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指數不是你所想像的ESG

五月初時，標普道瓊指數公司（S&P Dow Jones Indices）調整他們的標普500 ESG指數成分股，剔除了特斯拉等30多家公司，這讓特斯拉的執行長Elon Musk不高興了，在上周（5/19）於twitter上直接指控ESG是一場騙局。

由於ESG是目前投資界的火熱題材之一，在台灣也是近年政府大力提倡的政策目標，因此Musk的指控便成為討論的焦點，但一星期以來，我看到的解說或是討論僅止於非常膚淺的談論，也就是大多數人相當贊同Musk的論點，認為「石油公司竟然比特斯拉在ESG上面有更好的貢獻？太不可思議了！」「評比系統是否可信？石油公司比電動車公司更環保，這聽起來就不對勁。」，即使標普ESG指數的發言人早就發文說明為什麼特斯拉被剔除，不明就裡的人便隨著Musk的貼文起舞。

要我說的話，就是ESG指數不是你以為的ESG，想跟大家一起玩，首先要遵守規則，不是玩輸了就說這遊戲很爛不好玩，顯得你像個大孩子一樣輸不起。

根據標普公司公告的ESG指數編製方法，標普500 ESG指數是以標普500指數為基礎，排除爭議武器（如化學武器、反人員地雷等）、燃煤、菸草、油砂、輕兵器與軍事承包商等領域的公司後，依流通市值及標普道瓊ESG分數來選擇成分股，並盡量依照標普500的產業組成比重。

因此，標普500 ESG指數有三個重點：

接下來我們就行業群組及ESG分數兩點來探討。

全球行業分類標準是由MSCI跟標普公司共同編製的一個準則，他全球的公司分為11個部門、24個產業群組、69個行業及158個子行業，美國公司幾乎都以這個標準去分類。

以特斯拉來說，它就是屬於非必須消費部門（Consumer Discretionary）裡的汽車和零組件群組（Automobiles & Components）的其中一家公司，同群組的公司還有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福特汽車（Ford Motor）等公司。

另外再來看Musk在推特上提到的艾克森美孚石油（Exxon Mobil），它屬於能源部門（Energy）裡的能源群組，同群組的公司有雪佛龍（Chevron）、康菲（ConocoPhillips）等公司。

標普道瓊ESG分數是由標普公司的研究機構去評出的分數，想看詳細的方法論可以從這邊連結，簡單來說，就是研究機構會以GICS為基礎，針對每個部門及產業群組、規模、地區等條件設計問卷，發給所有公司回覆上面的問題，若沒有回覆則會從公司的網站、年報或永續報告書等能取得公開資訊的來源上面代替公司回覆，並得出E、S、G三個面向的評分。

需要注意的是，這個ESG分數由於主要是依各產業所設計的議題去評分，雖然標普公司最後會將這些分數標準化，但不同產業之間的ESG分數仍然很難具有可比較性。

標普道瓊ESG分數可以在他們的網站上查詢，我們來看看汽車和零組件群組和能源群組中，上面提到的幾家公司得分情形各是如何。

特斯拉的得分情形式在第一張圖上的灰色區域，虛線區域是產業群組的平均得分，黑色實線則是產業群組的最高分，與底下兩張通用汽車及福特汽車的分數相比，可以明顯看出特斯拉在哪些地方遠低於平均，例如在人力資源這塊就相當差勁，即使是在環境的領域裡，也只有低碳策略遠高於平均，但也沒有到產業頂尖的水準。

福特汽車在多數面向都接近於平均，有幾項則超出平均；通用汽車則每一項都遠高於平均，甚至是整個產業群組的最高分，這表示加總下來，通用汽車跟福特汽車的ESG分數基本上都高於特斯拉，在被評估是否納入指數之前，這兩家公司的順位絕對是優先於特斯拉。

將兩個不同的產業群組拉出來看，就可以發現不同產業群組所關注的ESG議題不盡相同，能源群組比汽車和零組件群組多了人權、生物多樣性等面向，可以看出艾克森美孚雖然落後其他兩家公司，但各項分數也都還在平均水準。

標普500 ESG指數還有一項重要的要素是流通市值，畢竟該指數還是需要盡量與標普500指數一致，只是多了ESG分數的篩選機制，我們就來看看汽車和零組件群組跟能源群組今年以來的表現如何。

根據yahoo finance的資料，從上兩張圖就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兩個群組在今年的走勢是完全相反的，汽車和零組件群組在2022年截至目前的跌幅約44%，能源群組則在同期間上漲約49%，而標普500則下跌約17%，因此很有可能在調整指數成分的時候，能源類股的比重提高、汽車類股的比重減少，可納入的成分股剛好變多及減少，可能也是為什麼特斯拉被剔除指數之外，而艾克森美孚在這次納入的原因。

綜合以上各項機制及條件，應該清楚解釋了為什麼特斯拉被剔除的原因，除了特斯拉自己ESG分數就不夠高之外，其所屬的產業群組的市值比重也減少了，特斯拉自己YTD就跌了45%，可以說是他害自己被剔除。

因此我才會說，想一起玩遊戲，首先要了解規則，不是玩輸了之後說這遊戲很爛、其他人怎麼能一起玩，風雲人物Musk出來反對一定是會有許多支持者贊同，只是當我們去了解這個指數的機制後，發現特斯拉在這一次被剔除根本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可能會有人說：「這樣的評分機制與真正的ESG背道而馳，石油公司怎麼會比特斯拉更符合ESG呢？絕對是有問題的。」，但真正的ESG不只是注重環境保護而已，還有社會責任跟公司治理，而特斯拉可能在環境方面貢獻頗多，但在社會責任，尤其工作環境及勞工權益方面絕對是非常糟糕的，難道注重環境議題，就可以不管員工死活嗎？Musk通常都在公開場合及推特上大談特斯拉對環境的貢獻，但對於自家廠區的勞動議題都閉口不談。

更重要的是，ESG的核心是資訊的揭露，公開上市公司最被注重的是資訊的透明度，不管是哪個單位在做ESG評等時根據的都是公開資訊及公司回覆的問卷，在標普網站上就直接標明特斯拉在資訊的揭露程度只有中低等級，而同產業的其他公司都是高度揭露相關資訊，特斯拉當然會拿到比別人低的分數，畢竟與其在推特上說自己對環境多有貢獻，不如找個第三方驗證機構算出實際的數字，或是提出有架構的策略與行動，ESG並沒有要求一定在什麼時候達成什麼目標，重要的是讓所有人知道你們的目標是什麼、要怎麼做、每年執行的狀況如何，如實的揭露、努力的執行才是ESG的核心。

這也是許多人不了解的地方，他們認為有些公司就是跟ESG完全無關，根本不應該被納入範圍裡，那我要反問，比方說他們都認為石油公司不應該被納入，難道整個石油產業都不用理會ESG了嗎？如果他們不用在乎ESG（反正不會被評級），那是不是這些最會製造污染的公司永遠都不用改善了呢？還是應該讓這些公司納入範疇裡，每年去監督這些公司有沒有好好的在做改善呢？

ESG本來就是希望企業在營利的同時，還能注重財務數字以外的各個面向，在評等的時候就會是鼓勵企業從自身出發，去改善他們會碰到的環境、社會及治理等面向的問題，目標是希望所有公司都能一起努力，如果有些產業本身就被排除在外，那其他人不是就要更辛苦的去維護嗎？這樣難道有比較好嗎？還是希望那些不符合你們認知裡ESG的公司全部關掉倒閉，永遠不要營業？所以說批評石油公司為什麼可以被納入ESG的人，對ESG只有一知半解，這種事情是大家都要做的，尤其大公司能力很強，更應該分配資源去改善各種議題，不是因為某些人製造汙染，就不用管他們有沒有好好改善環境、善待員工；也不是因為某些人做對環境有益的事，他就可以歧視員工或內線交易。

ESG的評分機制還是有許多可以繼續改進跟統一的地方，但它究竟是不是「偽善的社會正義戰士的武器」，我認為還有待觀察，就算只是流於形式，能夠讓有資源的大企業們紛紛投入，讓有心做事的人有更豐沛的資源得以利用，吸引更多人才投入才會造就正向的循環，做好事沒有只分你可以做、我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