護住肚子。
想象中的疼痛卻並沒感覺到,只覺得自己彷彿跌進了一個帶着冷冽松香氣味的懷抱裏。
我一回頭,只見一張有些熟悉的冷硬俊顏闖入我的視線內。
頓時讓我受到了比差點摔了一跤還要大的驚嚇。
蓋因這人不是別人。
正是我的「姦夫」,我肚子裏孩子的親爹。
太子他叔,肅王顧重明。
說到這肅王,拋開我和他有點亂的關係不談,平心而論,的確是個可憐人。
當家聖上並不是太后的親子。
先帝子嗣不豐,三十多歲還只有當今這麼一個沒夭折的兒子。
眼看着就是獨苗,於是早早就被立爲太子,養在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膝下。
誰承想造化弄人,當今做了太子沒幾年。
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竟老蚌生珠,生下了如今的肅王。
先帝大喜,爲肅王取名重明,一個很有指代意義的名字。
肅王自幼酷愛習武,小小年紀便跟着我爹去邊疆軍營歷練。
憑着自己的本事立下不少軍功,卻不料竟在一場戰鬥中掉下山崖不知所蹤。
多年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先帝駕崩都沒能回來。
就連太后都似乎已經放棄找回肅王的時候,三年前他卻自己回到了京城。
離開京城的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被父皇寵愛的小皇子。
多年後再回故土,卻已是飽經風霜。
整日生活在異母哥哥的忌憚下,太后亦是不敢對他多加親近。
只是大哥,你可憐歸可憐,能別一直摟着我的腰嗎?
這和你冷峻的形象不符啊。
我瞪一眼,他不鬆手;
我踩一腳,還不鬆手;
我使勁掙扎……
力量相差過於懸殊,掙扎不過,乾脆放棄。
我一邊維持着靠在他懷裏這個詭異的姿勢,一邊假裝淡定道:「王爺就這麼出現在東宮的內院,恐怕不太合適吧。」
他輕笑了一聲,湊近我耳邊:「更不合適的事也做過了,這還算什麼?」
邊說着,顧重明竟又伸手撫上我的小腹,「另外,我來看看我的孩兒,應該不過分吧。
瀟瀟,不要否認,這個孩子是誰的,你應該心知肚明,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大可以自在一點。」
我……行行行,論耍流氓還是你厲害,我輸了。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按理來說這事兒除了我,葉修澤,芳年,應該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纔對,連靜姝都沒敢往這上面想。
顧重明笑得都憋不住了,「瀟瀟不知道吧,我也是葉修澤的救命恩人啊,而且我救他,比你救他還早呢。」
葉、修、澤你大爺的,你到底有幾個救命恩人?
正當我氣急敗壞的時候,顧重明忽然輕輕將我轉過身來與我對視。
一雙狹長的鳳眼裏滿是認真,「瀟瀟,從今天開始,你要試着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趁着我愣神的功夫,顧重明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瀟瀟,我得走了,這個哨子你拿着,有危險便吹哨。無論我在哪,都會來救你的。」
說罷把一個玉哨塞進我手裏,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相信?
我是顧景行明媒正娶娶進東宮的人。
他是我名正言順的夫君,卻從未信過我。
反而處處提防我算計我,不惜置我於死地。
顧重明與我之間,不過是一場算計來的意外。
說要保護我,大約也只是爲了我肚子裏的孩子。
可不知爲什麼,顧重明說讓我相信他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真的忍不住想要依靠他。
他身上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顧重明,我該相信你嗎?
我能相信你嗎?
5.既然這麼想當太子妃,那就讓她當好了
到了六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我懷着身孕不敢用冰,就讓人在迴廊裏放了個軟榻。
我躺在榻上悠哉悠哉地喫着錦年做的櫻桃酪,等着芳年去接進宮看望我的母親。
錦年是我新提的大宮女,實際上是顧重明特意派來保護並照顧我的女暗衛。
沒想到這姑娘不僅武功好,廚藝也是相當可以。
我這兩個月着實圓潤了不少,心裏對顧重明這個孩子親爹又滿意了兩分。
正想着顧重明,只見芳年引着一位身穿誥命服的貴夫人朝這邊走來,正是我娘。
三年前我嫁進東宮,父母兄長卻還在涼州戍邊。
一轉眼,我已經有三年沒見他們了。
這幾年娘定是沒少爲我擔憂,眼看着鬢角上又多了幾根白髮。
許久不見親人,我不由得溼了眼角,連忙扶起我娘,迎進內室說話。
我本來以會我娘會先抱着我痛哭一會兒的,我連安慰她的詞都想好了。
結果——「呀,瀟瀟,孃的乖女兒,娘本來以爲你定是瘦了,沒想到竟還圓潤了不少。」
嚶嚶嚶,都是錦年做的點心甜品把我喂胖了。
四捨五入就是顧重明喂把我喂胖了,哼。
想着我娘能待着宮裏的時間不多。
問過家裏人身體之後,我趕緊屏退左右,問起正事來。
「娘,爹爹是不是明天日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馬上就要進宮嗎?」
「是明日到京城,不過不急着進宮,陛下說體恤你爹舟車勞頓,讓第二日再面聖呢。」
聞言,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明日爹爹到了家,娘記得千萬再交代爹爹一句。
這次回京述職,陛下召見他的時候,必定會爲立太子妃一事探他的口風。
務必要交代爹爹,讓他不要在陛下面前爲我爭取。」
其實我早就給我爹傳過信了,但想着他老人家疼愛我的程度,不讓母親再叮囑叮囑他我實在是不放心。
我娘一聽這話,立馬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好孩子,娘知道你在宮裏過得苦,你放心,陛下想把這太子妃的位子給李家,咱們陸家也不是喫素的。
真當這些年咱們家出生入死的白給他顧家幹活呢,你爹肯定會爲你爭取的。
你這幾年操持東宮多有辛苦,現在又有了身孕,怎麼不比她有勝算。」
我娘肯定還以爲我對顧景行一往情深,對能不能成爲太子妃耿耿於懷呢。
我也不好說其實我都懷上別人的崽兒,給顧景行狠狠戴上了一頂綠帽了。
他顧景行此時在我心裏的地位還比不上一碗櫻桃酪呢,只得繼續道:「娘不必憂心,不和李芊蕙搶太子妃這個決定,是女兒深思熟慮過的。」
「從三年前我和江相的女兒嫁進東宮開始,陛下就愈發忌憚咱們陸家和江家,又是讓李牧分爹爹的兵權。
又是扶持許賢妃的兄長許閣老和江相打擂臺,這時候讓我登上太子妃的位子,陛下和太子估計得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我剛被封爲太子良娣沒多久,狗皇帝就把李芊蕙她爹李牧,也派去了我爹駐守的涼州。
我原本想着憑着兩代陸家軍爲大晉立下的汗馬功勞,狗皇帝這下又等於是削了我爹的兵權,補給我一個太子妃理所應當。
直到永安長公主帶着李芊蕙回京。
顧景行那非卿不娶的架勢,和狗皇帝猶豫不決的態度,我才感覺不對。
兩月前的事,更是讓我徹底明白了狗皇帝和狗太子,是看着這些年犬戎被我們陸家打老實了,就想過河拆橋。
只怕拆橋都是輕的,甚至是活路都不一定能給陸家留。
這次陛下讓我爹回京述職,卻不叫哥哥也回京。
就是想趁着這次把我爹留在京城,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還要把哥哥留在涼州給李牧做人質。
狡兔死,走狗烹。
狗皇帝和狗太子爲了打壓陸家,已經是連臉都不打算要了。
「陛下和太子已經決意讓李芊蕙做太子妃了,爹爹爲我爭取也是無濟於事。
不過我也不稀罕,李芊蕙既然那麼想當太子妃,就讓她當好了」,我冷笑道。
見我娘有些不解,我便給她解釋:「陛下和太子既然拼了臉面不要也要讓李牧取代爹爹,讓李芊蕙取代我,硬攔着多沒意思,自食其果豈不更好?
爹爹應該跟您提起過李牧,那我也告訴娘,那李芊蕙,根本不是能當好太子妃的料。
跟您女兒我比,她姓李的差得還遠呢。」
我廢了好大勁才安慰好我娘,眼看着宮門都要落鑰了。
我趕緊拿出早準備好的上好的藥材補品,讓芳年送她出東宮。
看着母親在涼州邊塞之地熬了二十多年、比京城同齡的貴族夫人們蒼老許多的背影。
想着狗皇帝乾的噁心事,忍不住心裏一陣冷笑。
打仗的事兒我不懂,不過以爹爹的人品和忠心,和李牧共事幾年來。
每次給我寫信的時候,提到涼州的事都沒說過李牧一句好,此人能力可見一斑。
至於李芊蕙,結合我跟她打交道這段時間她的種種表現來看。
這女人搞風花雪月情情愛愛那一套還行,真耍起心計來壓根兒就是個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再說做太子妃可不同於做普通人家的正妻。
太子妃是一國儲君之妻,更是未來的國母,就像我和我娘說的那樣。
我對她的能力表示很懷疑。
更何況,她爹搶了我爹的,她搶了我的。
就是觸了我的逆鱗,我怎麼可能讓她好過呢?
6.表妹相逢,計高者勝
果不其然,十日後,狗皇帝便下旨封李芊蕙爲太子妃,於年底舉行婚儀;
並封許閣老之女許嘉寧爲太子良媛。
另外,令李牧接替我爹鎮西元帥一職,駐守涼州,並封爲武安侯。
陸家曾隨着太祖皇帝打下了這大晉江山。
我爹駐守涼州十幾年,打得犬戎不敢再進犯邊境,都沒得個爵位。
李牧只是撿了我爹辛苦打下來的功勞,便能封候。
好,很好。
李芊蕙更是春風得意,據說去恭賀的人都快把永安公主府的門檻踏平了。
最近顧景行和李芊蕙的日子過得有點太高興了。
他們一高興,我就不高興。
我一不高興,我就要搞事情。
這天早上我讓人傳話給顧景行,請他下朝後來澄明園一趟,我有要緊事跟他商量。
結果顧景行沒按着我請他的時間來,而是趕着午膳的時候來了。
看樣子是想關心一下我這個孕婦。
天啊,他一來,我還怎麼愉快的乾飯?
說句不客氣的,這幾天我孕吐有點嚴重。
我真的很怕看見他我就想吐,那可就尷尬了。
等到午膳時,我看着坐在對面,喫着錦年特意給我做的椒鹽琵琶蝦,喫得正香的顧景行,恨不得一盤子敲他腦袋上。
那是錦年特意給我做的啊啊啊,我還一個沒喫呢!
我強忍住把他攆走的衝動,開始認真搞事情:「殿下,妾有一事想和殿下商量。」
「說吧,」顧景行估計以爲我是孕期作妖,連頭都沒抬。
又夾了個蝦喫,敷衍得不要不要的。
忍住,忍住,陸瀟瀟,你今天的正事是使壞。
「妾的身孕眼看着過了三個月,身子越發沉了,最近這幾日更是時時都覺得乏得很。
妾身子不濟,怕是沒精力管好內院的事了,殿下您看,是不是先把管事權暫時交給別的妹妹?左右八月裏太子妃便進東宮了。」
這可是個大大的正事兒,顧景行聽罷,總算放下了一個勁兒喫我大蝦的欠手,正色起來。
沉思了一會,他開口道:「東宮裏現在除了你,還真挑不出來能管事的了。
江氏性子跳脫,其他人身份太低,都不是合適的人選。
明日我向父皇回稟,先讓嘉寧進東宮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裏差點樂開花。
顧景行太上道了,我稍微這麼一引導,他就立刻主動說讓許嘉寧進宮了。
許嘉寧正是許賢妃的侄女,她和李芊蕙家世相當,又同爲顧景行的青梅竹馬和表妹。
李芊蕙當了太子妃,她卻連個良娣都沒混上。
說她心裏沒有不服氣,打死我都不信。
她先進東宮管着內院,若是管得好,嚐到了有權的滋味兒。
讓她再還給李芊蕙,她能甘心嗎?
不搞事纔怪。
若是管得不好,那就讓顧景行的內院提前亂起來。
等李芊蕙進來,再來個亂上加亂,豈不快哉?
顧景行既然一點都不感謝這幾年我給他管着偌大的東宮的辛苦,處處提防我。
那就讓他的「自己人」給他好好管吧。
我要當太子妃,他死活不讓我當,我也不稀罕。
但要讓我看着他和李芊蕙幸福快活,那也絕對不可能。
東宮歸我管的時候,我能讓東宮歲月靜好。
不歸我管了,我也能讓它雞飛狗跳。
我陸瀟瀟,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許嘉寧也確實是個人才,進東宮一個月以來,把東宮上下打理得妥妥當當。
爲人處事滴水不漏,顧景行也是對她寵愛有加。
不愧是從小被許賢妃親自帶在身邊教導的,果然是個很適合在後宮生存的人。
等李芊蕙嫁進東宮,和許嘉寧二人相爭。
一個是真愛太子妃,一個有許賢妃支持。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戲了。
表妹相逢,計高者勝!
不過,東宮的第一場雞飛狗跳,來得比我預料的還要早。
許嘉寧進宮之後,我卸了管事的擔子,身子越發懶怠。
整日窩在澄明園不出門。東宮在許嘉寧的打理下,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只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人生處處有驚喜,本來以爲李芊蕙進東宮之前我應該沒什麼熱鬧看。
顧景行卻突然以「太液池的荷花開得正好,不如請京中的夫人小姐們進來聚聚」爲由。
讓許嘉寧操持着辦一場賞荷宴。
呵呵,要不是知道李芊蕙最喜歡荷花的話。
我還就真信了顧景行那夫人還沒進門,就急着搞夫人外交的事業心了。
不過賞荷花就賞荷花,幹嘛要把時間定在晚上?
雖說宮中夜宴,照明肯定跟得上。
但再怎麼亮也是晚上啊,還能比白天大大方方地看着好看?
錦·小機靈·年適時地提醒了我:「娘娘忘了?京中素有未婚姑娘在荷花池放河燈許願,祈求姻緣的習俗。
傳說彼此相悅的男女能一起放河燈,還能幸福美滿,白頭到老,想來太子殿下便是這個用意。」
原來如此,是我這個沒有愛情的俗人境界低了。
顧景行帶誰看花放燈我都無所謂,就是不知道許嘉寧此時是何心情了。
自己丈夫要跟別的女人玩浪漫,還讓你親自去操辦。
我真的好怕她到時候忍不住把李芊蕙推進池裏淹死。
7.天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到了賞荷夜宴這一天,我特意讓芳年給我找一身顏色樣式都不出挑的尋常宮裝穿上。
反正不管顧景行是單純想陪李芊蕙放燈也好,順便再給自己物色幾個小老婆也好。
今晚的主角都不是我,還不如儘量減少存在感,好找機會早點溜。
到了太液池,宴席已經準備好,我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一邊有滋有味地喫着錦年帶來的櫻桃畢羅和糖蒸酥酪。
一邊偶爾和哪家夫人寒暄兩句,不知不覺就半個時辰過去了。
另一邊李芊蕙和她心愛的太子放完燈、許完山盟海誓。
笑得一臉盪漾,又開始整幺蛾子了。
和我這種肚子裏除了壞水,就是黃燜魚翅萬福肉桂花糖蒸慄粉糕翡翠芹香蝦餃皇的俗人不一樣。
咱們壽康縣主肚子裏除了壞水,可也是很有些墨水的。
自打回京以來在各種宴會上不是畫個畫就是作首詩的,很是有些才女的名聲在身上。
她不會錯過任何能讓自己出風頭的機會。
這不,又提議一衆閨秀們一起坐着畫舫,去太液池中央賞荷作詩。
李芊蕙是未來太子妃。
她一提議,衆人哪有不附和的。
別管會不會作詩,人場得捧夠啊。
眼看着許嘉寧還來不及問。
李芊蕙已經帶着一行人登上畫舫,往湖心而去。
不一會畫舫中便點上了一盞一盞的宮燈,本是長久不用的畫舫頃刻之間有了生氣。
華麗的畫舫,精美的宮燈,映襯着少女們巧笑倩兮的芙蓉面,煞是好看。
我看美人正看的起勁,突然間聽到一聲又一聲女子的尖叫。
原是畫舫不知爲何木板開裂,船身進水,眼看着已經開始往下沉了。
這些嬌養着的貴女們俱是沒見過這種陣仗。
此時變故陡生,怎麼可能還端得住平日裏端莊溫婉的樣子,尖叫聲越來越大。
許嘉寧作爲賞荷宴的主事人早就急得不行了。
連忙先讓會水的宮人們都下去救人,再喚人去叫顧景行。
我怕有個什麼意外,便帶着芳年和錦年往太液池旁邊的賞心亭而去。
好巧不巧,在場的宮人們會水的不多。
畫舫已經沉得差不多了,太液池附近已是一片混亂。
雖然我不算是什麼好人,但還是不忍心看着這些年輕鮮活的無辜生命就這麼折在這。
剛要問問錦年會不會水,便被一雙大手摟進了一個帶着松香味的熟悉懷抱裏,到了一個更隱蔽的角落。
是顧重明。
「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在宮裏?」
「今日進宮陪伴母后,聽說晚上太液池有賞荷夜宴。
我直覺怕你出事,便跟皇兄求了今晚在宮裏過夜,沒想到果然出事了,」
他摟着我的手又緊了幾分,帶着幾分後怕的語氣道「萬幸你平安。」
錦年剛剛已經去救人了,我朝那邊一看,顧景行也已經帶着一隊侍衛來了。
李芊蕙已經被他救了上來,只是他來不及親自照顧李芊蕙,便又跳下水救其他人了。
「瀟瀟最近沒有想我嗎?」
見我許久不回話,他又撫上我的肚子道:「我那好侄兒帶着李芊蕙放河燈的時候,我看瀟瀟看了好幾眼。
瀟瀟不必羨慕,改日我也帶你放燈,咱們要放就放大的。
放它十個八個,好保佑我的瀟瀟一生和順,常樂無憂,好不好?」
我的天,這種事還有靠刷數量取勝的?
男人,你神奇的思維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興趣。
再說,你從哪看出來我羨慕他們放燈的?
我陸瀟瀟一直是個務實派好不好。
要是放個燈就能保佑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那還有我什麼事兒。
作者直接可以大結局了好吧——顧景行和李芊蕙,夫妻攜手,事業興旺,恩愛一生,子孫滿堂,全書完。
我正要跟他說我真的不想放那什麼勞什子河燈,站在池邊搞不好還被咬一身蚊子。
就看見太液池那邊撈人工作已經結束了,許嘉寧似乎正在找我。
來不及再跟顧重明多說,我趕緊輕輕推了他一下,讓他快走。
我則是去找了錦年,又跟許嘉寧打了個招呼,便先回東宮了。
至於爲什麼不跟顧景行說一聲,呵呵。
顧景行此時只怕都得急出一嘴泡。
好好的嬌小姐們在東宮的宴會上出了這麼個大事,爛攤子還有的收拾呢。
反正沒我的事,誰愛操心誰操心,我從頭到尾就是個喫瓜羣衆。
什麼,你說畫舫可能是我動的手腳?
放屁,我哪能知道李芊蕙會突然作妖。
我可得早點睡,孕婦不好熬夜的。
我肚子裏還懷着顧景行他弟或者他妹。
啊不不不,是皇長孫或者皇孫女呢。
「妾哪裏能知道縣主會突然要乘畫舫,妾連攔都沒來得及攔。」
這肯定不是我,是第二天的許嘉寧。
早上起來我才知道,昨天落水的閨秀們都沒什麼大事。
就是嗆了些水受了些驚嚇,如今都在本來準備給這些夫人小姐們過夜的棲霞殿休息,有不少醫女在那照看着。
但李芊蕙據說嗆得不輕,現在還沒醒。
沒想到顧景行不在棲霞殿陪着她,倒是一早上就回東宮向許嘉寧興師問罪了。
要說這事兒許嘉寧也着實是冤,辛苦半天沒落個好不說,還惹了一身腥。
顧景行其實也知道這事賴不着許嘉寧。
是李芊蕙自己要上去不說。
畫舫年久失修也不是她的責任,估計也是被煩傻了,才衝她發火。
不一會顧景也回過神來了,交代了我和許嘉寧。讓我們照看着棲霞殿,就又去處理昨天的事了。
昨天有些人不是被錦年和其他宮女救的,而是被顧景行和侍衛救上來的。
幸好他關鍵時刻腦子沒掉線。
昨天帶來的是東宮專屬的侍衛隊,裏面都是些貴族子弟。
左右大晉民風開放,落水被救一下也不算什麼大事。
閨秀們若是在意大可以直接談婚論嫁,不在意便不在意。
但被顧景行自己救了的,就算人家姑娘自己不在意。
他也得表明態度,把人娶了。
據我所知,昨天參宴的可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其中不乏家世不俗的。
很好,東宮又有的熱鬧看了。
嘖嘖嘖,我是挺樂意看戲的。
就是不知道李芊蕙醒了之後會是個什麼表情,我可太想看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天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最近這段時間李芊蕙太得意了。
人一旦太過得意便容易犯蠢,一旦犯蠢便容易張狂。
繼捉姦事件和香囊事件雙雙失敗之後,李芊蕙終於還是整了個大幺蛾子出來。
好笑的是沒整在我身上,倒是整在她和顧景行身上了
——此次賞荷宴事件,玩家顧景行名聲值-1,人心值-1,小老婆+?
獲得成就「雞飛狗跳的後院(初級)」。
玩家李芊蕙生命值-1,名聲值-1,人心值-1,顧景好感-?貴婦閨秀們的不滿+?
獲得「體格不咋行,作死第一名」稱號。
不急不急,這才只是個開始。
我是可以看着李芊蕙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但不代表我可以看着她順利地坐上去,更不可能看着她舒服地坐下去。
這次是老天爺玩了她,下次可就到我了。
李芊蕙,你想風風光光地嫁進東宮,安穩地做你的太子妃?休想。
我偏要你人心盡失,聲名狼藉!
至於顧景行,咱們的日子,更是長着呢。
8.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賞花宴事件着實讓顧景行焦頭爛額了好一陣子。
又是給挨個給各家送禮致歉,又是捱了狗皇帝一頓訓斥,又是忙着照顧李芊蕙。
還抽空又給東宮添了兩個人進來。
那日被顧景行救上來的閨秀有四個。
爲着名聲考慮,顧景行給那四家透了口信。
若是想把女兒送進東宮,必定厚待。
其中兩家估計是不願意蹚東宮這趟渾水,藉口女兒還小回絕了。
但狗太子在某些人家眼裏,那還是妥妥的香餑餑啊!
於是乎,東宮又多了兩個身份不低的妾室。
戶部侍郎陳恪之女陳熙如,封了承徽;
大理寺卿秦如柏之女秦婉詞,封了昭訓。
本來這二位等到大婚之後再進門也不遲,但狗皇帝似乎不想讓顧景行太過於在乎一個女人。
也順便敲打一下李芊蕙,便下旨在八月初三這天,讓二人進了東宮的門。
眼看着顧景行還沒大婚,後院裏身份不低的妾室就能湊一桌麻將還多。
顧重明這個當叔的卻至今還是個孤家寡人。
狗皇帝這些年龍椅坐穩了之後,對這個弟弟是面子上都懶得裝了。
顧重明自己說不想娶妻,他也就順水推舟當沒看見,不想讓他跟任何朝中重臣結親。
等等,我怎麼又想到顧重明瞭?
我和他也就是有那麼一點平平無奇的關係……而已嘛。
我一點都不關心他娶不娶妻,真的。
我關心的是他讓錦年給我帶來的消息。
對,就是這樣。
新進東宮的兩位美人果然有意思。
秦婉詞親孃早逝,親爹不疼,從小就在繼母手下討生活。
而且,她還有個親生母親在世的時候給她定下的婚約。
之前參加賞花宴,包括這次進東宮,都不是出自她本意據說也是在家裏尋死覓活過的。
陳熙如則是早就對顧景行芳心暗許,這次又被他英雄救美。
不顧家裏反對,也是吵着鬧着尋死覓活地非要進宮。
她家裏人最終拗不過她,只得認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這想進來和不想進來的,真的都很拼。
按照規矩,除了太子妃,也就良娣和良媛能有個簡單的婚儀。
但顧景行還是讓許嘉寧在七月初三這天安排了一個小宴,讓後院衆人和新進的兩位也見個面。
芳年說讓我別去了,留在窩裏喫好喫的。
但這麼好的看熱鬧的機會我怎麼能不去呢?
我要去!我要找機會再搞事情!
不得不說,顧景行這狗男人豔福還真不淺。
新進的兩位美人,秦婉詞清冷出塵,陳熙如嬌俏可人,不僅美,還是東宮原本的姬妾中沒有的類型。
尤其陳熙如,不僅長得討喜,膽子也大。
當着衆人的面就開始對顧景行暗送秋波,而顧景行也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呵呵,狗男人,這個時候怎麼不想着你的小白蓮了?
我是樂得看戲,但坐在我斜對面的許嘉寧就……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陳熙如怕是已經變成桌子上的八寶鴨了。
也是,她這委屈勁兒還沒過去幾天。
就又親手給她喜歡的表哥迎了新人進來,估計也是快憋屈炸了。
嘖嘖嘖,生活嘛,何必這麼在意眼前的苟且。
畢竟嫁給這麼個狗男人,你以後的苟且還多着呢。
再說生氣歸生氣,你也沒少喫啊,比我這個孕婦喫的都多。
就在此時,傳菜宮女端了一道奶汁魚片上來。
我看到許嘉寧聞到味道乾嘔了一下,又飛快地用手帕擋住了。
不對,據我安插在膳房的人說,許嘉寧明明很喜歡喫魚蝦,而且這會子她桌上的菜已經動了不少。
卻唯獨沒動魚蝦一類的東西……這很像我剛懷孕的時候啊!
我藉口身子不舒服提前離席,回去之後立馬讓芳年聯繫了我在許嘉寧的祥雲閣安插的眼線,果然,她這個月沒有換洗。
這是想瞞過三個月啊。
至於防着誰,無非主要就是防着我和靜姝唄。
不行不行,這可是東宮添丁進口的大喜事。
我怎麼能讓許嘉寧藏着掖着獨自快樂呢?
爆出來大家一起快樂啊!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
顧景行,這回終於是你的崽了,開不開心?
9.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但我喜歡看她們吵鬧
剛剛宴席上顧景行和陳熙如又是眉目傳情,又是說話調笑的,明顯在兩個新人裏更喜歡她。
且她父親戶部侍郎,也比秦婉婷的父親更有拉攏價值,所以他一定會先去陳熙如那。
我讓芳年悄悄給陳熙如那送去一盒百蘊香,就跟她說,顧景行喜歡這個香的味道。
我要讓陳熙如進一步加深對今晚的期待。
到時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接下來,就是讓祥雲閣的眼線給許嘉寧的晚膳裏下點能讓人暈倒,又不會對孕婦有害的藥,
再把葉修澤叫來給我把平安脈,就可以等着看第一場戲了。
果然,晚膳時分,祥雲閣遣了人去請太醫。
我讓葉修澤掐着點走到東宮門口,果然遇到了祥雲閣的人,和剛剛回東宮的顧景行。
這現成的太醫就在這呢,還有必要捨近求遠嗎?
難道你有什麼不想被人知道的?
就這樣,許嘉寧小心瞞着的身孕,就這麼被葉修澤捅出來了。
據後來葉修澤跟我說,他去的時候其實許嘉寧已經迷迷糊糊醒了。
他跟顧景行一說,許良媛有了一個月身孕之後,許嘉寧好像直接氣暈了……
她氣暈了,顧景行高興啊。
顧景行一高興,又看見許嘉寧「高興」暈了。
立即決定留在祥雲閣陪她,也不急着去睡新的小美人了。
據說陳熙如那第二天早上換了一批新的花瓶。
不,這纔剛剛開始,重頭戲在後面呢。
是時候把還在棲霞殿賴着的李芊蕙拉出來溜溜了。
落個水能養一個多月還沒好,不就是想留在宮裏見情郎嘛。
那我就給你多多安排唄,畢竟我那麼好。
我讓棲霞殿的眼線,裝作無意地說起新進東宮的兩個美人是如何姿容出衆,如何得了顧景行歡心。
李芊蕙果然按捺不住了,裝病引了顧景行偷偷去看她。
顧景行也還不算傻,知道自己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來。
去棲霞殿之前先去陪許嘉寧用了晚膳,再偷偷出東宮。
這樣萬一他很晚纔回來,或者不回來了,別人也都以爲他歇在祥雲閣了
不得不說顧景行是真的狗。
爲了和心愛的小白蓮約會,不僅打算第二次鴿了翹首以盼的陳熙如。
還打算讓還懷着他的崽兒的許嘉寧當擋箭牌。
這人渣的,比我最愛喫的玫瑰乳酥的渣還多!
爲了製造不在場證明,剛用過了晚膳我就帶着錦年去了許賢妃的毓秀宮。
並且大言不慚地說我沒喫飽,又幹掉了一盤點心一碗芙蓉羹。
我在毓秀宮喫飽喝足,又陪許賢妃說了一會話,就聽東宮的一個小宮女來報。
祥雲閣出事了,已經請了太醫過去,讓我和許賢妃趕緊去看看。
許賢妃一聽自己侄女和寶貝孫子有事,立馬急衝衝地就走了,都沒反應過來問顧景行在哪。
等我慢悠悠地到了祥雲閣之後,許賢妃已經安頓好了許嘉寧,處罰了陳熙如,也讓人去叫了「失蹤」的顧景行。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陳熙如已經連續兩天被許嘉寧截胡,本就性格嬌縱的她,終於按捺不住了。
但許嘉寧也很懵啊,因爲顧景行真的沒在她這。
但倆人估計是拉拉扯扯半天,爭執中陳熙如不小心不輕不重地推了許嘉寧一把。
就這麼把事鬧大了。
正當我想偷笑的時候,顧景行這個渣渣終於姍姍來遲。
也是,東宮和棲霞殿離得一點不近,他想來早也來不了。
許賢妃顯然氣得不輕,「太子從祥雲閣出去,又沒去陳氏那裏,連祥雲閣這麼大的動靜都不知道,想必是不在東宮了。
不知道更深露重的,太子這是去了哪兒啊?」
顧景行剛要開口搪塞。
一個小內侍急匆匆跑了進來:「太子殿下,您再回去看看吧,縣主那邊又不好啦。」
顧景行,卒。
正面色蒼白地躺在榻上的許嘉寧,回過味兒來她這是給別人當了擋箭牌。
自己又受了無妄之災,成功地再一次被氣暈。
東宮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我這個月份大了的孕婦留下了能幫什麼忙呢?
當然是回去睡覺啦。
想來處今晚東宮衆人除了我,應該沒有開心的了。
嗯今晚看夠了戲,我一定能睡得更香。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但我真的很喜歡看她們吵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叮,恭喜玩家顧景行,「雞飛狗跳的後院」成就升級。
10.說我不夠賢惠,那我賢惠給你看啊
上次事件之後,李芊蕙終於悄悄地出宮回了公主府。
許嘉寧窩在祥雲閣養胎,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狠了。
即使自己身子不虞也不想放棄管事權,我也懶得和她爭。
陳熙如被罰禁足,秦婉詞也稱病,後院暫時安寧了下來。
狗太子就是不想看我過得舒心。
上次的事之後竟然遷怒到我身上,說我不夠賢惠。
不管事了就真的什麼都不管,沒能及時處理好事情。
我可去你的XXXX吧!
我管事的時候你也沒說完一句好。
我不管事了出事還要賴我身上。
就你這狗屁邏輯還當太子,大晉遲早玩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烏鴉嘴太靈,後院剛消停沒多久。
顧景行就又攤上事兒了,這回可真是個大事兒。
十一月十六這天。
顧景行的伴讀,現任青州知州的杜辰風。
被查出不僅在任上貪污受賄,更是仗着是太子親信的名頭幹了不少不該乾的事兒。
更要命的是,杜辰風貪的污受的賄,有不少都進了東宮。
屋漏偏逢連夜雨,李芊蕙同在江南爲官的二哥李懷玉,也被牽扯進了這樁貪腐案中。
李懷玉更是個狠人,不僅也跟顧景行有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而且貪的比杜辰風還多。
這下可一下觸到狗皇帝的逆鱗了。
話說狗皇帝雖然小心眼愛過河拆橋,但在其他政事上還算得上不錯,這些年也算是兢兢業業。
但有一點,他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
青州地處江南,魚米之鄉,一貫富庶。
又是天高皇帝遠的,想貪點太容易了。
李懷玉和杜辰風恐怕只是兩個小蝦米,大魚還在後面呢。
狗皇帝被氣得不輕,不僅要斬了親外甥李懷玉和杜辰風。
還讓顧景行在太廟跪了兩天了,揚言廢了顧景行的太子之位。
我當然不信他會真的廢了顧景行了,畢竟顧景行可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兒子。
但是戲得演吶!
我可是東宮第一賢惠人來着。
太子被重罰,我怎麼能不冒死求情呢。
顧景行不是說我不夠賢惠嘛,我賢惠給你看啊!
自打李懷玉被關進天牢之後,永安長公主就在紫宸殿外跪着求情。
李芊蕙可能是這大冷天的跪在外面
受不住,倒是一開始就沒來。
只是永安長公主也沒跪上多久,不一會就被皇帝趕回去了。
好的,她走了,到我表演了。
我特意穿上一身寬大的冬制宮裝。
往膝蓋那墊了好幾個厚厚的墊子,
帶上錦年,也跪在了紫宸殿外。
我當然不會真的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我身體強健,裝備齊全。
又有葉修澤專門給我開的藥,跪一小會兒根本沒啥事,不過裝裝樣子而已。
紫宸殿外。
我往地上那麼一跪,便聲淚俱下地開始表演。
「求陛下寬恕太子殿下吧,殿下已經跪了兩天了,身子受不了了啊。」
嚶嚶嚶,我一串眼淚落了下來。
這還真不是裝的。
我一想這大冷天的,我爲了演戲這拼,我就委屈。
我一委屈,我就好餓。
我就想喫棗泥酥香酥鴨馬蹄糕八寶栗子飯。
我喫不到,我好想哭T﹏T
嘖嘖嘖,太子良娣陸氏身懷九個多月的身孕,還在這大冬天裏的跪在這爲太子求情。
反觀太子和壽康縣主,一個御下不嚴品行有瑕,一個親哥都要被斬了。
準夫君也被重罰都不知道來求求情,還不如一個良娣懂事。
皇上不讓來你還真就不來啊,你身子不好還能有人家懷孕八個多月的危險?
據說這陸良娣一貫是個賢惠人,都要做太子妃了。
是太子殿下不喜歡她,硬要娶壽康縣主,可憐,太可憐了。
被太子殿下不喜,還這麼爲殿下着想,果然是個賢惠人。
跪了不到半個時辰,我琢磨着這戲也演的差不多了。
捏破藏在裙子裏的血包,假裝動了胎氣,在衆人的攙扶下上了轎輦回了東宮。
在這之後,我便一直窩在澄明園,足不出戶。
還天天叫葉修澤過來把脈,安胎藥也是一罐一罐地熬着。
做足了身體傷得不輕的樣子。
狗皇帝后來還是消氣了,把顧景行叫回來臭罵了一頓,罰了五年的俸祿。
判杜辰風斬立決,讓他親自監斬。
至於外甥李懷玉,則是流放嶺南。
臘月十五,我在澄明園平安生下了一個男孩。
臘月二十一,顧景行和李芊蕙大婚。
我藉着坐月子,沒去參加婚宴。
但據說排場小了很多,一切從簡。
江南貪腐一案實在鬧得太大,查到現在還沒完。
李家本是江南望族,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顯然簡單不了。
雖然大婚如期舉行,但皇帝卻暫時沒把李芊蕙記入皇家玉牒。
這是對誰的懲罰猶未可知。
但是,李芊蕙,不入玉牒的你。
還算是太子妃嗎?
11.山雨欲來風滿樓
慶和十一年的新年過得頗有些慘淡。
江南貪腐一案明眼人都知道還沒完,但暫時也沒了更大的消息。
也許是李懷玉這個皇帝的親外甥已經摺進去了,震懾了其他人。
李家也到底是在江南經營多年,根基頗爲深厚。
因此一時半會還沒查出什麼別的來,只得擱置。
再加上京畿地區從臘月末開始連降大雪,並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狗皇帝哪還有心思好好過年。
就連顧景行,也是還沒享受多久新婚燕爾,就被派去處理雪災事宜。
整日在東宮不見個人影。
而李芊蕙也在顧景行的支持下,拿到了東宮的掌事權。
京畿雪災,宮中上下厲行節儉。
李芊蕙新官上任,自然要好好表現。
再加上顧景行又讓李芊蕙以東宮的名義在京城給災民發放棉衣和施粥,又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一時間後院的女眷們的所有用度,都恨不得減了一半還多。
衣裳首飾喫食這些也就罷了,連份例的炭火都少了許多。
家境殷實,或者得寵的自然不至於節衣縮食過日子。
手頭不寬裕的那部分人,這天寒地凍的,可就難熬了。
只是令我頗有些意外的是,這其中竟然還包括了顧景行長女的生母,林奉儀。
顧景行的長女如今兩歲。
按大晉皇室的規矩,皇家子嗣滿三週歲纔會正式取名並記入玉牒。
因此這孩子也只是取了個珍姐兒的小名叫着。
因着只是個女孩,林奉儀出身又低,狗皇帝和許賢妃並不看重。
但顧景行倒是頗爲疼愛這個唯一的女兒。
「陸姐姐,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求到了這。
我和珍姐兒的炭例都少了不少,我倒是能忍忍的。
只是珍姐兒還小,身子骨又弱,這幾天眼看着又要病了,求姐姐可憐可憐珍姐兒吧。」
說着又是一陣抽噎。
「你先別哭,一會兒我就讓芳年給你拿些炭火過去。
只是你沒和殿下說說嗎,殿下一向疼愛珍姐兒的。」
林奉儀突然止住了哭泣:「我是個不得殿下歡心的,要不是平日裏看望珍姐兒,怕是一年到頭也見不了殿下幾回。
如今前朝事多,珍姐兒也有些時日沒見父王了。
我去求見太子妃,求她跟太子殿下說說去看看珍姐兒,太子妃也只說殿下事忙來搪塞我。」
林奉儀頓了頓,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怨恨道:「這後院裏誰不知道殿下每日都去她的鸞和殿。
左右不是她的孩子,受不受凍,有沒有人看望,她哪能在意。
若是姐姐是太子妃,如今哪能……」
說罷又是一聲嘆息。
林奉儀這幾年來一直同我相處愉快,珍姐兒那孩子也是個乖巧可愛的。
也許是自己當了娘,我如今格外見不得這些事情。
我讓芳年悄悄給林奉儀那送去了許多炭火,和一些喫食補品之類的。
再轉告她若是還有事,儘可以到澄明園來找我。
誰知沒幾日,李芊蕙竟叫人把珍姐兒抱去了她的鸞和殿,說要親自撫養珍姐兒。
她作爲嫡母,教養子女本是分內之事。
只是林奉儀和我說,她如今竟是見珍姐兒一面也難了。
這天又聽說鸞和殿請了擅長小兒病症的太醫過去,便知道一定是珍姐兒病了。
她見不到珍姐兒,又見不到顧景行,只得幹掉眼淚。
我叫她先別急,明日就是正月十五,是我崽的滿月。
因着雪災的事,宮裏上元宮宴連着我崽的滿月宴都不辦了。
但皇帝和顧景行還是頗爲看重這個東宮長子。
狗皇帝親自爲孩子取了個乳名叫琛哥兒。
顧景行也叫李芊蕙十五那天在東宮裏備個小宴,爲琛哥兒慶祝。
顧景行那天必定會參宴。
到時候,林奉儀自然就能見到他,見到珍姐兒了。
只是不知爲何,我心裏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總覺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我摸着顧重明偷偷看望我和琛哥兒時送來的玉墜。
上好的羊脂玉觸手溫潤,上面「平安」二字刻得有點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顧重明自己的手藝。
希望這平安二字同樣也能保佑珍姐兒這個無辜的孩子。
12.長公主您不也是庶女嗎
到了十五這天,東宮出乎意料的熱鬧。
許賢妃來參宴無可厚非,畢竟她十分疼愛琛哥兒這個「長孫」。
永安長公主竟然也來了。
雖然從禮法上來說,她是琛哥兒的外祖母。
但不用腦子也能想到我在李芊蕙之前生子,她們母女有多麼不爽。
她不來也不會有人指摘什麼,何必給自己添堵?
更令我意外的事,狗皇帝竟然也來了,還帶來了顧重明。
看着狗皇帝在宴上喜笑顏開的樣子,旁邊還坐着顧重明……
我只能說,孩子他親爹和他大伯都挺高興的。
皇帝也來了,我正想着要不跟林奉儀透個話。
反正今晚顧景行是會去澄明園的。
到時候讓她去我那和顧景行說琛姐兒的事也不遲。
畢竟這算是東宮的「家醜」。
萬一顧景行因爲這事被狗皇帝訓斥了,遷怒於她,那就不好了。
但我低估了林奉儀焦急的心理。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自己年幼的女兒了。
「殿下……殿下妾有一事相求。」
顧景行正和顧重明說着話,突然被打斷,臉上也有了幾分不虞。
「什麼事非要現在說,不知道今天是琛哥兒的好日子嗎?」
說罷還溫柔地看了笑得燦爛的琛哥兒一眼。
「殿下恕罪,實在是殿下事忙,妾平日難以見到殿下……太子妃娘娘將珍姐兒抱去了鸞和殿撫養,妾……」
「孤知道,」顧景行臉上有幾分不耐,「太子妃是珍姐兒的嫡母,撫養珍姐兒也無可厚非,林氏,莫要無理取鬧。」
林奉儀本是被他不耐的語氣嚇到了,許是想到了女兒,又生出幾分勇氣來:「妾知道,妾知道,只是……自打珍姐兒去了鸞和殿,妾就再也沒見過她。
昨日聽說鸞和殿請了擅小兒病症的太醫,妾想去看望,但鸞和殿的掌事宮女說……說珍姐兒病了,不宜見人。
妾實在擔憂珍姐兒,求殿下開恩,讓妾見她一面吧。」
李芊蕙聽到這邊的動靜,面上已是不快,見顧景行不說話了,更是多了幾分心虛。
剛要開口,便見到鸞和殿的宮女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不顧狗皇帝還在場,語氣驚慌道:「殿下,娘娘快去鸞和殿看看吧,珍姐兒……小主子怕是不好了。」
顧景行一聽這話,連手裏的酒杯都摔了,連忙讓人去請太醫,便急急忙忙往鸞和殿趕。
其餘人包括皇帝竟也都跟了過去,林奉儀更是已經急得滿臉是淚。
一行人急急忙忙到了鸞和殿偏殿,只見小小的珍姐兒嘴脣泛着不正常的紅色,已經暈了過去,呼吸微弱。
林奉儀一見珍姐兒便不顧衆人在場,哭着撲到了牀前。
顧景行卻第一個注意到了屋裏還沒燒完的炭火。
太醫很快就到了鸞和殿,看了珍姐兒的症狀之後,便問道「衛臣看小主子的症狀,應當是……
殿內炭火未燃盡,但門窗緊閉,小主子就是因此而中了毒。
微臣會盡量未小主子診治,只是小主子太小,臣……不敢擔保一定無虞。」
顧景行聽罷大怒,「今日偏殿的宮人,都給孤滾出來。」
顧景行應該是剛要問到這麼多人,怎麼還照顧不好一個小孩子。
就見出來領罰的宮人,竟然只有兩個。
一番盤問之下,原來是因着李芊蕙厲行節儉,東宮各院都裁減了一部分宮人。
珍姐兒這裏只有兩個人伺候,李芊蕙對珍姐兒也不是很上心。
她不讓珍姐兒原本的乳母跟來,自己挑的宮人又是慣於偷奸耍滑的。
見李芊蕙忙於東宮事務和安置災民,對珍姐兒疏於看顧。
便也沒那麼用心照顧,以至今日闖下大禍。
還來不及處置宮這兩個宮人,便聽得一旁林奉儀的貼身宮女一聲驚呼。
珍姐兒,夭折了。
林奉儀整個人彷彿已經忘了哭泣,只是目光呆滯地望着珍姐兒。
我看到顧景行也是怔愣住了,臉上的淚一串接一串地落了下來。
李芊蕙上前要抱走珍姐兒,林奉儀突然眼神兇狠地跳了起來。
一巴掌扇向了她,要不是宮女反應過來拉着,李芊蕙怕是還要挨幾個巴掌。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永安長公主,見女兒被一個低微的妾室打了,顧景行竟然也沒過來護着她。
暴怒道:「殿下就這麼看着自己的太子妃被一個妾室欺辱嗎,難不成殿下爲了一個庶出的女兒還要廢了太子妃不成。」
林奉儀突然冷靜了下來,只是眼神依然兇狠可怖,冷笑道:「庶女?長公主您,不也是個庶女嗎?」
這話也一下戳通了狗皇帝的神經。
畢竟永安長公主可以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來着,這話無疑也是在提醒他。
這些年他爲了自己不是太后親生的事情耿耿於懷,要不也不至於這麼忌憚顧重明。
聞言便是大怒,要處置了林奉儀,絲毫不顧及她是個剛剛喪子的母親。
其他人哪裏敢說話。
還是顧景行爲林奉儀求情,她才免去重罰,只是罰跪禁足了事。
顧景行讓其他人各自散了,又親自送走了皇帝和許賢妃。
只留下他林奉儀這兩個珍姐兒的生父生母,獨自面對死去的女兒。
今天的東宮不可謂不雞飛狗跳,只是我卻有些心情複雜。
一是爲這無辜的珍姐兒,二是據我爹和顧重明給我傳話來看。
這場雪災帶來的,顧景行和李芊蕙的禍事,遠遠不止於此。
13.屋漏偏逢連夜大暴雨
珍姐兒的夭折並沒在這深宮裏濺起幾點水花。
顧景行剛處理了珍姐兒的後事,很快就又忙起了雪災的事。
林奉儀被罰禁足,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裏爲女兒誦經抄經。
我不方便探望她,讓芳年去給她送過幾次東西。
據芳年說,她並沒有很消沉,而是整個人看起來一種有不正常的平靜。
至於李芊蕙,這件事她本來脫不了干係。
但說到底,她是狗皇帝和狗太子親自選出來的太子妃。
若在才大婚一個月不到的時候,就因她辦事不力而罰了她。
豈不是告訴所有人,太子妃無能,太子和皇帝太瞎?
一個小孩子的命,總歸是沒有「大局」要緊的。
不過不要緊,這次東宮之亂,李芊蕙的無能已經初現端倪。
因此,更大的好戲還在後頭。
至於我爲什麼說她無能?
珍姐兒的事,看似前因後果從頭到尾都很清楚,卻又透着一股不對勁兒。
珍姐兒是死於李芊蕙的失職,並非她故意加害。
這不是明面上的理由和藉口,而是確實如此。
她不喜歡後院的這些女人孩子們是肯定的。
但還不至於這麼蠢,纔剛大婚不到一個月就弄出這麼個幺蛾子來。
況且珍姐兒只是個女孩,林奉儀又是既出身低又不得寵。
她實在沒有害死珍姐兒的必要。
把珍姐兒抱到身邊好生撫養,博得賢惠的美名和顧景行的好感纔是正解。
就算她沒想到,永安長公主想必也會提點她的。
既不是故意,那麼便只有兩個解釋了。
一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還是沒那麼精心。
二就是無能。
永安長公主可能會提點她,但也不至於連這種小事也要手把手地教。
那麼便只能是她自己挑的了。
但問題是,別說宮裏,就是哪家後院挑選奴僕,也都是從頭查過。
慎之又慎,她爲何如此不精心?
另外,她在東宮厲行節儉,節儉得都過了頭,又想不出別的法子安撫衆人。
大家怨聲載道不說,她若是能管好鸞和殿,也不至於出了那樣的事。
李芊蕙怎麼說也是公主之女,名門之後。
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主持中饋的能力都沒有?
還真是既無當大婦的度量,又無當大婦的本事。
再想起爹爹和顧重明給我傳的信。
李芊蕙負責以東宮的名義在京城給難民們施衣施粥,本是好事。
只是這棉衣和粥的數量,卻是有點多得離譜。
顧景行被罰俸五年,又失去了杜辰風和李懷玉這兩個錢袋子之後,東宮已經是真的窮了。
要不然李芊蕙也不至於對後院女人們這麼摳。
更何況自打雪災開始,京城的高門大戶們都囤積了不少糧食棉花這些東西。
單憑東宮,她在短時間內哪裏買來的那麼多棉花和大米?
結合我對她辦事能力的瞭解。
關於這事兒,我已經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果然,沒過幾日,李芊蕙負責的救濟難民的事,就真的出事了。
東宮給難民們發放的棉衣,被發現裏面摻雜了蘆花。
連施粥的米里,也開始出現了爛米。
顧景行本是打算趁着這次賑災的事挽救一下自己的名聲。
結果……只能說他本就受損的名聲更加雪上加霜。
前朝更是已經有了參奏他的官員。
又是貪腐案,又是珍姐兒夭折,又是這次的事。
這都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這是大暴雨啊,還帶冰雹的那種。
李芊蕙這個顧景行死活要娶的太子妃。
如今看來竟是既不能主內,也不能主外。
細想想,令狗太子名聲受損的這幾件事,除了他自己作死外。
竟是樁樁件件都和李芊蕙、李家脫不了干係。
也不知道這顧景行親自選的正妻和妻族,令他後悔過沒有。
這儲君之妻,終究是不好當的。
這下倆人可真是朝着聲名狼藉的路上又邁出了一大步。
李芊蕙離「名正言順」的距離,又遠了那麼一點點。
1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本來還等着看顧景行和李芊蕙的熱鬧。
沒成想第二日,顧景行竟然就傳話叫我去東宮前殿,他的書房。
我剛滿腹狐疑地走到書放門口,就聽到裏面傳出了一聲又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
李芊蕙也在裏面。
「你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能讓救濟災民的東西出了問題,嗯?」
聽顧景行這怒氣衝衝的聲音,突然發現,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他衝李芊蕙發這麼大的火。
李芊蕙似乎是真被他嚇到了。
一貫嬌柔的聲音帶着顫抖,「殿下別生氣……殿下恕罪,我本是想着……能救濟的災民多些,陛下也能見到殿下的好。
至於東西有問題……我是交代了信得過的人去採買的。
見很多災民都領到了衣食,一時高興,也沒想到更多……求殿下恕罪。」
說罷已是抽泣起來。
我站在門口是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顧景行你大爺的,你都叫她過來了,就不能等一會再叫我?
好像我很愛看你們吵架似的。
我嘴上說着不想聽,身體卻很誠實,在門外一邊聽一邊偷笑。
我等啊等,腿都快站麻了。
李芊蕙終於頂着兩個哭腫的眼睛從書房推門出來,臨走還不忘瞪我一眼。
呦呵,你自己一件接一件地幹蠢事,還有臉瞪我?
我心裏把李芊蕙罵了八遍,卻還得笑着給狗太子請安。
剛一俯身,他卻破天荒地親自扶了我一把。
我進東宮三年,還是第一次有這待遇。
「瀟瀟,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說……說一下後院掌事的事。」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太子妃畢竟進東宮時日還短,你打理後院三年,一直都管得很好。
孤想着你還是再打理一段時間,等到……不,就先交給你管着吧。」
呵呵,真愛不中用了,想起來我了,老孃還不想幹呢。
「殿下說笑了,若說找人管着後院,許妹妹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選嗎?
許妹妹的能力殿下也是知道的,她如今胎也穩了,想必許妹妹自己也是樂意的。」
顧景行還要再推給我,我藉着琛哥兒還小,再次回絕了他。
他見我是真不想管,不知是體貼我,還是體貼他那表妹。
最終還是叫人給許嘉寧傳話,又把後院的掌事權交給了她。
許嘉寧知道了我沒跟她爭權,反倒推薦了她之後,叫人給我送了不少禮過來。
我知道她喜歡管事,那就給她管唄。
我就在一邊好好看着她和李芊蕙掐起來,豈不快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顧景行本想將功折罪好好表現,狗皇帝卻不敢信他了。
我爹回京之後,只在兵部領了個閒職。
閒暇之餘向狗皇帝請求辦個軍校,招收有意參軍的少年並教他們習武,狗皇帝同意了。
這次雪災之後,我爹領着軍校的學生們,以及肅王府都在救濟災民中出了不少力。
後來顧景行出事,更是顧重明爲他善後。
狗皇帝可能也是實在被兒子氣個夠嗆,不敢在這個風口浪尖拿民心的事開玩笑。
乾脆把安置災民這個雖辛苦,但能博得不少聲譽的事交給了顧重明和我爹。
至於顧景行,他被狗皇帝臭罵了好幾頓之後。
更是卸了他所有的職務,令他在東宮反省。
狗太子一下閒了下來,除了跟前朝某些官員聯絡聯絡感情。
偶爾給他爹上個摺子認認錯,再就是忙着造人了,確切來說,是造嫡子。
李芊蕙到底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冷了一段時間。
李芊蕙又小意討好着,倆人竟是用不了一個月便冰釋前嫌了。
許是看着東宮只有琛哥兒一個子嗣。
狗太子這段時間去後院去得頗爲頻繁,尤其是李芊蕙的鸞和殿。
年前被罰的陳熙如也終於如願以償得了寵。
也許是後院沒有的類型讓狗太子覺得新鮮,她竟是逐漸有了和李芊蕙平分秋色的勢頭。
終於,兩個月後,二人雙雙被診出有孕。
東宮的後院,即將再次熱鬧起來。
只是前朝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雪災的事剛完,江南又發生了洪澇。
顧重明主動請纓前去賑災治水,狗皇帝同意了。
臨走的前一晚,顧重明又偷偷來澄明苑見我和琛哥兒。
「瀟瀟,我要走了。這次去江南,沒幾個月恐怕回不來。
除了明面上的賑災治水以外,皇帝還將查貪腐一事也交給了我,叫我暗查。」
「呵呵,我說他怎麼肯輕易讓你入朝做事,這危險的事兒怎麼不交給他的寶貝兒子了?
江南勢力盤根錯節,又有李家在,狗皇帝只怕巴不得你死在那纔好呢。」
顧重明聞言,戲謔地笑着道:「怎麼,瀟瀟是很擔心我嗎?」
說罷輕輕地颳了刮我的鼻子,又抱起了琛哥兒,拿着個撥浪鼓逗他玩。
「瀟瀟且放心,爲了你和琛哥兒,我必定平安回來。
好在岳父回了京城,我也能放心不少。」
呸呸呸,誰是他岳父?
這人,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想起來還有正事,我撥開他企圖作亂的手道:「不出我所料的話,這次賑災的地方必定有江寧。
這是李家的老窩,永安長公主也曾帶着李芊蕙回去養過病,住過好幾年。
若有時間的話,你幫我查一件事,查……李芊蕙的身世,查她在江寧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送走了依依不捨的顧重明,我再次陷入沉思。
怪不得我剛接觸李芊蕙,就總覺得她哪裏怪怪的。
如今看她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蠢事,我終於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李芊蕙她,實在不像一個世家大族、公主之女出身的貴女。
真的,太不像了。
15.招不在濫,好用就行
四月初八是李芊蕙的生辰,顧景行也早早就讓許嘉寧準備着,要在東宮擺宴。
這是李芊蕙嫁進東宮過的第一個生辰。
她又剛懷了身孕,顧景行自然是要好好慶祝慶祝的。
畢竟這要是個男孩可就是嫡子,東宮有了嫡子不僅意味着江山後繼有人。
能鞏固顧景行的地位,也能挽救一下他糟糕的名聲,能不高興嗎。
許嘉寧也已經有了九個多月的身孕。
她是在八月初三,陳熙如她們進東宮那天被診出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孕的。
那按照時間算,這個孩子不出意外會生在五月。
甚至會不會生在五月初五,也未可知。
但是許家、許嘉寧和許賢妃是一定不會想看到這種局面的。
葉修澤給我透露,許賢妃的心腹太醫,這半個月以來就在偷偷地配置溫和的催產藥,
想必就是給許嘉寧準備的了。
按照本文一辦宴會必定出事定律,要說她想在李芊蕙生辰宴上搞幺蛾子,那我可太信了。
她們本就二人積怨已久,再者說來也巧。
每次只要許嘉寧一管事兒,就總能碰上顧景行要給李芊蕙做這做那的。
這既能成功早產,又能噁心李芊蕙一把的事兒,我不信她不想幹。
到了生辰宴這天,永安長公主和許賢妃也來了。
東宮一改幾個月以來的沉悶低調的氣氛,熱鬧了許多。
衆人臉上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真正高興的只怕就沒幾個了。
顧景行帶着李芊蕙坐在上面。
似乎已經忘了他身邊這個女人剛剛害死過他一個孩子,滿臉都是即將喜得嫡子的喜悅。
也是,李芊蕙既是他的真愛又是正妻。
她和她的孩子在顧景行心裏的地位,自然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李芊蕙也是一臉紅光滿面地接受衆人的祝賀。
時不時地跟衝顧景行嬌羞一笑不說。
還得摸一摸壓根兒沒顯懷的肚子。
大姐,你是生怕後院這些人不嫉妒你不害你是吧?
狗太子也是,喜悅的心情我能理解,這愚蠢的操作我就有點理解不了了。
你高興你就悄悄高興不好嗎,還非得把後院的人都叫來一起「高興」,誰能真的高興啊大哥;
叫來也就叫來吧,還非要視旁人爲無物,專注跟李芊蕙打情罵俏。
非得這麼賣力地挑起背景板們本就強烈的嫉妒心嗎?
果然,背景板一號坐不住了。
陳熙如平時頗爲得寵,此時看顧景行一句話都不跟她說,自然坐不住了。
拿起裝着果酒的酒杯盈盈上前:「妾在此恭賀太子妃娘娘芳誕,也願娘娘能順利爲殿下誕下一個白胖健康的小殿下。」
這話說得挺好聽,眼神卻一直往顧景行那邊飄,飄完還不忘撒個嬌:「妾也會好好養好身子,爲殿下誕下健康的孩兒的,也請殿下也別忘了我們母子呢。」
在這種場合,還當着李芊蕙的面,姑娘你也是個狠人。
陳熙如本就長得嬌俏甜美,聲音也如出谷黃鸝般悅耳,撒嬌撒得極其自然。
那聲音就跟麥芽糖拉着甜膩膩的絲似的,能把人骨頭都聽酥了。
顧景行還就愛喫這一套,也忘了李芊蕙坐在旁邊了。
就這麼開始跟陳熙如眉目傳情起來。
李芊蕙纖纖玉指把杯子都要捏碎了。
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插話,臉都有點憋紅了。
沒等陳熙如回座,許嘉寧又端着個酒杯上前敬酒。
挺着九個月的肚子,站在了李芊蕙面前。
看到許嘉寧的動作,我心下了然。
也拿了酒杯上前祝賀,並眼神示意靜姝也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兒子可能連老二都排不上了。
李芊蕙笑得極爲勉強,剛要回了這杯酒,就聽得一聲驚呼。
許嘉寧似是身子重沒站穩,踉蹌了兩下便要往陳熙如那邊倒去。
不得不說,這是步不錯的棋。
許嘉寧此時摔在陳熙如身上,一來她不會真的有什麼大事,反倒能順利藉着這個由頭「早產」,
二來又噁心了李芊蕙。
三來說不定還能把陳熙如的孩子撞出個好歹來,一舉三得。
招是好招,但架不住有人搗亂啊。
許嘉寧這出戏排得還是不夠精彩。
她這個孩子要是實際就對付了個陳熙如,那有什麼意思。
於是許嘉寧剛要往那邊倒,靜姝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往我倆這邊帶。
我又急忙快走了兩步扶住她另外一隻手臂,總算沒讓人真倒下去。
顧景行和李芊蕙沒想到突然出現了這樣的變故,急忙出來看許嘉寧的情況。
她應該本來是藉着摔了一下爲由,再悄悄用催產藥催產的。
沒想到卻被我和靜姝拉住了。
一時也是有點兒懵,靠在靜姝懷裏不說話。
「嘉寧,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顧景行也是嚇了一跳,急忙叫人去找太醫。
許嘉寧終於回過神來:「殿下放心,妾無事,只是有點嚇着了。」
我丟!
不對啊,你這時候不是應該說,嚶嚶嚶殿下我好不舒服我要生了嗎?
眼看見許嘉寧掙扎着要起來,我突然悟了,她這是打定主意今天必須要生孩子啊。
也是真的急了,這個撞不上就要撞另一個。
果然,許嘉寧起來之後再次「站不穩」。
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撞向了李芊蕙。
這……誰能想到啊。
還真是招不在濫,好用就行。
但我知道許嘉寧不會成功的。
李芊蕙的大宮女之一巧璇身手不錯,珍姐兒夭折的那天晚上就是她最先反應過來。
制住了林奉儀,她必定不會讓許嘉寧得逞。
不出我所料,就在她要撞上李芊蕙的時候。
巧璇飛快上前拉走了她,任由許嘉寧倒在了地上。
許嘉寧本來是計劃無論她撞誰,都要拿對方當墊背的。
沒想到這下卻是實打實的摔了,她那九個多月的肚子哪還能沒反應。
當時就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起來。
這下生辰宴也辦不成了,李芊蕙也是真被嚇着了。
我看見永安長公主偷偷推了她一下。
她方纔反應過來開口道:「殿下,許妹妹怕是要生了,總不能在這躺着。
這裏妾的鸞和殿最近,不如就先去鸞和殿吧。」
顧景行此時正急着,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只得親自抱着許嘉寧去了鸞和殿,衆人也只得都在後面跟着。
我趁亂走在了最後面,對錦年吩咐到:「快偷偷去太醫院,給葉太醫傳話讓他務必保住許氏的孩子。
然後讓他對太子殿下說,許氏此時情況很不好,且沒幾天就要臨盆,最好不要挪動。」
李芊蕙啊李芊蕙,我這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呢。
16.好了傷疤忘了疼
一羣人烏泱泱地到了鸞和殿的偏殿。
顧景行小心翼翼地把許嘉寧放在牀上,又急忙地催着太醫和產婆。
沒一會兒,葉修澤便提着藥箱,氣喘吁吁地來了。
本來都以爲許嘉寧八成是要生了,她自己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但葉修澤是誰啊,他是可是神醫秋月白的弟子之一。
保許嘉寧不早產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良媛主子的胎並無大礙,微臣現在便施針,待會再開一副保胎藥,把藥煎了讓良媛主子服下便無事了。」
許賢妃卻不想要這個結果:「葉太醫,嘉寧已經有了九個月的身孕了。
此時動了胎氣,這孩子還能保到足月嗎?」
葉修澤笑得人畜無害,開始毫不心虛地胡說八道:「良媛此時身子極爲虛弱,胎兒在母腹中也受到了驚嚇。
如若此時生產,母子都可能有危險,但若保到良媛足月生產,大人和孩子都養好了,生產自然順利。
娘娘放心,有微臣在,良媛主子這一胎必定安然無恙。」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許賢妃和許嘉寧要是再說什麼可就不妙了,只得暫時閉嘴,再做打算。
反正回了自己的地方,叫了自己的心腹太醫。
想知道什麼,想做什麼,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那可不行,幸好我還有後手。
葉修澤這個小機靈鬼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稟殿下、賢妃娘娘,良媛主子此時身體極爲虛弱。
胎兒在腹中也不甚穩當,良媛主子最好從現在開始。
在生產前一直躺在牀上養胎,不要走動。
否則很可能不僅是早產,更有可能小產。」
許嘉寧本是躺在牀上虛弱地說不出話,聞言也是一個激靈:「那我是豈不是要一直待在鸞和殿?」
「沒錯,爲着肚子裏的小主子考慮,良媛您最好還是莫要走動,否則很可能有小產之虞。」
許嘉寧本來是想讓自己的崽躲過五月出生。
沒想到今天一頓折騰,沒成功「早產」不說,還要留在死對頭這裏養胎。
虛弱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信息量,再次暈了過去。
從我和靜姝的角度,看到李芊蕙又被站在一旁的永安長公主偷偷捅了一下,整理好幸災樂禍的表情。
上前扶住顧景行,柔聲細語道:「殿下、母妃,既然如此,那便讓許妹妹留在鸞和殿養胎吧。
妾一定會好好照顧許妹妹,保妹妹爲殿下誕下麟兒。
妾現在也有身孕了,正好能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學學怎麼照料有孕的婦人,好爲殿下誕下健康聰慧的孩子。」
說罷又是含情脈脈,嬌羞一笑。
顧景行看到自己的太子妃這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感動得不行。
「蕙兒果然賢惠懂事,今日的生辰宴出了意外,蕙兒差點受傷,還想着照料嘉寧。
有蕙兒這樣的賢妻,吾心甚慰。」
你可拉倒吧!
之前接二連三給你掉鏈子捅婁子都忘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狗男人,真是蠢貨配蠢貨,活該你後院起火。
眼看着倆人差點就要黏一起了,許嘉寧還暈了過去。
許賢妃一邊立馬又叫葉修澤看看她,一邊又急着叫人給她煎藥,忙得不行。
一看她侄女都這樣了,李芊蕙這個「賢惠」人還在那勾引男人。
臉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看樣子對這個兒媳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其餘後院衆人慰問也慰問了,繼續留下也沒什麼用,便也接連告退。
出了鸞和殿,我和靜姝便很有默契地一起回了我的澄明園。
進了寢殿,靜姝很自然地脫了鞋子窩在榻上。
小口喝着錦年遞過來的牛乳茶,愜意道:「今天這戲看得還真是不錯。
許嘉寧一頓折騰,最後反倒把自己折騰進了李芊蕙的地盤。
咱們那賢惠的太子妃娘娘,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她在自己的地方出事。
嘖嘖嘖,李芊蕙那麼喜歡顧景行這個狗男人,這下要親自照顧情敵,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
我喫着新做好的塊玉團酥和奶皮紅豆卷,開心的不要不要的,「不過也不一定,這下許嘉寧被她親自看着,可不能再搞什麼早產的事兒了。
她再動點手腳,讓許嘉寧生在端午那天,可不就如了她的意了?」
此時靜姝已經左手一塊松子百合酥,右手一勺杏仁酸梅粥,喫的頭都不想抬。
嘴裏含糊着:「瀟瀟你發現沒,今天宴上許嘉寧摔倒之後,李芊蕙說讓她去鸞和殿。
還有太醫說不能挪動之後李芊蕙讓許嘉寧留在那養胎,都是長公主提醒她,她才說的。
不然她要麼就是嚇住了,要麼就是只會在那幸災樂禍。」
「呵,李芊蕙要是有那個聰明勁兒,也不會之前幹出那些蠢事了。」
我喫光了最後一塊桂花糖蒸慄粉糕,擦了擦嘴,高貴冷豔道:「她能幹出來的蠢事以後還有的事呢,咱們且看着就是。
再說許賢妃那邊,許嘉寧的孩子要真是生在了端午,許賢妃不恨死她纔怪。」
李芊蕙這太子妃當的,皇帝這個公爹不給她上玉牒,等於壓根沒真正承認她的身份。
許賢妃這個婆婆又護着自己親侄女。
加上她之前乾的那些連累顧景行的蠢事,連個正眼都不想瞧她。
自打「上任」以來又是幹啥啥不行把自己名聲搞得不是一般臭。
還真是……一無是處的很。
說來,她也只能仰仗着顧景行的寵愛,和肚子裏這個孩子了。
不過,從顧景行的種種表現來看,單說他有多麼愛李芊蕙。
恐怕……不是白月光逐漸變成飯黏子。
是這白月光壓根兒就有點水分。
也不知道她現在主動照顧許嘉寧,到時候在顧景行那,是討了好還是討了閒。
如此,我得好好想想對策。
動腦子嘛,就得喫點好喫的助興。
於是我再次把手伸向了最後一個奶油松穰卷,靜姝也喫完了最後一塊紫薯山藥糕。
我倆看着六個空空的盤子和兩隻空空的碗,陷入了沉思。
芳年一臉嚴肅地走上前來,無視我衝她眨巴眨巴的眼睛,她就開始扎我的心:「兩位主子快別喫了,這都喫了多少了。
尤其是主子你,唉,你再喫,我就該讓繡娘把新做的春衫改大一點了。」
我再衝錦年眨巴眼睛,錦年把頭一撇,同樣不看我。
我這個主子當得太委屈了。
17.既然敢動我的孩子,你可就得承受後果
許嘉寧自從住進了鸞和殿,李芊蕙倒是真把她照顧的不錯。
聽說每天都是一堆宮人伺候着,太醫一天三趟的叫着。
鸞和殿上下天天都圍着許嘉寧轉。
讓不知內情地看見了,還以爲許嘉寧懷的是她的崽兒呢。
這天風和日暖,我帶着琛哥兒去花園看看花喂喂魚。
這孩子最近長大了不少。
整天在屋裏嘰嘰喳喳,一天天的不消停,淘氣得很,也不知道像誰。
我小時候可是很乖巧的,一定是像顧重明,嗯,沒錯。
東宮花園裏的牡丹一向開得好,姚黃、魏紫、趙粉應有盡有。
顧景行也知道琛哥兒喜歡這種顏色鮮豔的花,叫人又移了不少牡丹過來,精心打理。
琛哥兒看見花興奮得不得了,伸着小手就要去扯。
就在此時,一向被精心打理的牡丹花叢不知爲何竟飛出來一隻馬蜂,眼看着就要盯上琛哥兒。
我連忙把琛哥兒護在懷裏,一邊着後悔怎麼今天就沒帶錦年出來。
卻見一人急忙朝這邊走來,向馬蜂那邊不知撒了什麼藥粉。
那馬蜂竟一下就跌落下來,動彈不得了。
是進東宮以來就一直稱病的秦婉詞。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向她道謝。
她就已經向我福了一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還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驚魂未定地回到澄明園。
我一邊讓芳年帶着東西去向秦婉詞致謝,一邊讓錦年去查馬蜂的事。
顧景行讓人給琛哥兒移種牡丹的事全東宮都知道,這明顯就是衝着琛哥兒來的。
而東宮裏誰最想讓琛哥兒死,不外乎李芊蕙和許嘉寧。
根據我的直覺,我本以爲會是李芊蕙。
沒想到錦年動用顧重明留給我的暗衛去查的結果,竟然是許嘉寧!
還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本以爲她都這樣了,在孩子生下了之前她怎麼還不得消停消停,看來還是我低估她了。
既然動我的琛哥兒,我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五月初三晚上,鸞和殿傳來消息。
說許良媛發動了,讓我去看看。
到了偏殿,就見顧景行和許賢妃已經在等着了。
見我過來,忙道:「瀟瀟你來了就好,嘉寧突然發動了,太子妃自己也懷着身子,不好在這久等。
孤想着你生過琛哥兒,必是有經驗的,你在這孤也能安心一些。」
說着還頗爲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
這動作嚴重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適。
偏偏我一時又掙脫不了,只得掛上禮貌地假笑坐了下來,假裝也很期待的樣子。
顧景行在這邊安心地等着當爹,我可安心不起來。
想必許嘉寧在李芊蕙的重重「關愛」下,終於還是找到機會了。
今天是初三,只要她不是難產的話,怎麼也拖不到初五。
雖然這離我想要的結果,還差那麼一點,但有些事,並不需要我出手太多。
這是鸞和殿,是李芊蕙的主場。
許嘉寧和許賢妃再怎麼小心,也不可能完全不讓鸞和殿的人沾一點手。
而我,只要推波助瀾即可。
東宮後院這趟渾水,有時候都不用我主動攪和。
那幾個女人自己就能鬧得有滋有味的。
我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那麼一把,就能讓事情發展地更精彩。
許是第一胎格外艱難些,直到天亮,許嘉寧也沒能把孩子生下來。
許賢妃顯然更坐不住了,梳的一絲不苟的髮髻都有了些許凌亂。
產房裏一個穩婆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回殿下、賢妃娘娘、良娣,良媛主子怕是難產了,奴婢們已經請太醫去熬催產藥了。」
許賢妃一下站了起來「什麼,嘉寧這一胎不是已經養好了嗎,怎麼還會,還會……」
又是徹夜不睡又是受刺激的,許賢妃說罷便是身形一晃,眼看着要暈過去。
顧景行扶着許賢妃,吩咐穩婆道:「快回去照看良媛主子,需要什麼珍貴藥材儘管用,務必要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葉修澤是太醫院第一婦科聖手,今天來鸞和殿的必定是他。
想到這,我向顧景行福身道:「殿下,妾去看看許妹妹的催產藥吧。」
顧景行此時滿臉疲憊,揮了揮手便讓我走了。
到了熬藥的耳房,葉修澤果然在那看藥罐子,清秀的小臉認真的不得了。
「許嘉寧這一胎怎麼回事,你前幾天不是說她身子好的很,不會難產嗎。
怎麼,你這專攻婦科的神醫,啊不,神醫的徒弟,也有失算的時候了?」我調侃他道。
葉修澤果然炸毛,白嫩的臉上滿是羞赧之色:「誰專攻婦科啦!
我是全才,全才好不好,我可沒砸了我師傅的招牌。」
嗚嗚嗚,他也不想當太醫院婦科第一的呀。
這後宮裏邊給女人看病風險多高哇,他才不願意呢,還不是受了某人的脅迫(*﹏
「她那天也沒摔多重,我醫術還那麼高明。
這段時間又精心養着早就養好了,本來是不會難產的,肯定是有穩婆做了手腳。」
果然,李芊蕙人可以不在場,但事肯定是要搞的。
她這段時間那麼賣力照顧許嘉寧,卻還是被她鑽了空子。
那就必定要在她生產的時候做手腳了。
李芊蕙是打定主意要讓這孩子生在端午了,這倒是和我不謀而合。
「我要許氏今天生不下孩子,這催產藥…懂的。」
許嘉寧,既然敢動我的孩子,你可就得承受後果。
許嘉寧喝了「催產藥」,掙扎了一天,卻還是沒生下孩子。
許賢妃看起來已經不在乎孩子什麼時候出生了,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事實也果然如她所願,五月初五,天光熹微之時,許嘉寧終於生下了一個男嬰。
五月初五,惡月惡日,克父克母。
將來顧景行若能登上大寶,這個孩子只怕也很難競爭皇位了。
顧景行卻似乎並不在意。
抱着新得的兒子十分開心,許賢妃也是鬆了一口氣。
只有我看見了,穩婆臉上並沒有多少喜悅,而是慌亂更多。
孩子許是餓了,很快哭了起來。
可卻只是張着嘴掉眼淚,沒有一點哭的聲音。
顧景行這才反應過來,剛纔我們是聽到穩婆來報,才知道許嘉寧生了。
而並沒聽到孩子出生時的哭聲。
顧景行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帶着掩飾不住的蒼白和慌亂,厲聲問穩婆道:「這是怎麼回事,小主子爲何……不出聲?」
穩婆剛纔已經很慌了。
聞言更是抖如篩糠:「殿下、娘娘恕罪,小主子他……他……是啞疾。」
18.氣得差點變成先帝
許嘉寧生了個男孩。
卻是天生啞疾,又是恰好生在了五月初五。
雖然顧景行和許賢妃極力想把事情瞞下來,卻還是傳了出去。
東宮太子,國之儲君,五月初五這天得了個天生啞疾的兒子。
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兒,偏偏又禍不單行。
就在幾日後,從南邊傳來消息,青州、宜州、江寧等地剛剛修好的堤壩再次決堤。
洪澇蔓延到了許多州縣,流民已經達到了近十萬人。
而那一天,正好是五月初五。
再加上之前貪腐案和雪災的事。
民間已有傳言,正是因爲太子失德,和不祥之子的出生,纔有了這場災禍。
狗皇帝和狗太子沒法子,只能親自到太廟祭祀祈福。
又對外宣稱孩子已死,總算平息了一些民憤。
短短半年,這已經是東宮沒了的第二個孩子了。
許嘉寧本就難產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孩子又沒了。
身體徹底垮了,整日在祥雲閣閉門不出,連許賢妃和顧景行也不見。
東宮後院的事暫且不提,但四月初顧重明出發去江南賑災之前。
狗皇帝就已經撥了大量錢財物資用於賑災和加固堤壩,這我是知道的。
而且據顧重明給我傳信說,這段時間的雨勢明明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那麼剛剛加固好的堤壩怎麼會再次決堤?
也許,天災不一定全是天災,可能還有人禍。
四個月後,顧重明治水歸來。
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和青州知州段青珩等官員一起查出來的,江南大大小小衆多官員貪污受賄的證據。
買賣官職,謊報稅銀,貪污賑災錢款,趁災抬高糧價等等罪證被抖了個乾淨。
作爲江南望族之一的李家,自然脫不了干係。
顧重明自不必說,那段青珩曾經受過我爹和江相的恩惠。
髒水自然是可勁兒地往李家身上潑。
當然,李家本就不乾淨,如今算是受了重創了。
長公主府和鸞和殿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李氏一族本是狗皇帝在江南的耳目。
李家能有今天,自然也少不了他的扶持,更是他親自給兒子挑選的妻族。
如今這麼給他掉鏈子,狗皇帝不氣死纔怪。
況且這次被查抄的官員裏,還有不少是狗太子的人。
據顧重明說,狗皇帝氣得差點當場成了先帝。
彼時正是顧重明又偷偷來見我。
幾個月沒見,他瘦了很多,一副鬍子拉碴形容憔悴的樣子。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自打我認識你以來,什麼時候見咱們肅王殿下這麼狼狽過。」
我嘴上不饒人,眼眶卻忍不住偷偷紅了。
某人賤笑道:「瀟瀟這是心疼我了?不過有一點瀟瀟可說錯了,我更狼狽的樣子你其實也見過的。」
我……我刀呢,砍死你個老流氓!
不氣不氣,心態放平。
「你這次又是賑災治水,又是差貪污案的,皇帝可給你什麼賞賜了?讓你入朝辦差沒有?」
顧重明聞言垂眸:「給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賞賜,至於入朝,他一向提防我,自然沒有。」
好傢伙,我直接呵呵。
「他親兒子屢屢闖禍,每次也就是罵一頓罰跪幾天了事,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別生氣,這次前朝官員對你的印象肯定好了很多,狗皇帝早晚有一天挺不住壓力的。」
我正在那絮絮叨叨,轉頭一看,他已經靠在榻上睡着了。
眼底一片烏青,一看就是很久沒睡過好覺了。
我剛要給他蓋上薄被,卻聽見某人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樂寶,別鬧。」
我拿着被子的手一頓,樂寶,樂寶是哪個女人?
是他在外面的相好?
我忍不住心裏悶悶地泛酸,又不知道自己在酸什麼,不一會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連顧重明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剛一醒,芳年便給我遞來了葉修澤的密信。
李芊蕙和陳熙如也已經有了六個月左右的身孕。
葉修澤已經先別的太醫一步判斷出了二人腹中胎兒的性別。
李芊蕙懷的是雙胎男孩,但兩個孩子都很孱弱,恐怕最多隻能活下來一個。
而陳熙如懷的是個女孩。
「主子,葉太醫等着您的回覆,到底要不要告知太子殿下、太子妃和陳承徽實情。」
我略略沉吟:「實話實說吧,一來太醫院到底不止小葉子一個太醫,撒謊風險太大;
二來,此事必然是盤大棋,現在無需咱們插手,有些人自然會有動作。」
一直以來,雙胎皇子都是沒有繼承資格的,而她們倆的產期又沒差幾天。
長公主和李芊蕙必然會有「對策的。」
果然,臘八節之後,顧景行便奏請帶着李芊蕙和陳熙如前往奉國寺祈福。
這天寒地凍的,去祈什麼福?
倆人月份都不小了,尤其李芊蕙,雙胎一般都會早產,也不怕折騰出事兒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去奉國寺的第二天下午。
便傳來消息說,當天夜裏二人便發動了。
李芊蕙生了龍鳳胎,陳熙如的孩子卻剛出生就沒氣了。
一邊歡喜一邊愁。
但小孩子夭折也不算稀奇,東宮喜得嫡出的龍鳳胎。
乃是大吉中的大吉。
又臨近新年,狗皇帝、顧景行和許賢妃都高興的不得了。
顧景行槽糕的名聲也終於出現了轉機。
過年自然不能留在寺裏過,半個多月後,三人啓程回東宮。
顧景行更是喜不自勝地叫後院妃妾們也都去看看李芊蕙的龍鳳胎。
小小的嬰孩自是白嫩可愛,男嬰比女嬰大一些。
只是男嬰看着既不像顧景行,也不像李芊蕙。
女嬰的眉眼倒是有幾分像李芊蕙,但似乎也透着不對。
葉修澤師承神醫秋月白,他的診斷是不會出錯的。
李芊蕙明明懷的是兩個孱弱男嬰,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龍鳳胎?
還看起來十分康健的樣子。
而陳熙如的孩子明明沒什麼問題,她也沒有難產,爲何孩子就死了?
陳熙如……陳熙如!
她長得有幾分像李芊蕙,尤其是眉眼,這也是當初她得寵的原因之一。
女嬰的眉眼像李芊蕙,那可以說像陳熙如。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19.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幸好,顧景行和李芊蕙身邊都有我的探子。
我之前察覺事情不對,也叫我爹和顧重明在奉國寺安排了人手。
李芊蕙生了龍鳳胎的消息傳來後,我便讓他們去查,如今應該也查得差不多了。
令我意外的是,還沒等收到消息,卻先聽到了陳熙如的死訊。
顧景行對外宣稱是陳熙如產後虛弱。
但她的死,似乎過於巧合了一些。
據前殿的探子來報,她死前曾經求見過顧景行。
待收到探子傳來的消息,我才明白,原來如此。
我心裏止不住的冷笑,顧景行,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涼薄。
「主子,咱們可要……」
「不,咱們不能自己動手,傳話給祥雲閣,就說今晚亥時,約許良媛後花園一見,我這有她想感興趣的東西。」
到了亥時,我帶着錦年前往東宮後花園,許嘉寧竟是到的比我還早。
只是她臉色透着不正常的蒼白,整個人形容枯槁。
「說吧,叫我來有什麼事。」說罷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彷彿隨時能倒下。
「自然是,良媛想要的,能扳倒李氏的東西。
怎麼,良媛一向冰雪聰明,李氏的孩子,陳氏的暴斃,難道良媛就沒懷疑過?」
許嘉寧聞言,卻是面帶譏諷:「呵,你想利用我扳倒李氏,你好坐山觀虎鬥?
別忘了,許家和李家還是合作的關係,我若真的出手扳倒李氏,最終不利的是太子殿下和許家。」
嘖嘖嘖,我是真想給她鼓掌,看看,多麼識大體的女人啊。
李芊蕙害許嘉寧孩子的時候怎麼沒這覺悟呢,果然西貝貨就是西貝貨。
「哈哈哈,我本來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生下不祥之子,身子又是油盡燈枯,太子和許家早就已經視你爲棄子。
我可是查到,許家已經在旁支裏物色好了年輕貌美的女孩,就等着接替你許良媛的位子呢。」
許嘉寧不說話,我卻看到了她緊緊握起的手和斗篷下微微發顫的身體。
「況且你別忘了,太子和許家是怎麼對待你的孩子的。」
說罷,我拿出一塊玉佩,放在了她眼前。
許嘉寧一看到玉佩,無神的眼睛裏立馬放出光彩,語氣驚慌:「這玉佩,這玉佩你是哪來的。這……這是我放在我的孩子襁褓裏的。」
說罷已是淚水漣漣。
「許家要處理了這孩子,是我爹的人救了他,他現在很好,已經會爬了。」
許嘉寧收了眼淚,「就憑一個死物,我憑什麼相信你?」
「除了玉佩,我還知道孩子的後背上有一塊月牙胎記,對不對?
你可以不信我,如果你覺得太子和許家比我更值得信任的話。
人證物證我可都給你準備好了,做不做在你。
我答應你,只要你出面揭發李芊蕙,我會保你的孩子後半生平安順遂。」
許嘉寧終於還是答應了,畢竟除了她這個生母,已經再無人惦記那個可憐的孩子了。
萬事俱備,只等着正月初八這陣東風了。
到了正月初八這天,狗皇帝在重華殿設宴,爲這對龍鳳胎皇孫慶賀滿月。
大殿裏張燈結綵,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狗皇帝高興極了,之前就已經下令將李芊蕙記入皇家玉碟。
今日親自爲男孩取名爲瑾,女孩取名爲瑜,分別賜下郡王和郡主的爵位。
李芊蕙自打大婚以來,第一次如此揚眉吐氣。
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一點不像剛出月子的樣子。
坐在下面的永安長公主也是一臉喜色。
正當衆人高興之時,許嘉寧站了出來。
也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今天的精氣神倒是好了不少。
「稟陛下,太子殿下,賢妃娘娘,妾有事要奏。
妾要告發太子妃娘娘李氏,爲了龍鳳呈祥的吉兆。
在奉國寺生產之時,偷抱農戶之女,充作皇家子嗣。」
不等皇帝說話,顧景行先急上了,「胡言亂語!瑜姐兒明明是……明明就是太子妃親生的,孤親自在產房外等着,還能有假?」
許賢妃瞪了他一眼。
狗皇帝卻道:「許氏,你既說太子妃偷樑換柱,可有證據?」
許嘉寧面不改色:「回稟陛下,妾已經找到了當日爲太子妃接生的產婆之一,以及孩子的親生父母,如今就在宮外候着,請陛下傳喚。」
許賢妃和顧景行還要再說些什麼,狗皇帝卻不理會他們,擺手道:「叫人去傳。」
李芊蕙終於找到機會插話:「大膽許氏,竟敢信口雌黃污衊於我,我如何敢混淆皇室血脈?」
許嘉寧聞言冷笑:「既然太子妃娘娘如此有信心,左右傳喚人還有一會到,太子妃可敢與小郡主滴血認親?」
顧景行還要出言阻止,狗皇帝卻已經允准,立即讓人準備清水。
待滴血認親的東西都已經端了上來,顧景行見阻止不過,便道:「父皇,既要滴血認親,那兒臣來也是一樣的,求父皇允准。」
狗皇帝臉色不明,同意了他的請求。
兩根長針分別刺入顧景行和瑜姐兒的手,兩滴鮮血隨即滴入清水中。
瑜姐兒哇哇大哭,李芊蕙卻不急着哄她。
很快,只見兩滴血在水中各自漂浮着,無論如何都不相融。
狗皇帝臉黑得已經能滴出墨來,一旁的顧景行驚呼道:「怎麼可能!瑜姐兒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孩子,她明明是我親自從……」
狗皇帝斥罵道:「是你親自從什麼?說!」
顧景行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爹可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你不說,那瑜姐兒既然不是皇家子嗣,邊處理了吧。」
「父皇,父皇不要!瑜姐兒必定是兒臣親生,她是……她是兒臣親自從已故的陳氏那裏抱來的。」
顧景行說罷,已是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
20.讓你照着模板做題,沒讓你自己發揮
狗皇帝已經氣得發抖。
他這個好兒子,竟然用這麼個假的龍鳳呈祥以庶充嫡來欺騙他,爲自己搏名聲。
真是好一個儲君,好一個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被傳喚的農戶夫婦和穩婆已經到了大殿上。
三人俱是沒見過這種陣仗,跪在大殿上哆哆嗦嗦。
皇帝指向那對夫婦:「許氏指認那女嬰乃是你們的孩子,她所言可真?」
那男人渾身顫抖道:「稟陛下,草民的孩子確實在這,但不是那女孩,是那個男孩。」
這驚天反轉直接讓所有人都懵了,除了我。
男人又指向李芊蕙身邊的巧璇道:「就是她,就是這位姑娘,拿了五十兩黃金買走了草民的兒子,還讓我們搬離京城,走得遠遠的。
可就在十日前,有人在路上追殺草民夫婦二人,幸好被好心人救了,才能得見陛下。」
狗皇帝臉色陰沉,絲毫不給顧景行和李芊蕙開口的機會,指着旁邊的穩婆:「你說。」
「回稟陛下,太子妃和陳承徽生產那天,是陳承徽先生了孩子。
太子殿下把小郡主抱到了太子妃的產房,然後太子殿下便臨時有事走了。
過了兩個時辰,太子妃生下了雙胎,卻……卻都是死胎。
而且太子妃傷了身子,已經不能再生了。
再之後……巧璇姑娘把奴婢們都趕了出去,還給了一大筆錢。」
李芊蕙被徹底戳穿,已是六神無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永安長公主卻開口道:「皇兄,這三個人的話不足爲信,是有人蓄意陷害也未可知。
看方纔,滴血認親這法子也不可盡信啊」
長公主顯然是覺得偷換陳熙如女兒的事也有太子一份,不足爲懼。
但以農家子充作皇孫的事萬萬不能認,這是混淆皇室血脈的大罪。
至於滴血認親,總能有辦法做手腳的。
我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我偷偷遞給許嘉寧一個眼神,她立馬會意,「陛下恕罪,並非滴血認親不可信,小郡主確實是陳氏所生。
只是苦於已經沒有證據證人,才出此下策,在方纔水中做了手腳。
至於皇孫,請陛下遣人親自備水,一驗便知!」」
長公主還想阻攔,皇帝卻不理她,讓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大太監親自備了水來。
不消片刻,真假皇孫便已明瞭,瑜姐兒也確實是皇家子嗣。
皇帝的大太監誰能收買?
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今日種種安排,打的便是一個措手不及,聰慧如長公主,也不可能先知一切。
李芊蕙終於回過神來,一個勁兒求饒。
顧景行卻突然衝上前重重打了她一巴掌,「賤人,你怎麼敢,怎麼敢用別人的孩子充作東宮的嫡長子?」
狗皇帝也是氣得重重一拍桌子,「來人,即刻擬旨廢去李氏的太子妃之位,冷宮思過。
太子,太子也回東宮思過,無召不得出!」
說罷不顧衆人的求饒,拂袖而去。
李芊蕙已經被人拖了下去。
顧景行絲毫不顧她的求饒,半個眼神都不給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太子妃職位,和顧景行的愛重。
這兩樣李芊蕙最在乎的東西,她終究還是這麼快就失去了。
顧景行這個雞飛狗跳的後院,終於修煉到滿級了。
我故意讓葉修澤說實話,就是知道他們必會有所行動。
雙胎皇子是不能有繼承皇位的資格的。
顧景行和李芊蕙不想失去嫡長子,必然要送走那個相對體弱的孩子。
而抱走陳熙如的女兒充作龍鳳胎,想必是他們二人共同的主意。
一來對他們二人的名聲和地位都有好處。
二來以顧景行的性子,他必然是覺得瑜姐兒跟着李芊蕙,就是東宮的嫡長女。
這名分遠比生母的疼愛重要。
只是他沒想到的事,李芊蕙的兩個兒子都死了,而她也再無生育能力。
於是她便鋌而走險,在外面抱了個男嬰過來。
這還真是,給你個做題模板,你非要自己另外發揮,結果一下子玩大了。
若是李芊蕙直接跟顧景行坦白兩個孩子都死了。
顧景行也不會真的說什麼,大不了只把瑜姐兒充作是她的孩子。
太子妃生了個女孩,總比說太子妃生了個死胎好聽。
終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而陳熙如,也是因爲發現了什麼而去找顧景行。
豈料顧景行害怕事情敗露,乾脆祕密弄死了她。
想到陳熙如剛進東宮時的嬌豔明媚,她得寵和懷孕時的欣喜張揚,失去孩子後的崩潰憔悴。
我只覺得這個男人涼薄得令人作嘔。
李芊蕙被廢,顧景行整日在自己的書房閉門不出。
他想把瑜姐兒交給我照料,我藉口琛哥兒還小,請他把孩子交給林奉儀。
她失了自己的女兒,想必這個孩子對她是一個安慰。
半個月後,許嘉寧在一個雪夜裏,病逝在祥雲閣。
顧景行沒來送她,只吩咐我和靜姝簡單辦了她的喪事。
我站在祥雲閣的院子裏,聽着許嘉寧的陪嫁婢女們的哭泣。
突然也想到了她剛進東宮時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她何等驕傲。
她進宮那天正是個萬里祥雲的好天景。
祥雲閣祥雲閣,她在東宮的人生從白色的祥雲開始。
最後結束於白色的大雪。
說不清是諷刺還是悲涼。
21.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芊蕙被廢,許嘉寧病逝。
東宮後院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
顧景行道像是真心悔過了,懺悔信一封一封地往他爹跟前遞。
他爹卻一直沒搭理他,看樣子也是失望了。
慶和十二年五月,涼州傳來消息,犬戎進犯,大將李牧戰略失誤。
涼州已經有幾座縣城失守。
幸好有副將陸鴻,也就是我哥,奪了李牧的指揮權。
才奪回了失守的幾座城池,打得犬戎退出了涼州。
只是犬戎仍然屢次進犯,似有大戰之勢,涼州只得向京中求援。
狗皇帝當初親自挑了李牧接替我爹,如今卻不此不堪重用。
要不是我哥,犬戎指不定打到哪個呢。
不知道狗皇帝后悔沒有。
顧景行請求出徵涼州。狗皇帝不知是出於不信他,還是不捨得,並沒同意。
顧重明也請求去涼州,狗皇帝不想讓他有立軍功的機會,自然也不同意。
而是讓我爹領兵。
我早就給我爹透過話,讓他稱傷稱病堅決不去。
狗皇帝沒人可用,最後還是讓顧重明去了。
也許是看這個弟弟在前朝的聲望越來越高,狗皇帝很是病了一場。
而顧重明果然也沒讓他「失望」,不到半年,便和我哥一起,打得犬戎求和。
狗皇帝處罰了李牧,擼了他的侯爵,封我哥爲鎮西元帥。
並讓顧重明帶着犬戎的使臣回京。
只是沒想到一同進京的,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犬戎公主。
據使臣說,公主是爲了表達他們的誠意而獻給陛下的。
我卻看着顧重明給我的密信笑出了聲。
還真是想要什麼來什麼。
顧景行早已經聲名狼藉,狗皇帝也對他甚是失望。
但畢竟他還是狗皇帝的愛子,在其他朝臣那裏,距離他徹底玩完也還是差了那麼一把火。
七月末便是萬壽節,而既是萬壽節,又是使臣在,顧景行這個一國太子怎麼能不出席呢?
機會這不就來了嘛。
到了萬壽節這天,宮裏的熱鬧是之前所有的宴會都比不了的。
又亂又熱鬧的宴會,一向是搞事情的好時機。
顧景行穿上太子朝服,和我以及靜姝一起前往太和殿。
我知道顧景行其實很不喜歡參加這種大宴。果
然,喝過一些酒之後,趁着使臣沒上來之前,他便要出去透透氣。
我偷偷往他衣服上加了點料,然後示意早就被我收買的小內侍扶着他出去。
半個時辰後,使臣已經到了殿上祝賀壽辰。
狗皇帝也命人去請公主過來,想必是要封公主爲妃,但人卻是遲遲未到。
狗皇帝臉色不太好,往下一看顧景行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這樣重要的場合竟然不在,不由得臉色更差。
不一會兒,一個內侍急匆匆跑了過來,跟他耳語了幾句。
狗皇帝面不改色對使臣道:「既然公主不適,那便不打擾她了,朕會命太醫去爲公主看診的。」
底下的使臣卻沒接收到他的電波:「陛下,剛剛臣來的時候,公主還未有任何不適,容臣再命人去看看。」
這時,犬戎公主的婢女突然跑了進來,急匆匆對使臣道:「大人,不好了,公主出事了。」
這下子殿上一下全安靜了。
那婢女頂着狗皇帝要殺人的目光繼續道:「公主她,她正在旁邊的一處小屋裏,和,和大晉的太子在一起。」
好傢伙,看來是真有情況。
還不能是私會這麼簡單,一來倆人也不認識,二來那婢女說的可是「出事了」啊。
犬戎使臣聞言邊跟狗皇帝致歉跑了出去。
他一走,事關顧景行,狗皇帝和一些大臣自然也跟了過去。
我和靜姝這樣的女眷是不方便過去的,只能先回了東宮。
沒過多久,便聽說顧景行和犬戎公主在一旁的偏殿苟合。
而據公主所說,還是顧景行強迫她。
我給顧景行下的那藥揮發之後便是查不出的,跟他當初給我的一樣。
他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那犬戎公主本就是假的,真正的公主早就在進京的路上就被別國刺殺了。
如今的公主只是顧重明與犬戎使臣聯合,由我安排而做的一齣戲。
而那使臣,其實也是顧重明在犬戎的探子。
這手段可是顧景行曾經想用在我身上的。
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若不是我和顧重明機靈,現在我都過了兩個祭日了。
之前顧景行就已經捅了無數個簍子了。
這次在萬壽節上,鬧出與和親公主苟合的事。
我就不信,朝臣們還能放過他。
狗皇帝還能頂住前朝壓力不廢了他!
果不其然,三日後,狗皇帝下旨,廢去顧景行太子之位,貶去皇陵守陵。
而狗皇帝本人也徹底病倒了。
很好,顧景行,李家,長公主,許家。
也就差最後一把火了。
22.或者,我該叫你芙蕖姑娘
顧景行被廢之後,女眷孩子們暫時沒被處置,還是住在這。
只是東宮被封,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出。
但似乎從狗皇帝也一病不起之後,宮裏就開始四處湧動着不安的氣息。
但事情進展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慶和十二年臘月二十七七,皇帝突然駕崩。
不到一個時辰,宮裏就已經到處掛上了國喪用的裝飾,人人換上喪服。
東宮諸人還是戴罪之身,不能去靈前,但也得做足了架勢。
也不知道是哭皇帝,還是哭自己前途未卜。
反正個個都哭得挺像那麼回事。
沒成想不過一日,許閣老,中書令唐鴻等幾個狗皇帝的心腹官員,以及長公主便拿出了遺詔,上面寫明瞭要傳位於顧景行。
留下遺詔傳位於廢太子,這操作也是真的可以。
但事實上,皇帝,啊不,先帝,一共就三個兒子,顧景行居長。
二皇子不是一般的庸庸碌碌,還不如顧景行。
三皇子自幼體弱,被太醫斷定活不過二十五。
而大晉皇族歷來子嗣單薄,除了先帝這幾個兒子。
再除了顧重明,皇室壓根兒沒別的男丁了。
因此朝臣們分成了兩派,一撥人認爲既然大行皇帝留下遺詔,那就應該按照遺詔說的讓廢太子即位。
另一撥人認爲廢太子能力不足,德行有虧,皇位應該能者居之。
沒幾日,這皇位之爭就愈發熱鬧了起來。
我本來正在感嘆先帝那三番五次差點被兒子氣死,也要傳位給他的偉大父愛,便又收到了葉修澤的密信。
他偷偷探查許久,先帝早就被下了一種慢性毒兩年左右。
而這次先帝真正的死因,也是死於見血封喉的毒藥。
兩年,兩年前,差不多就是江南貪腐案剛被牽扯出。
長公主之子李懷玉被流放,顧景行和李芊蕙大婚的時候。
而能收買先帝身邊的人,之前下毒不會被察覺,這次又能在毒死先帝之後封鎖消息的,只有……長公主!
遺詔必然是假的,先帝死於見血封喉的劇毒,哪來的時間寫遺詔。
以顧重明的能力,再加上他和我爹的兵馬,硬剛的話我倒是不怕他鬥不過顧景行長公主那夥人。
但有這個礙事的遺詔在,即使他贏了,也會背上篡位的罵名。
不行,憑什麼壞事都讓別人幹了,壞名聲都讓自己背了,我得幫幫顧重明。
我立即給他傳信說明此事,接着便讓錦年趁着夜色帶我偷溜進冷宮。
我要去見李芊蕙。
到了冷宮,李芊蕙的狀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她除了看起來身體虛弱,精神倒是不錯。
見我來了,也難得平靜地跟我說話:「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太子殿下就快要即位了,你這次說不定就能當上皇后了,我還是輸了。
也不對,沒有我,這個正妻的位子本來就是你的。」
我找了把乾淨的椅子坐下來,語調同樣平靜,說出的話卻讓她嚇了一跳:「你覺得,太子真能順利登基嗎?
前朝可是又不少大臣認爲太子無才無德不堪大任,肅王登基的呼聲可遠遠比太子要高。」
李芊蕙聞言,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既然有遺詔在,太子登基就是名正言順,肅王呼聲再高,他敢頂着亂臣賊子的名聲忤逆大行皇帝遺詔嗎?」
「那若是,遺詔是假呢?畢竟有人既然敢收買大行皇帝身邊的人,下了兩年的慢性毒藥,那再下個毒直接把人毒死,也不是沒可能,壽康縣主,李芊蕙,你說呢?」
「或者,我該叫你芙蕖姑娘?」
李芊蕙瞬間臉色煞白癱坐在地上,熱茶灑了一身也顧不上,過了一炷香,她方纔沙啞地開口道:「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不慌不忙,抿了口熱茶道:「八年前長公主帶着女兒回江南養病,其實真正的李芊蕙早就病死在了青州。
長公主夫婦早就從人牙子那買來了長得跟李芊蕙極其相似的你,悉心調教。
真正的李芊蕙死後,你就順理成章地成爲了她,我說的對嗎芙蕖?」
李芊蕙不爲人知的真正身份被戳穿,已經說瀕臨崩潰的狀態:「你……你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讓你做點你能做的事而已。
你在長公主身邊這麼多年,想必多多少少也掌握了一點什麼證據。
當然,要是能出面指證長公主,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我憑什麼幫你,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作爲交換,我不會把你並不是真正的李芊蕙這件事,告訴你心愛的太子殿下,等你們倆都走了,我還能讓你跟他合葬,如何?」
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我,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好,這是你說的,你若言而無信,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搞定了李芊蕙,我讓錦年安排人手把她偷偷弄出宮.
再在冷宮放一場火,剩下的,就看顧重明自己了。
23.塵埃落定
到長公主他們擁立顧景行登基的那天.
我在東宮坐立不安,忍不住不停走來走去,說不清是爲了誰着急。
而顧重明不愧是我陸瀟瀟看上,咳咳,不,差點看上的男人,辦事就是可以。
到了傍晚時分,我便得到消息,遺詔被江相等人證實爲假.
乃是許閣老長公主等人買通大行皇帝的心腹近臣和近身內侍搞的鬼。
長公主更是被指證給大行皇帝下毒.
除了物證之外,那最重要的證人不是別人,而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李芊蕙.
這下,還能有誰不信?
長公主謀害大行皇帝已被賜死,顧景行被關進宗人府幽禁,其餘參與謀反的臣子也是關的關,殺的殺。
至此,顧重明已經是毫無異議的皇位繼承人了。
我讓錦年告訴他先辦完前朝的事再說,別來找我,讓我自己先高興兩天。
沒想到,顧景行卻突然要見我。
我沒理由說不見,只能帶着滿腹狐疑去了。
到了他被幽禁的地方,我也是喫了一驚。
自打我認識他,從未見過他如此落魄的樣子。
不是外表上的落魄,而是心如死灰的眼神。
「瀟瀟,你來啦。」
「是,是我,殿下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自嘲一笑:「我如今已經不是什麼殿下了,只怕也是將死之人。
但顧重明答應我了,他會放過東宮其他人。
瀟瀟,我對不起你,我從前答應過會對你好,我食言了。
我答應立你爲太子妃,也食言了。
我虧欠你良多,但臨死前還是想再厚着臉皮求你,求你和琛哥兒好好活着,也求你照顧照顧其他人,照顧一下瑜姐兒。」
「東宮其他人我會照顧,你可以放心。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我,東宮裏你對不起的人多了,不差我一個。」
顧景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淚:「是啊,是,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你,靜姝,芊蕙,熙如,林氏,珍姐兒,一個個我都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沒有說話,轉身往回走。
這個我寄託過希望,也狠狠地恨過的人,這次應該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吧。
回到東宮,李芊蕙突然跟我說,她想去見見顧景行。
顧重明沒有處置東宮的人,李芊蕙也回了鸞和殿,她說要見顧景行,看守的人也讓她去了。
她穿着一件大紅的吉服,應該是她和顧景行大婚的時候穿的。
她化了好看的妝,鮮紅的喜服襯着她蒼白的臉色,看着有種妖冶的美。
她來向我道別,走之前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無波。
果然,兩個時辰後,宗人府傳來消息,廢太子和廢太子妃,雙雙服毒自盡。
這兩個我曾經深深討厭過,算計過的人,就這麼慘淡收場了。
乍一聽到消息,我一時間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唏噓。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一月後,顧重明登基,年號昭元。
大晉王朝自此開始了新篇章。
24.番外一:往後餘生,還請娘子多多關照
顧重明登基後,東宮諸人暫時被安置在了京郊行宮,還沒有具體的處置。
我爹幾次想去求情,又怕觸怒了新帝。
急得他老人家嘴上起了好幾個泡。
「瀟瀟,乖女兒。新帝登基的時候,爹還有些功勞,爹去給你求求情,實在不行咱們就死遁。
你還這麼年輕,後半輩子不能就這麼困在這兒啊。
還有琛哥兒,這孩子還這麼小,後半輩子就要頂着罪人之子的名頭,唉。」
我一手抱着琛哥兒,一邊笑着安撫我爹:「爹爹放心好了,女兒不僅不會後半輩子孤苦無依,,還能讓您享享當國丈的福呢。」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瞞着的了,也沒有必要瞞着了。
把前因後果都跟她老人家解釋了一遍之後,送走了一臉不可置信的我爹。
也是時候跟孩子他爹商量點兒正事兒了。
是夜,某人第無數次半夜出現在我房間。
看着他風塵僕僕的樣子,我不禁笑道:「堂堂一國之君,也有這半夜鬼鬼祟祟的時候,怎麼,後宮沒有讓陛下流連的美人嗎?」
他聞言抱住我,笑得一臉寵溺:「你呀,我後宮有沒有人,你還不清楚嗎?除了你我還有誰?放心,以後咱們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也不用偷情了。
「呸,誰跟你偷情了。」
啊啊啊,這個老不要臉的老流氓,都當皇帝的人了還這麼不正經。
以前那個一臉嚴肅生人勿近的顧重明呢,你把他喫了嗎?
「咳咳,說正經的,我和琛哥兒你打算怎麼辦?我們娘倆的身份總不能直接公諸於衆吧。」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傳來打鬥聲和火光噼裏啪啦的聲音。
霎時間整個行宮的很多地方都已經被燒起來,起來,看來是有逆賊餘黨。
新帝和前侄媳婦死在了一起,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顧重明帶來的人已經和他們打了起來,我也趕緊讓錦年去照應一下林奉儀她們。
我和琛哥兒則是被顧重明帶着趁着夜色偷偷出了行宮。
此時已是亥時,行宮外圓月高掛,夜色正濃,倒也是一幅良辰美景,卻實在讓人難有心情欣賞。
行宮建在半山上,夜路難走,我們便躲在了一個山洞裏面。
顧重明讓我和琛哥兒先進去避風。
他則是去找了一些枯樹枝,在山洞裏點了火堆取暖,還把他的外袍脫下來給我們披上。
暖和了之後,琛哥兒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和顧重明一起玩。
小孩子嘛,總是沒心事。
許是父子天性,這孩子一向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抱。
從前顧景行在的時候也很少對他笑得這麼開心。
顧重明只是偶爾來看他,琛哥兒卻很喜歡跟他玩。
說來自從琛哥兒出生之後,倒是第一次和這個親爹相處這麼久。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們父子一起開心地玩,這種一家三口的感覺倒是不賴。
顧重明逗弄着琛哥兒,讓琛哥兒叫他爹爹。
琛哥兒便奶聲奶氣地叫他,把他開心得不行。
「瀟瀟,等我把前朝的事情徹底處理好,我便接你和琛哥兒進宮,你放心。」
他辦事我倒是不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心裏一直存着顧慮。
顧崇明睡夢中叫過的,那個叫做樂寶的女人,他打算怎麼辦?
啥?我怎麼知道肯定是個女人?
實在是他當時那個語氣啊,溫柔纏綿的很,實在不像是在叫貓貓狗狗。
這不會又是一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吧。
萬一顧重明想立她當皇后,我陸瀟瀟豈不是這輩子要輸給第二個白月光?
不行,我不能輸。
我試探着問他:「你……沒有別的心上人?」
「嗯?我哪有什麼別的心上人」
「那樂寶呢。」
某人笑得一臉無奈,「瀟瀟莫不是傳說中的一孕傻三年?怎麼連自己的小名都不記得了。」
什麼,樂寶是我?
原諒我沒反應過來,畢竟這個憨憨的小名我已經不用很多年了。
而且他是怎麼知道我的小名的,難道我小時候就認識他?
腦子裏面的某根弦突然彈了一下,我猛地記起,「你是……阿琅?」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溫柔地撫過我的發頂,「瀟瀟總算想起我來了。」
沒想到顧重明竟然就是我兒時的玩伴,那個我曾經從荒郊野嶺救回來的少年阿琅。
這我可真是……太厲害了叭!
當年隨手救回來的那個髒兮兮的小破孩兒現在竟然當了皇帝。
不愧是我,眼光就是好。
這下我可對他又多了一個救命之恩。
以後他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就讓我爹造反再換個皇帝,反正我是要一直當皇后的,哼。
逆賊餘黨很快被清理乾淨,我和琛哥兒又回到了行宮,所幸沒有人受傷。
顧重明回宮之後沒兩天就放出消息,行宮走水,廢太子家眷皆死於大火中。
雖然有人對這個結果存疑,造謠是他殺了廢太子家眷。
但畢竟現在朝堂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宗室裏也沒有什麼能像樣的人了。
一切一切風言風語都激不起什麼大的水花。
包括新帝封陸將軍的侄女爲皇后的事。
陸將軍是新帝登基的大功臣之一,又一直爲大晉戍邊多年,立下汗馬功勞。
如今年事已高,被加封爲鎮國公,留在京中頤養天年。
其侄女陸氏被封爲皇后,於三月後大婚。
此時我已經坐在了國公府中我的閨房裏繡嫁妝。
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堂堂正正的穿着嫁衣坐着花轎,做人家的正頭娘子。
如今不僅這個遺憾圓了,更是終於成爲了一國之後。
二嫁還能當皇后,我陸瀟瀟也算不枉此生了。
琛哥兒現在正在宮裏,被可靠的人照看着。
我要有半個月的時間都見不到他,也不知道這個淘氣的小鬼頭會不會哭。
琛哥兒現在的身份是顧重明潛邸姬妾所生。
只是從出生開始就身體不好纔沒有對外公佈。
這孩子的長相遺傳了顧氏皇族的基因,跟我不怎麼像,倒是省了別人懷疑。
雖然以後我不能再用陸瀟瀟這個身份,也不是琛哥兒的「生母」。
但我也已經很知足了,畢竟哪有那麼多十全十美的事兒。
我要是真用原本的身份嫁給顧重明的話。
估計我倆就是後世中大晉皇室風流史的頭條。
至於琛哥兒,反正皇位遲早是他的。
等他懂事之後我們也自會告訴他真相。
至於原本東宮的姬妾,顧重明倒是會善待他們。
但我還是私下和林奉儀談過,問他想不想帶着瑜姐兒走。
畢竟顧景行是謀逆罪人,她和瑜姐兒雖在喫穿上不會受到虧待。
但也一直不得自由,還要頂着罪人家眷的身份生活。
如此還不如離開,天高海闊,自由自在。
林奉儀欣然同意,一起離開的,還有許嘉寧的兒子。
作爲交換我答應過許嘉寧,要讓他的孩子後半輩子平安度過。
我本來想找一戶可靠的人家收養他,可親眼看到那孩子之後。
發現他的眉眼長的很像珍姐兒,或許林奉儀會喜歡他的。
果然,林奉儀看到那孩子之後,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他們走的那天,我去城門送了他們。
我遞給她一隻匣子,「韻和,這裏面的銀錢足夠你和孩子們富足的過完下半輩子。
我也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們,從此你們便自由了。
離開京城吧,去江南去大漠,好風光很多。
你們若是在哪定居了也派人告訴我。」
這個命運坎坷的女人,從此脫離了東宮姬妾林奉儀的身份,叫回了她的本名林韻和。
以後,沒有人知道她從前的身份,她只是帶着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妾身多謝陸姐姐,以後再見面怕是難了,您多保重。」
我站在城門口,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突然有些傷感起來。
東宮的其他姬妾們都各自領了一筆錢走了,開始新的人生。
用不了多久,我也要送走靜姝。
顧重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輕輕攬着我的肩膀,「瀟瀟不要不開心,該走的人總是要走。
往後餘生自有我陪着你,還請娘子,多多關照了。」
此時夕陽正好,柳枝輕搖,恰是一副好辰光。
25.一根糖葫蘆換來的夫君
顧重明第一次見到陸瀟瀟。
不是在東宮,是十六年前的涼州。
彼時他還是十幾歲意氣風發的少年,向父皇請求去涼州歷練。
跟隨陸將軍習武,不承想就在即將抵達涼州之時遭遇截殺。
幾經生死,他和幾個隨從昏死在涼州城外的一處樹林。
就在他身受重傷,躺在那意識模糊的時候。
忽地聽到一聲軟糯糯的奶音:「哥哥,他們流好了好多血,不動啦。」
一聽聲音就知道還是個小糰子,說話間還有甜絲絲的奶香撲到他臉上。
「樂寶乖,快過來,哥哥去看看。」
「嗯。」小奶團話音剛落,估摸着是腳下一滑,啊地一聲。
整隻胖糰子啪嘰一下坐在了他身上。
顧重明本來還意識模糊,被胖糰子這麼一壓,徹底昏了過去。
待他醒來發現已是在陸將軍府上。
小糰子坐在他牀邊,攪着短呼呼的小手指:「哥哥你醒啦,對不起,樂寶把你壓暈了。」
顧重明這才瞧清小胖團的真容。
又大又亮的葡萄眼,粉粉嫩嫩的臉頰,好似一隻軟糯糯的胖湯圓。
原來小糰子就是陸將軍的幼女,小名喚作樂寶。
自打他傷好之後,便跟隨陸將軍習武。
鎮守涼州城,陸將軍一家也十分關照他,尤其是小糰子樂寶。
小糰子很愛粘着他,整天跟在後面哥哥哥哥地叫。
小糰子的正牌哥哥陸鴻此時也是個半大孩子。
見最疼愛的妹妹整天叫別人哥哥,老大的不開心。
顧重明見狀,便讓小糰子叫他阿琅,阿琅,是他的小名。
「阿琅,我要騎小馬。」
「阿琅,我想喫松子糖。」
「阿琅,阿琅……」
從小到大,父皇母后都喚他阿琅,他早已經聽習慣了。
漸漸長大之後,更是不喜歡父母再喚他的乳名。
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小糰子用又軟又甜的奶音叫他阿琅。
他就覺得這個小名格外好聽,也不覺得幼稚了。
只是他還是更喜歡聽小糰子叫哥哥。
他沒有弟弟妹妹,聽她叫他哥哥,便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能有個妹妹。
說不定也像小糰子一樣又乖又可愛。
某天顧重明正打算帶小糰子去買糖葫蘆。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小糰子哭得一抽一抽地,進去一看。
小糰子哭得鼻頭紅紅,小臉皺成一團,看起來傷心極了。
陸將軍正在哄她,見顧重明來了,急忙道:「殿下快幫臣哄哄樂寶,這孩子今天隨她阿孃去做客,那家的小姑娘養了一隻小獵犬,取名叫樂樂。」
樂寶大名陸樂樂,看自己和一隻小狗狗同名,把小糰子委屈壞了。
「樂寶非得不要叫這個名字了,臣當初給樂寶取名叫樂樂就是希望她一輩子都過得快快樂樂的,還朗朗上口,這下臣一時也想不起來更好的名字了。」
顧重明思索片刻,考慮了一下陸將軍的審美偏好,「不如叫瀟瀟怎麼樣,既好聽又有將門虎女的風範,希望樂寶都過得瀟瀟灑灑,誰也不能欺負她。」
「好好好,這個名字好啊,殿下果然飽讀詩書,取名字比臣強多了。」
顧重明收下了「飽讀詩書」這個讚美。
見小糰子也破涕爲笑,便牽着她出了門。
冬日午後,太陽暖融融的,顧重明牽着小糰子軟軟的小手去買糖葫蘆。
小糰子一隻小手拿着一串啃的歡快,小臉上都是糖渣。
紅豔豔的糖葫蘆襯着小糰子白嫩嫩的臉頰,煞是好看。
某人趁機哄騙小糰子:「樂寶,阿琅好不好?」
「嗯嗯,阿琅最好了。」小糰子喫的頭也不抬。
「那樂寶應該叫我什麼呀。」
某人正準備聽小糰子奶呼呼地叫哥哥。
誰知小丫頭開口就是一聲軟糯糯的:「夫君。」
嚇得顧重明差點一個趔趄,腦子呆滯了片刻。
方艱難開口道:「樂寶知道夫君是什麼意思嗎?」
「樂寶知道,阿孃平時叫爹爹老陸,每次阿爹一給阿孃買糖葫蘆,阿孃就叫他夫君。
所以夫君就是感謝一個人的時候就這麼叫,對不對?」
望着小糰子亮晶晶的眼神,顧重明只好嘗試跟她解釋:「樂寶,夫君只能叫自己相公,叫別人是不能這麼叫的,阿爹是阿孃的相公,所以阿孃叫阿爹夫君,明白了嗎?」
「相公就是像阿爹一樣,每天和阿孃在一起,陪阿孃玩,給她買好喫的嗎?」
「嗯……差不多是的。」
小糰子啃着糖葫蘆,含糊不清道:「那樂寶也要阿琅做我的相公!」
顧重明哭笑不得:「樂寶,那是大人的事情,你個小糰子才幾歲呀。」
「那就等樂寶長大了呀,阿琅,好阿琅你答應我嘛阿琅最好了。」
顧重明最禁不住小糰子撒嬌,便笑着道:「好,那等樂寶長大了,若是樂寶願意,阿琅就做樂寶的夫君好不好?」
小糰子聽他答應,立馬開心地笑了,又啃了一串糖葫蘆。
只是還沒等小糰子長大,便出了意外。
一日,顧重明正和陸將軍去一座山上勘察地形,卻又遭人截殺。
對方人很多且武藝高強,陸將軍爲了保護他已經受了傷,顧重明卻還是意外跌下了山崖。
對方見他跌下山崖,料定他必死無疑便撤退了。
陸將軍親自帶着人找他,所幸他命大,竟然只是受了重傷。
陸將軍要帶他回涼州療傷,他拒絕了。
看來京城那人是必不想讓他活着回去,他再留下了只會牽連陸將軍一家。
顧重明給遠在京城的父母傳了信,又跟陸將軍一家道別之後,便獨自一人闖蕩江湖。
他沒敢跟小糰子道別,他怕小糰子一哭,他就狠不下心走了。
獨自在外漂泊的日子很苦,父皇忽然駕崩。
他甚至沒來得及見父皇最後一面。
帶他羽翼豐滿,積攢了不少自己的勢力。
再回到京城時,當年的小糰子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奉旨進東宮成了太子的良娣。
他偷偷見過她一面,他的小糰子果然跟她想的一樣,長大了之後又漂亮又聰明。
不,她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叫小糰子了。
他本以爲她在東宮會過得好,當上太子妃。
可沒想到,他那好侄兒和他老子一樣,跟人沾邊的事兒一點不幹。
那天晚上他也中了藥,其實他本可以不將計就計。
但看見瀟瀟似乎十分主動,他竟然也一時膽大,幹了件十分刺激的事。
幸好他讓人拖住了太子一行人,纔沒讓瀟瀟暴露。
知道葉修澤告訴他瀟瀟懷孕一事。
他便徹底下定決心,他要得到那個位子。
要和他們母子團圓,讓他的瀟瀟後半輩子都要過得平安喜樂。
琛哥兒那孩子長得像顧家人,他們以後還得再生個長得像瀟瀟的女兒。
到時候他一定要讓女兒做最快樂肆意的小公主。
幸好,他最後成功了。
大婚那日,他沒有遵循皇帝大婚的慣例,而是親自到陸府迎親。
他知道瀟瀟一直遺憾沒能有個婚禮,那他便要給她最好的。
別人家新娘子有的,他家瀟瀟都要又。
太和殿內,在禮官的唱樂聲中。
他牽起了妻子的手,帶着她緩緩走向高臺,接受全天下人的祝福。
即使經歷過許多波折。
但有的人和有的人,還是命中註定會在一起。
從此,天下所有美景,他們都將一起賞遍。
 (全文完)
 作者:杏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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