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蟬今天叫得特別響亮,大概是在抗議天氣太熱了,即便辦公室裡面開著冷氣,在口罩下的我還是相當煩躁,因為客戶的電子郵件未讀的數字已經突破200了,下午也還有兩場視訊會議。但我今天一定要早點離開,回到手術房外面等待。根據昨天醫生講得,應該會在晚上12點多左右完成吧。
前幾天來了幾位新人到公司報到,在他們口罩下的聲調以及眼神,都讓人著實感到活力十足。但互動起來總是少了一份真實感。因為是真笑還是在開玩笑? 都讓人很難判斷。還是只是年紀差距越來越大的代溝。但在只有看到眼睛的情況下,每個人似乎都是帥哥美女。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朦朧美,因為人的潛意識裡會自動將畫面補齊,但永遠不會太清楚,只是一種感覺,對方一定是瀟灑公子或是美麗佳人,完美無瑕。
「等下要去夜騎嗎?」我的室友阿米用Line敲我。
「沒辦法去啦,我媽今天手術,我得去等她」再補上一個兩手一攤的貼圖。
騎單車在疫情下變成相當熱門的運動,因為大家可以保持安全距離,又可以流汗,再加上沒有強制戴口罩,大家可以都是帶運動面罩作為替代。帶了還是會悶,但才不會被正義魔人或警察給白眼或叫囂。而且也可以舒緩一下耳朵長時間的壓迫感。
一到醫院,都已經習慣要先清潔消毒手部,量體溫,再掃個QR code做足跡的登錄。這些事情在以前根本想像不到。實在很不方便,到底是上帝想要清潔一下人世間,還是有個粗心的白癡將實驗室的病毒不小心散播出來?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想,這件事也確實帶來很多有趣現象。例如北歐國家都是遵循物競天擇,撐得過去就沒問題了。而歐洲大多數的人相信專業,疫苗打一打就沒事啦。美國則是稱機想要將帽子蓋在中國上,藉此削弱中國的勢力。而台灣更是有趣,直接封島。病毒不要進來就沒事,就像是鴕鳥將頭埋在沙土裡。雖然用意是想要爭取時間,卻又以很慢的速度去張羅疫苗以及盤點醫療量能。對老百姓而言,不要被感染最好,盡量少去醫院。但我不僅僅是不得不去,還要擔心假如不小心感染新冠肺炎,還會將其傳染給媽媽。
看著手術室外的電視看板,上面只有兩位名字。另一位已經顯示恢復中。我們的還是顯示著手術中。時間也快晚上九點了。據說醫生開刀的時候是沒有時間吃飯休息的,可是這種開刀品質真的沒問題嗎? 年輕的我們過去時常熬夜趕報告、準備考試、或是衝夜唱、衝墾丁。兩天沒睡覺也不會怎樣。但這位動刀的醫生看起已經至少40歲了,身材微胖,他不會開刀開到睡著吧?
爸爸下班後就直接過來了醫院了,我環顧四週,整個等待區域人數寥寥無幾。我們並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上沒有聲音的新聞台。看著跑馬燈顯示確診人數,重症人數,還有死亡人數,數字多寡對於在當下的我們,完全一點都不重要。
「你要喝水嗎? 後面有飲水機。」爸爸戴著一頂順澤宮的帽子要我多喝水。
那頂帽子是一個美麗的邂逅,相傳一位國外三鐵選手,在日本某一次的比賽中,在路邊看到這頂帽子,上面寫著漢字,認為會為他帶來好運。因此就撿了起來並戴著比賽。沒想到接下來的賽事都相當順利讓他拿到了冠軍。媒體也發現並採訪他,這頂幸運帽就這樣從國外紅回台灣。而這間宮廟也因此變得香火鼎盛,並且大打廣告來贈送加持過的埔鹽順澤宮帽。車友間都會稱作這頂叫做冠軍帽。我想這也是為什麼爸爸會戴著它。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就快接近午夜12點了,這時候我們看到護理人員從樓梯口爬了上來,拎著像是露營用的白色小保溫箱子。隱約聽到那是血袋,是要輸血用的。看過日劇就知道,手術本來就會需要輸血。我這樣安慰著自己,但是過了一陣子,又再次送來。2次,3次,4次。我心中越來越不安。這樣的數量沒有問題吧?
時針一格一格地跳過去,手術時間早就超過原本的預計時間。突然看到幾位護理師推著一大台的機器進去手術室,我們想問卻又怕耽誤到他們的時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凌晨2點多的時候,醫生走了出來並向我們稍作解釋。
「這次的手術到後面不太順利,因此輸了相當多的血袋,最後還動用葉克膜來協助,目前已經穩定下來了,但是我們會再觀察。等下會有護理師向你們說明住加護病房的要準備的東西以及文件。」
過了一會兒,便看見媽媽從手術房推了出來,身上插了很多有粗有細的管子。床邊也架了一台很大的機器。醫生告知會先住加護病房,通常會兩個禮拜後會再移到一般病房。當然這也要看病人的恢復情況。媽媽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熟睡。我心想這樣該是沒事吧? 爸爸也都不發一語,想必真的是累了。此時我心中竟然浮起微微的酸,媽媽怎麼會如此辛苦。如果此時有人突然問我一句” 你還好嗎”
淚水可能就這樣地被擠出來了。