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所缺失的-第三十六章　自我調適

頂著滿屋子尷尬的氛圍，我一臉的黑線，時不時的往身旁偷瞄，不知道該怎麼對龜縮在包廂角落的芷韻搭話。

經過至少持續了十幾分鐘的沉默，身旁終於有了些許動靜。

在落針可聞的房間內，啪噠啪噠的細微聲響傳入了我的耳中。

什麼聲音啪噠啪噠的？受到聲音的吸引，我狐疑的轉過頭去，好奇的朝著聲響的源頭望去。

只見縮在角落的芷韻臉上滿是淚痕，原本清冷秀麗的面容被委屈淹沒了，淚水順著優美的弧度一滴滴的落下，一滴接著一滴規律的落在設置在包廂一角的床舖上，淚滴落在皮製的床舖上的關係才發出了啪噠聲。

真的……好麻煩啊！

看了一眼陷入憂鬱的芷韻，我仰天長嘆，雖然不到想哭的程度，但還是不免心中升起些許委屈。

人也不是我自己招惹的，對方還死皮賴臉的貼了上來，然後自己在我這碰釘子了又委屈巴巴的直掉眼淚。

真想大聲的吼幾句──這是新時代的碰瓷嗎？這碰的一點也不專業呀，可不可以放過我？

要來碰瓷也就算了，重點是對方還真把自己演進去了這才要命。

如果換個專業點的，又哭又鬧還沒臉沒皮的纏上來也就算了，至少我還可以一巴掌打得對方懷疑人生。

看著緊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來只能默默流淚的芷韻，說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講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反而哭的讓我懷疑人生了，這還怎麼搞？

不如……照原本的打算，就這樣放生不管了？然後事情解決就直接切八段絕交？

瞥了止不住眼淚的芷韻，我無奈的收回視線，有些心不在焉的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電腦視窗上。

我假裝重新開始文書作業但是心中仍然在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解決身旁的大問題。

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小說中之後，我飛快地敲擊鍵盤，故意多用了幾分力道，敲得鍵盤劈啪作響。

原本機械鍵盤的敲擊聲就已經很大聲了，經過我的故意敲打之後，擊鍵的聲響就更加誇張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還是因為時不時會在耳邊啪噠啪噠響的淚滴聲，我心裡反而更煩躁了。

噠！按下了告一段落的Enter鍵，我還是忍不住的朝著芷韻的方向看了一眼。

映入眼簾的仍是那個屈膝縮在一角，雙眼無神、臉上滿是哀愁，低垂著腦袋委屈的直掉眼淚的樣子。

我這樣真的做錯了嗎？還是我應該堅持下去？我、我不知道了呀……

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讓我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堅持反而讓我多次捫心自問、多次自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什麼。

看著原本冷靜自持的芷韻變成現在這個滿臉愁容的淚人兒，我心中開始湧出了些許的悔意。

此時的我是真的沒有心情在繼續創作了，剛剛寫了什麼內容根本沒有通過腦袋，我不想、也沒心思去看在剛才那陣故作平靜的狀態下，自己到底寫出了什麼內容，想必應該是些狗屁不通的四不像吧。

在一陣短暫的思想建設下，我果斷的把剛才隨手亂打的段落全部刪除，過程中沒有看上一眼，也無絲毫的留戀，就像是想把剛才煩躁的情緒一起刪掉一樣，動作迅速的就動手了。

為了搞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我也決定不再逃避與芷韻之間的問題，大方的轉過身去直面芷韻，然後盯著芷韻就這樣默默的看著，陷入了沉思。

雖然一直對芷韻說沒有生氣，但、真的沒有生氣嗎？

答案是否定的，一直上竄的怒火很明確的告訴我，自己的確在生氣。

那這個怒火是否正當？這就有些尷尬了，正如自己告訴芷韻的那般，不管起因如何，願意幫忙是自己提起的，雖然獲得了芷韻的首肯，但仍是自己主動而不是受到邀請。

生氣的原因又是什麼？這點也很明顯，肯定是因為自己提出的方法沒有獲得對方的支持，在需要芷韻提供訊息時，自己主觀的、且非常理所當然的認為芷韻一定會一口答應並且爽快的配合才對，很意外的，自己失算了，芷韻表現的十分抗拒甚至是有些疏離，這樣的態度讓自己的計畫受挫，更多的還有不被接受的心寒吧……

一定是這樣了，我把這次的事情投射在以前發生的事情上了，所以我的反應才會這麼大，可能這才是我會失常的原因吧？

都過這麼久了，自己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呀！

我有些自嘲著對自己笑了笑，這時候我必須靜下心來，我開始自我開導，一碼歸一碼，就像我對芷韻解釋的那般，幫忙是我自願的，配不配合也是芷韻的自由，她不配合，我沒有生氣的權利，只要接受就好……

大口的吸吐空氣，我一邊自我調適一邊配合著深呼吸讓心沉澱，最後平穩。

好了！問題解決，單純是自己太激進、太霸道了，沒有真正的為對方著想，這是自己的問題，之後必須時刻自我提醒，以免又重蹈覆輒。

我眨了眨眼，切換思緒，繼續整理思路。

既然知道了問題，接下來就是如何解決了，這關係到另一個人，所以難度相對的比自我反省大了許多，也更麻煩。

和人和解只能經過溝通與交流，單純的灌輸是單方面的行為，所以我果斷的開口。

「抱歉……不，應該是……對不起！」

我平靜的朝著芷韻搭話，隨著我話語的結束，芷韻肉眼可見的顫了一下。

雖然沒有止住她的淚水，可是對於我的話語能夠作出反應這一點看來，這應該表示我們之間是能溝通的吧？

縮在角落的人影抬起了頭，一臉茫然的朝我望過來，臉上已經沒有了其他情緒，反而是被震驚取代了。

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跟她道歉吧？那一臉的不敢相信已經把她的想法表現的很明顯了。

我沒有朝這點去琢磨，相反，為了讓她相信我的誠意，也為了讓她清楚剛才的並不是什麼幻聽，我再次開口。

「對不起！」

「……為、為什麼？」

「為什麼道歉嗎？」

我十分確定她現在的想法，但我沒有順著她的話回答，為了交流也為了接下來的深入溝通，我還是決定一步一步慢慢來。

芷韻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回半句話，但從這個回饋的動作上，讓我知道她有溝通的意願了。

「我剛才冷靜的思考過了，是我逼得太緊、太衝動了，這件事情上……我做錯了，所以，我向你道歉。」說著，我彎身低下了頭。

「我……」

「就如同我說的，你有拒絕的權利，雖然我是來幫你的，但涉及到一些私人的事情或是隱私，你有不配合的地方，那也是你的自由，所以你不需要有什麼負擔。」

看著芷韻似有所感，我打斷了她的話頭，繼續向她解釋。

「這次的事情，我有些緊張過度了，所以想法稍微激進了點，反應……太激烈了，不小心遷怒到了你的身上，希望你別介意。」

我一邊斟酌著用字遣詞，邊說邊修正話語，盡可能的多在腦子裡順過幾次說法，然後緩緩的解釋著。

平靜的態度跟緩和的語速能做到有效的溝通，對方也比較能聽入這樣的建議，所以我篩選著內容，朝著溫和的方向去努力。

「不、不是這樣的，阿龍同學沒有錯……是我，我因為自己的原因隱瞞了阿龍同學，所以阿龍同學生氣也是合情合理的。」

芷韻終於有了反應，她搖著頭顫顫巍巍的開始向我解釋。

「每個人都會有點小秘密，你不想說出來也很合理，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

我聽著芷韻的解釋，也朝她搖了搖頭。

這樣下去，會變得像是我在以退為進，用自己的低頭換取芷韻退一步，短時間內可以達到目的，但經不起推敲，事後想起來，會給人一種情緒勒索的感覺，反而得不償失，必須趁早把這個源頭掐斷。

「我向你道歉，是因為我真的覺得自己的作法錯了，不是為了讓你反過來自責自己的行為，不想說出自己的秘密是正常的，你並沒有問題。」

「我……」

看著芷韻還想對我解釋什麼，我直接伸出了手制止了她。

「這是個人想法上的差異，實際上，我的確有些逼人太甚了，這也是不可動搖的事實，在那樣的情況之下，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多想想，反而順著自己的情緒與脾氣逼迫你，這個部分是我做錯了。」

說出了心裡的想法，讓我鬆了口氣，看著情緒漸漸平穩下來的芷韻，我知道，這個做法沒有錯。

「嗯……謝謝你。」

嗯？謝我？謝我什麼？聽到了芷韻的回答，反而讓我有些搞不懂了。

「不用謝我，我也沒做什麼，而且剛剛說的也都是事實，沒什麼好謝的。」

雖然不懂芷韻的意思，反正知不知道也沒差，順著她的話總是沒錯的吧。

「……還是謝謝你，我感覺心情好多了。」

芷韻愣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看上去臉色的確比剛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開朗了許多。

「你高興就好，那個……咳咳！時間不早了，你不是說要等我吃飯嗎？不然，我們先點個餐點一起吃個晚餐吧。」

為了不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和她糾結太久，我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真、真的嗎？你願意跟我一起吃晚餐嗎？」

聞言，芷韻整張臉都笑開了，雙眼彷彿藏有萬千顆小星星，閃閃發亮。

……看到芷韻現在這個表現，我突然覺得有點不爽了。

剛才我耗費心力、絞盡腦汁，甚至都作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然後才下定決心跟他搭話，還花了那麼多口舌想讓她能夠看開點，沒想到這家夥聽到一起吃晚餐就高興得要飛天了，這都是些什麼呀？

果然，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好好的講道理沒什麼太大的卵用，讓她一起吃飯竟然高興的都快上天了，等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貨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思及至此，我靈機一動，大腦開始急速運轉。

仔細想想，上次好像也是跟她們一起吃飯之後她們一行人也都開開心心的，一開始在時代節奏幫吳品瑜她們解圍的時候，好像也是答應要請她們吃點心盤之後才把她們三個安撫下來的，難不成……

嗯……雖然證據還不夠充足，不過可以先記在心裡，之後慢慢驗證，這樣以後或許會輕鬆很多。

「你果然餓了吧？說到吃飯這麼開心……」

為了證實心裡的猜想，我打算不動聲色的多蒐集一點情報。

「咦？沒、沒有啊……我才沒有餓、沒有開心……」

聽到我的詢問，芷韻反而沒有剛才的平靜，左顧右盼的就是不願意正眼看我這裡。

「那……還是因為有什麼你想吃的東西，所以你很期待嗎？」

我不動聲色的再次試探，嘗試往『正確答案』的方向詢問。

「咦？喔、喔喔……對、對呀，我一直很期待呢！」

芷韻愣了幾秒後才會意過來，然後拿起了放在桌子角落的菜單，然後指著菜單又上角，被特別標註的推薦區域大聲的朝我喊著。

「這、這個，就是這個火龍果風味涼麵套餐，我一看到就超級有興趣的，所以我只是想吃這個而已啦，阿龍同學不要想太多。」

嗄？什麼想太多？我根本沒想什麼呀？這傢伙是精神錯亂了嗎？

看著芷韻激動的樣子，更加深了我對芷韻是個吃貨的猜想，如果不是吃貨，她反應那麼大幹嘛，看這個樣子大概是吃貨沒跑了。

不過呀……火龍果風味涼麵到底是什麼鬼？最新研發的生化兵器嗎？

而且……看了一眼菜單上面的標價，讓我忍不住咋舌，這鬼東西竟然這麼貴，一份套餐要四百多塊，會不會太扯了？

「你真的要吃這個啊？」

看了一眼芷韻的反應，我忍不住的出口確認。

「對、對呀，怎麼了嗎？」

原本興奮地芷韻因為我的提問而冷下了情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她整個人都有些萎縮了。

不、不好，這樣下去會功虧一簣。

「沒事，我只是覺得這東西滿新奇的，你想吃就點吧！」

我趕緊甩開漸漸激增的厭惡感，違心的配合芷韻。

價格貴也就算了，沒想到這東西竟然真的有人買呀……

一邊看著菜單一角隱隱散發著詭異黑光的特別推薦區，我將注意力放到了其他的選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