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已經進行超過兩小時,應該差不多到尾聲了吧?路爾斯皺著眉,又看了看手錶。
結果還是只有他和凱特琳待在一起。西奧一直在和不同的賓客談笑甚歡,看來應該相當享受這場宴會。喬治和亞佛烈德則在一旁,但因為亞佛烈德和凱特琳之間的氣氛實在太奇怪,路爾斯並不敢加入他們,免得又要被喬治責罵。
不過這位安傑爾先生到底是甚麼人,竟然能讓那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喬治也對他流露著崇拜的目光。路爾斯瞧了瞧身旁的凱特琳,這不正是向她查探的好機會嗎?
路爾斯清清喉嚨,才說:「凱特琳,要聊聊天嗎?」
「怎麼了?」凱特琳漫不經心地回應。
「你一早就認識安傑爾先生嗎?」
路爾斯本來想直接問凱特琳是怎樣認識亞佛烈德的,但似乎又不恰當,就硬把下半句話吞回肚子。
「你原來想談他嗎?我沒甚麼好說的。」凱特琳還別過臉去。
「因為我看你好像滿不喜歡他的樣子,但我想說,」路爾斯還是試著繼續這個話題:「其實上一次,就是你那個迷幻派對,不是有他幫忙的話,我也救不了你。」
「甚麼?」凱特琳一臉詫異,明顯對此事毫不知情。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哥有個當警察的朋友,我找了他幫忙嘛,就是安傑爾先生了。」
「你是說他……我是說亞佛烈德・安傑爾,」凱特琳的眼睛比剛才還睜得更圓:「他竟然是警察嗎?」
「我不是一來就介紹說他是安傑爾警官嗎?」這次則是路爾斯傻了眼。
「沒可能……這怎麼會……?」
「怎麼了,有甚麼問題嗎?」
「怎會有這樣的事,」凱特琳還在自言自語:「這真的是那個亞佛烈德・安傑爾嗎……」
「嗨,」路爾斯不滿地把尾音拉長:「告訴我甚麼事好嗎?怎麼就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甚麼都不知道?」
「你想我說甚麼?」
「不就你和安傑爾先生發生過甚麼事,還有就是他是個警察這件事有甚麼不妥啊。」
「這是我的私事吧?跟索妮婭的病情無關,我沒必要告訴你。」
「甚麼?」
路爾斯因凱特琳的話大吃一驚,不過轉念一想,這的確是事實,把對方當成朋友這件事,只是路爾斯單方面的想法。
「那算了。」
繼續坐在一起也只有自討沒趣,生了滿肚子悶氣的路爾斯決定趁宴會完結前飽吃一頓,這已經是他在這兒唯一還能做的事。
雖然宴會已經接近尾聲,但自助餐桌上的食物依然擺放得滿滿的。單是沙拉已經超過二十款,還有各式各樣的冷盤肉類和海鮮,路爾斯能想出的款式都差不多能找到,精緻的開胃菜又是幾十款,各類起司和麵包已放滿了一整桌,主菜的熱葷就更加豐富豪華,甜品更加要分開放在另一邊,佔據了一整個角落。
路爾斯自小已參加過許多大大小小的宴會,這種規模的美食已經可以媲美老爸公司週年晚會那種上千人參加的級數,不過今天有這麼多參加者嗎?路爾斯放眼看去,宴會廳中最多就百多二百人左右。
現在自助餐桌這兒已沒有賓客,食物實在是準備得太多,遠遠超過所需要的份量。
「等下肯定要全倒掉了,我來盡量幫幫忙吧。」
路爾斯想著,便拿起碟子去選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他第一時間便來到燒烤肉類的區域。就在他打算夾起一片羊架放到自己的碟子上時,他卻因旁邊的景象而呆住。那是一個非常瘦削的男人,他身上穿的西服光鮮整齊,可是更突顯他面容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明顯。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就落在路爾斯身上,但又不像是在看他。
「先生,你怎麼了?有甚麼可以幫你嗎?」
那男人的神情實在太奇怪,路爾斯禁不住問道,但對方卻毫無反應。
「先生,你沒事吧?」
路爾斯看那男人呆著,便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但那男人仍然目瞪口呆,連眼也沒眨一下。被這種空洞目光一直瞧著,但又不覺得對方真正在注視自己這種感受,讓路爾斯很有既視感,他想起了病床上的索妮婭。
「對……」那男人卻忽然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一切……都得感謝……馬修……戴維斯先生……」
還沒說完,那男人便伸出手,把面前餐盤上那一整塊還沒有切開、仍然透著血紅的燒牛肉抓起,直接往自己嘴裡塞。
「先生,你這樣可不太好。」
路爾斯出言阻止,那男人就像充耳不聞。他一直把燒牛肉硬塞進口內,連咀嚼的動作也沒有,很快已把嘴巴塞滿,血水和肉屑則不斷從他的嘴角溢出。突然他像是對手中牛肉失去興趣般雙手一鬆,但就在牛肉掉在地上前,他已經開始蹂躪旁邊的燉菜。他把整個鍋子舉起來,一傾側便往自己口裡貫,或許他有吞下一部份,但更多塞不進的菜餚和醬汁則沾滿了他的臉和他那件西服的衣襟,而地上則是濃稠的醬汁,還有肉屑和血水的混合物。
「嗨,你這樣不行啊。」
路爾斯已看不下去,他打算伸手拉住那個男人,怎料卻被對方一揮手就甩開,那條瘦弱的手臂竟然有這樣的力氣,實在超出路爾斯的預計。
男人雖然甩開了路爾斯,但他的目光只專注在食物桌上,連半眼也沒看過這個前來阻止他的到底是甚麼人。而且他完全沒有對食物作出任何選擇,無論是熱騰騰的湯水,還是帶尖銳硬殼的海鮮貝類,只要他一看見任何食物,便會立即抓起再塞進自己的嘴巴。
「不行!快停下來!」
路爾斯高聲叫著,還跑上前去用盡力抱住那男人打算讓他停下,但男人今次完全無視了他,連甩開他的功夫也省下來,就只是不停把食物往自己臉上塞。男人的臉被熱湯燙得赤紅,唇邊都被貝類的硬殼劃出一道道血痕,可是他仍絲毫沒有慢下來,他咳嗽、窒息,連眼球也已經突出,卻還一邊發出讓人心寒的怪笑。
「有誰可以來幫幫忙嗎?」
路爾斯拼盡力氣也不能令那男人慢下半點,但他依然死命抱著那男人。路爾斯的呼救,男人不停的咳嗽和怪笑也惹來了注意,賓客們聚集在旁邊圍觀,但可能是場面太過駭人,誰也沒有出手。
路爾斯知道靠力量的話,自己完全沒辦法拉得住那男人,於是他便打算攻擊男人的膝蓋關節讓他先倒下來再算,怎料那男人就像連痛感也沒有了一樣,路爾斯的全力一撃根本無法擊倒他,反而是引來了男人的反攻,把他一手拉倒並踏在腳下。路爾斯被壓制在滿地食物殘渣之上,動也動不了,胸口的壓力更使他感到窒息。
「路爾斯!」
有人自人群中衝出來,靠著衝刺的力量終於能逼使那男人退開兩步,躺在地上的路爾斯則同時被一手拉起。
「怎樣?你沒事吧?」
「咳……安……安傑爾先生……那男人……那男人……」
路爾斯驚魂未定,但卻仍心念那陌生男人的安危。只見那男人滿身污穢,臉上沾滿的鮮血和醬料混成一團,此刻的他終於停下把食物塞進口中的動作,只是不停大聲咳嗽,噴出那些根本沒有經過咀嚼的食物殘渣,如果說他是嗆到的話卻又不像,因為窒息者會感到非常痛苦,但那個男人卻像瘋了般不停大笑,接著又繼續咳嗽,不到一會他蒼白的臉已呈現出紫色,怪笑聲還在迴盪。
忽然男人就像斷了電的機械人那樣,瞬間倒在地上,再沒有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