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暗戀》
2023/05/21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我奇怪暗戀故事。
有些人就是天生壞種，而且是還會讓人特別著迷。
高中時候，我暗戀過一個女孩。
為了好辨認，下稱她為小美。
她在班裡毫不起眼，不是話題的中心，不是小圈子的領頭，不是八卦的主角。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我們班醜聞爆發的時候。
某個圈子帶頭霸凌一個女生，小休的時候突然打了起來。那時候操場圍了好多人，我甚至都看不到發生什麼事。
太陽很曬，很刺眼。我抬頭，在三樓的圍欄看到她。她趴在那裡，一隻手托著下巴，清楚地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團亂，置身在外地勾了勾嘴角。
臨睡前突然又想起，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是在嘲諷嗎？還是在取笑。
第二次，說來話長。
我的學校是屬於那種傳統的學校，校規一堆，頭髮不能這樣，衣服不能那樣，不能早戀。
但其實上了老師對於高中同學管得沒有那麼嚴格，反正到了高中，同學們就會莫名其妙地跟老師地位差距拉近，都能玩在一起。
除了中文老師，始終保持遠遠的距離感。
我們的中文老師還有另外一個身分，圖書館負責人。
某天，我們班突然來了件挺大的事件。
因為早戀。
被發現在學校牽手。
按理來說，牽手這點小事，正常人也會覺得不至於。
但學校給出的回應是「男女應該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
這在我們學校算是很嚴重的事情了，而且又一次發生在我們班，學校特別重視。儘管學校用盡方法把消息按住，但學校就那點大。
但除了知道誰是當事人，其他都不清不楚。
所有人都很好奇，為什麼會被發現？被誰發現？在那裡發現？
大概過了三四個月，事件終於淡下來的時候。
某天我撞見，早戀涉事女孩在圖書館借書，剛好是中文老師接手。
女孩子看起來有點心虛，底下頭。
「女孩子就該檢點，你還這麼小，老師是在保護你。」聲音不大。
圖書館沒多少人，但我是聽清楚了。
就是老師無意撞破學生戀愛的老土劇情。
放學的時候。
「我哪知道她會突然回來，她以往都下班交給我們啊！不能怪我吧。」女孩說道。
我認得說話的那個女孩，是圖書管理員。
旁邊就是早戀涉事女孩。
我更加確認，事情大概就是我想的那樣。
又隔了一個月，學校陸運會要開始了。
說起來這段時間，我時不時都會注意小美。
我發現小美有幾個習慣，沈思的時候，眼鏡看地板，偶爾會咬左手的食指。想笑的時候會用彎曲食指跟中指，指背抵著嘴巴。不耐煩的時候會放空。
「你這是暗戀吧，老弟。」我的一個朋友，就叫他小陳吧。
「不是吧，我就挺好奇的。」我反駁。
「好奇什麼，不是暗戀，那你是變態啊？」小陳揶揄道。
：暗戀嗎？不是說看著暗戀的人都會有心動的感覺嗎？我怎沒有？
陸運會當天，中午吃飯是自由時間，吃完之後我到處亂逛。
瞥見小美，在緊張地跟訓導講話。
午休過後，在下一個比賽項目開始之前，訓導主任突然上台，一臉嚴肅地訓責，幾個學生有男有女，午休的時候在後巷吃電子煙。
這次不只是我們班，其他班也涉事了。
最慘的是那個早戀女孩，這次又是有她在內。
我突然覺得，我們學校傳統的大概只有校規吧。
我大概能猜到是小美告狀的，但我覺得這也沒錯吧。穿著校服對於自己的言行也要有所檢點。
直到陸運會結束，我快到家的那條路上，沒什麼人，我看見了小美。
她穿著校服，一邊走一邊看手機，另外一隻手夾著一根煙。
她明明看見了我，卻只是瞥了我一眼。
我莫名地火大，控制不住腳步走在她面前。
她停下來抬頭看我。
「你告發別人的時候，怎麼自己……」
她一步靠近，彼此隔著一掌的距離，恰好到我下巴的身高，我盯著她的眼睛，有根瀏海擋住。
莫名的緊張，我瞳孔收縮，她微微張開蒼白的嘴唇，對著我吐了一口煙。
「咳，咳。」我止不住咳嗽。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我追了上去。
「早戀是你告發的嗎？」
「是啊。」她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了。
「你很討厭她嗎？」我繼續追問。
「還好啊～」她回答。
她隨意的語氣，讓我無所適從。
「你有沒有想過被處分這麼多次，底子都花掉了。」我覺得莫名地沮喪。
「沒有欸。」她說。
「反正又不關你的事，大家同學一場，你當看不到不就好了。」因為早戀涉事男孩也是我的朋友，我總會覺得他很無辜。
「可是我就看到了啊。」她回答
我覺得這樣的人很壞，起碼高中時候的我是這樣覺得。
但在高中這個年紀，反叛的心理總覺得，這個女孩跟別人都不一樣。覺得她很特別，不自覺地更加關注她，
我沒談過戀愛，總是不懂收斂自己的打量。
偶爾也會被她抓到，我會立馬別開眼，假裝是不經意地對視。
學期尾家長聚會的時候，小美的家長沒來，所有人都在教室互相吹捧孩子，只有她一個自己坐在操場上看書。
我只能說，我一個男的這輩子同情心沒有如此氾濫過。我為她所有性格「惡劣」找了一個藉口，一個破碎的原生家庭。
我主動走過去，遠處看到她托著下巴看書，走到最近剛想叫她，發現她其實在睡覺。
我想走的時候，她突然睜開眼睛。
下午的陽光照在她校服上，頭髮上，側臉上。空氣中的塵埃，幾根金棕色的髮絲，臉上的細細絨毛。
只能說，小陳說的太準。
這不是暗戀是什麼？
她一邊揉眼睛，對我擺擺手。
我下意識地就走過去。
「要一起放學嗎？」她對我說。
「啊？好…好啊。」我為她這個提議想了無數個解釋。
：一定是因為家長聚會結束都快7點了，一個女孩子肯定覺得不安全，一定是這樣。
放學的時候，等走遠了校門，我才敢快步湊上前。
「噗！」她在笑。
「我是怕你之前告發別人，風水輪流轉別人告發你。」我開口。
「告發我什麼啊？」
「告發你早……」對喔。我們又不是談戀愛
「謠言懂不懂。」我反駁。
到了她家門口。
發現小美家境竟然不錯，住在一個頗高檔的小區，每一棟都是獨立的小房。
「要不要來吃飯。」小美轉身問我。
「蛤？」也不知道腦袋在想什麼，我覺得我臉耳朵，鼻子都跟燒起來一樣。
「嗯……好。」
小美家一樓是停車庫，二樓才是客廳。
按下門鈴，打開門之後。
「媽。」小美說
：啊？媽？小美父母不是不在嗎。
「這是我的同桌，他今天父母不在，我讓他上來吃飯。」
我腦子亂成一團，當下甚至沒聽清她編的故事。
吃完一頓飯，覺得自己傻的挺可憐。
小美父母對小美，簡直寵上天。只不過剛好今天去工作，來不了家長聚會。
飯桌上，小美爸爸還為此愧疚，準備了禮物。
這父母，這家境，放在我那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學校，肯定有不少人眼紅。
就覺得自己挺多餘的。
就在這一刻開始，我覺得我是特別的。
我想著自己有什麼優點能夠被她看見，身高？運動好？
打球的時候，我總會有意無意往三樓看，偶爾會看見她趴在那裡，特別的開心。
這種感覺反反覆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但我格外享受。
我總想著要拉近距離，但我總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想著我還是個高中生，做過最大膽的事情就是藏起了她的雨傘。
那天上學，我看著小美進教室前放在門口的透明雨傘，起了心思。
「沒帶傘嗎？」我問。
「帶了，不見了呀～」小美說。
她說話總是喜歡在尾音挑起，我以前覺得這樣的女生很刻意，現在卻覺得甜甜的，軟軟的。
「我送你？」我有點不肯定。
「好呀！」小美回答。
一把傘遮不過兩個人，水滴濺在腳上，手上，書包上。
我有些慌張，總覺得小美有點不高興。
「你不開心嗎？」我問。
「對啊！我校服頭髮都濕了！。」小美提高聲音，癟了癟嘴。
我看過去，幾根髮絲貼在了額頭，衣袖的一邊有一個小角濕了。
我把傘挪了過去，小美又靠近了些。
雨一直下，放眼過去，少女與雨，少年的半邊校服濕了個透。
後來的後來，我一直記著這天，這是我跟小美距離最近的一天。
當我還在每天偷偷打量她，然後每次她靠近就會心跳加速的時候。她說消失就消失了。
全家移民了。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失戀。
也是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遺憾。
我甚至連聯繫方式都沒有問過她。
偶爾我會發呆，想起高中那個單純的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這麼奇怪的女孩。年輕的我，一邊覺得她很壞，很惡劣，一邊想要在她身上發現更多。
她每一個舉動，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看著霸凌場景笑，為什麼要告發自己不在乎人，為什麼如此雙標，為什麼邀請我去她家吃飯。
但就是這樣奇怪的人，我用了整整3年去釋懷。
青春的愛戀，說不出原因，解釋不了感受。在某一瞬間，某個地點，某個畫面，或許只是發生了幾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便開始了發芽。
到了最後，我都會問自己，她知道我喜歡她嗎？
我想，她這麼聰明，大概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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